他用拿手术刀的手，一刀刀伪造了性侵现场

木木

法医陆锐亲身经历了一起案件：一个老人和家里的保姆双双死亡，本以为是性侵激情杀人案，但现场疑点重重，最后查明的真相让人唏嘘不已……

另有隐情，“性侵”现场疑点重重

陆锐，36岁，一名普普通通的法医，和死人打交道是他的职业。

阴森森的白骨、血淋淋的内脏、腐烂的尸体、没有眼球的眼眶……干法医第一年，夜里全是噩梦，梦里的尸体都会说话，争着向他喊冤。

2017年11月6日一大早，山东省威海市片区派出所接到报警电话，郊区村民李大庆气喘吁吁地说，他的媳妇赵翠在雇主孙建平家死亡。接到报警，陆锐带着技术科人员跟着一起火速出警。到了案发现场，早先赶到的刑警已经保护了现场，门口一个男人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这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院，靠近房门的一侧，是一堆中药残渣，散发着浓烈的新鲜中药味道。房门开着，一具女人的尸体横躺在地上，下身裸露，脸色青紫。

办案民警介绍：“死者是隔壁村的村民，名叫赵翠，是这家老人孙建平的保姆，在门楣上吊死的。另一房间里孙建平身中数刀，皆是要害。120救护车来的时候，赵翠和孙建平都已经死亡。”

陆锐戴上橡胶手套蹲了下来，用手按了按死者的肌肉，尸僵尚未形成，死亡时间不会超过5小时，应该在凌晨2点左右。死者赵翠脖颈有明显的约束伤，脸色发青，舌头伸出，舌骨已经断裂，下体有撕裂伤，有性侵痕迹。很明显，死者是窒息死亡。

隔壁的一张木床，死者孙建平全裸躺在床边，脸部已被砍得血肉模糊，胸部也有多处刀伤，有两道深及肋骨。陆锐仔细看了一下，死者全身刀口有15道，奇怪的是，死者流血并不很多，地面血迹没有喷射状，可以断定，死者是死后被乱刀毁尸。

地面上有一把沾满鲜血的菜刀，痕检员小李麻利地提取了刀柄上的指纹。陆锐看了一眼床头上那些药物，都是一些常用的抗肿瘤药，其中止疼药空盒最多，看样子死者生前饱受病痛折磨。他让民警用装尸袋装好尸体，准备送到解剖室做鉴定，临走的时候，他吩咐尽快通知死者家属，看他们能不能为案情提供线索。

回去的路上，陆锐的大脑一刻也没清闲，脑海中推演着作案过程。按照现场证据来推测，孙建平对保姆赵翠图谋不轨，被拒绝后强行发生性行为，赵翠被辱后，趁孙建平不备，用菜刀砍死了孙建平，然后含辱上吊自杀。

如果真是这样，只要确定赵翠被性侵时凶手留下的生物证据是孙建平的，这场凶杀案就会宣告侦破。

可是真的会这么简单吗？陆锐总觉得有隐情，他闭上眼睛，努力让大脑安静，一切等到解剖完尸体再说。藏着的秘密，他会一刀刀地割破，那时，尸体会和他说话，比活人更真诚。

打开解剖室的无影灯，陆锐穿好解剖服，助手也把解剖器械准备就绪，手术刀、开颅锯、镊子、骨凿……这是活人和死人的特殊对话方式。两具尸体在解剖桌上摆放整齐，陆锐闭上眼睛安静了片刻，这是他的习惯，对尸体要永远保持一种敬意。

隨着尸检的进行，陆锐却越来越糊涂，案发现场的推理完全被否定。

死者赵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脖颈的勒痕出现异状，和她吊死时用的绳索不能吻合，脖颈上有手套纹线擦拭痕迹，很容易让人猜测有人故意隐瞒着什么。下体虽有撕裂伤，可是生理反应不明显，可以确定，赵翠下体撕裂伤是死后所伤，这个人是谁呢？

死者孙建平，也有着和赵翠同样的迹象，脖颈有约束伤，有手套纹线痕迹，并且孙建平身上所有的刀口，有几处动脉断裂，失血却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陆锐初步断定，孙建平是窒息死亡后又被乱刀毁尸。

二者都是死后被侵犯，并且都被做了指纹消除处理，很显然，他们所看到的那个现场是伪造的，凶手极有可能另有其人。

抽丝剥茧，挖出隐藏30年的秘密

正当陆锐百思不得其解时，痕检员小李走了进来，告诉了他一件更加困惑的事情，从赵翠阴道拭子里，并没有提取到他人的DNA，而那把行凶的菜刀刀柄，却留下了赵翠的指纹。

陆锐放下解剖刀陷入沉思，死者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他们在死前发生性行为被发现了，然后被双双杀死，凶手又伪造现场逃匿？那个发现者是谁？能有如此大的怒火致孙建平窒息死亡后又连砍15刀，这个人很可能是赵翠的丈夫李大庆，辱妻之恨，完全可以让一个男人丧失理智。

可是，刀柄上却留下了赵翠的指纹，这又怎么解释？难道这个指纹也是凶手伪造的吗？还有，从赵翠下体并未提取到其他人的DNA数据，那么，她下体的撕裂伤又是怎么回事呢？

带着一系列的疑问，陆锐立刻打电话给刑警队队长李斌，汇报了尸检的疑点。李斌也觉得李大庆有着重大的嫌疑，立刻派人对李大庆进行调查。

李大庆矢口否认自己杀人，说他案发当夜根本就没有出过门。李大庆虽有重大杀人嫌疑，却没有确凿的作案证据，案情侦破陷入僵局。

晚上10点，在案情分析会议上，陆锐提议不应该把怀疑对象单一地指向李大庆，能够进入这座房里的人都应该被定为怀疑对象。一句话提醒了侦查人员：“孙建平的老婆和儿子早就接到死亡通知，到现在还是没来。”

“既然儿子孙鹏是医生，为啥孙建平病重后反而没在医院里继续接受治疗？这不等于在家等死吗？”陆锐疑惑地问。随后他建议立刻对孙鹏母子进行调查，不放过一丝疑点。

11月7日8点，调查人员出发，一组由陆锐带队去了孙鹏的家，另一组由李斌带队直接去了医院。在陆锐亮明身份之后，孙鹏的母亲刘春娥非常礼貌地接待了他们。“孙鹏对他也是仁至义尽了，他死的那天夜里，孙鹏还去看了他一眼，这孩子从小就厚道，没有坏心眼，要说对不起，老东西欠我们的太多了。”孙鹏母亲一边给陆锐他们倒水一边悠悠地说着。

孙鹏那天夜里去过现场？陆锐心里一惊，随即带人对孙鹏的卧室进行了搜查，在床底下发现了装在塑料袋里的沾有血迹的衣服。

看到带血的衣服，孙鹏母亲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然后向警察诉说了这个在她心里隐藏了三十多年的秘密——

孙建平年轻时在村子里就是个“厉害”角色，刘春娥当年不顾家人反对嫁给孙建平，成了村里最风光的女人。可是这种表面上的风光很快就成了她的噩梦。

孙建平品行恶劣，不仅吃喝嫖赌样样没少，对刘春娥还有家暴行為。结婚3年，刘春娥一直没有身孕，孙建平对她更加嫌弃，没有家庭背景更没有反抗力量的刘春娥一直忍气吞声，她以为自己的忍让能够换回家庭的安宁，结果回报她的，只有更加猛烈的拳头。

1986年7月，孙建平赌博欠下高利贷，债主追到了家中，要断了孙建平的一条腿，将他一阵毒打。债主放了话，三天不还钱彻底废了他，临走的时候一双龌龊的眼睛盯着刘春娥，这一切被孙建平看在了眼里。

第二天夜里，刘春娥醒来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男人和她睡在了一起。她想起了昨晚临睡时，孙建平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明白了，丈夫用自己的肉体抵了高利贷。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两个月后，刘春娥发现自己怀孕了，孙建平这才去医院做了检查，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

他第一次低下了头：没有孩子，到老的时候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求了那么久的孩子终于来了，可是却不是他的。最后他还是想留下这个孩子，即使不是他亲生的。况且，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除了他俩没有人知道孩子的来历。刘春娥更加不敢声张，于是孙鹏的身世就成了这个家里的秘密，谁也不提。

“孙鹏现在知道他的身世吗？”陆锐继续问，这个问题很可能是孙鹏的杀人动机。刘春娥抬起头看着陆锐：“这世上就没有永远不会曝光的秘密，我就是不说，老天爷也会告诉他。”

毁尸灭迹，成功伪造杀人现场

一切已有定数。回到局里，对孙鹏的审讯刚刚开始。陆锐走进审讯室，提取孙鹏身体的检材做DNA鉴定。陆锐走到他身边，取血针刺破了他的食指，他颤抖了一下，忽然抱着头大哭起来。

“他早就该死了！”孙鹏哭着喊道。情绪稳定一些后，他开始慢慢交代，他说得很慢，途中有过几次沉思，他母亲没有讲完的故事，他用了整整2个小时才补充完整。

2017年8月，已经离婚几年的刘春娥接到孙建平的电话，他被确诊为胃癌晚期，希望能到孙鹏工作的医院里接受治疗。

孙鹏虽然在父母离婚后跟母亲一起生活，但孙建平毕竟是他的父亲，癌症晚期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他觉得自己应当尽一下做儿子的义务。

可是在孙建平的血液化验报告单上，孙鹏发现了异样，他很快又做了亲子鉴定，再一次确认了事实。刘春娥耐不住儿子的一再追问，只好把这个压在心底三十年的秘密告诉了他。

孙鹏这才知道，自己的出生铭刻着母亲一生的羞辱。母亲哀求他不要再追问此事，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捅破这个秘密，除了对自己带来伤害再也没有意义。

孙鹏答应了，可是继续对孙建平做治疗的念头也已放弃，况且他也知道，癌症晚期的手术只不过是“尽孝心”的自我安慰，身为医生的他不需要。

2017年10月，孙建平出院回到家中，孙鹏出钱雇了隔壁村的赵翠来照顾他，等着他咽气。

2017年11月6日凌晨2点，孙建平疼痛难忍，再次拨通了孙鹏的电话，孙鹏连夜赶了过去，只为能把这件事做个收场。这一去，就葬送了两条人命。

孙鹏进了门，屋里静悄悄的，他开了灯，孙建平立刻呻吟起来。作为医生，他看了孙建平一眼，就知道他的病情根本就没到要死的时候。看到孙建平装出来的样子，他不由得心生厌恶，连句话也没说，抬脚想走。见此情况，孙建平止住了呻吟，开始对孙鹏破口大骂，说他丧尽天良，连亲生老子的死活都不管。

孙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恨，直接对孙建平说：“丧尽天良的是你，你作孽太多，活该是断子绝孙的命。你就是一头撞死也和我无关，我也不是你的儿子。”

愣了半晌，孙建平这才知道孙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嘴巴也再无遮拦：“我就知道你妈养不出什么好杂种，你是个杂种啊……哈哈哈……杂种！”孙鹏扑了上去，企图用枕头盖住他那张嘴。可孙建平依然挣扎着继续辱骂，孙鹏愤怒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等到孙建平没了挣扎，孙鹏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了大祸，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处理。就在这时，他又听到门响，进来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赵翠，因为是住家保姆，她晚上一般都睡得不沉，房间里争吵的声音吵醒了她，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赵翠吓得转身就准备往外跑，尖叫着要呼救。孙鹏害怕败露，连忙捂住赵翠的嘴，死命掐住她。不一会，赵翠也没了呼吸。看着身边的两条人命，孙鹏知道事情败露后自己必死无疑，他绞尽脑汁，想了个伪造现场的方法。

他先用床单包住了手，把尸体上留下的指纹做了处理，然后去厨房拿了菜刀，再向孙建平头部和胸部乱砍一通，并在刀柄上留下赵翠的指纹，之后脱下赵翠的裤子和内裤，制造了性侵假象，最后再做成赵翠被性侵后上吊自杀的样子。

很快，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孙鹏匿藏的血衣，上面的血迹来自死者孙建平。

2018年4月，孙鹏杀人案公开审理。法院判决，故意杀人罪名成立，孙鹏依法被判处死刑。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陆锐办案的这几年里，见证了太多的凶案只是因为一念之差而激情杀人，最后将自己送进了不可逆转的悲剧，待审判结果出来后，又悔恨万分，一时的冲动就这样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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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徐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