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老总杀妻：天涯亡命繁华落尽一场空

秦风

贵州省贵阳市知名童装品牌老总刘闻嘉，为人低调另类。海漂回国的他，极少在生意场上露面，也没有不良嗜好，全部家产都挂在老婆陈茹名下。亲朋好友都说陈茹捡到了宝。然而，2019年，一桩血案打开了尘封二十多年的秘密……

海外漂泊十余载，不愿回国原来另有隐情

2010年11月的一天，意大利佛罗伦萨小镇的出租公寓，刘闻嘉刚下夜班，妻子陈茹又发起了飙：“盼盼去哪里读书？为了女儿，必须回国！”刘闻嘉沉默半晌说：“让我想想……”

时年34岁的刘闻嘉，在佛罗伦萨已生活了10年，是制衣厂的机械维修师。2002年，来自贵阳的陈茹通过劳务输出进厂做了流水线女工。一次，她的工位机器发生故障，刘闻嘉去维修，陈茹惊喜地发现他会说贵州话。此后，陈茹缠上了刘闻嘉，刘闻嘉却刻意绕开陈茹。一次，陈茹拦住他问：“你躲我干什么？”

刘闻嘉坦陈他是福建省厦门市人，国内没有亲人，他只想多挣些钱，想办法移民，别无他念。陈茹自报家门，她是贵阳市人，1980年出生，父母是车辆厂的下岗工人。高考落榜后，她在当地服装厂打过三年工。2001年6月，她通过劳务中介出国，合同期3年。

陈茹主动又热情，两颗孤独的心在异国彼此靠近。2003年2月，陈茹怀孕了，她提出回国结婚生子。刘闻嘉劝她打消这个念头，要她把孩子生下来，说不定还能以抚养孩子的名义申请居留证。陈茹怀孕期间，刘闻嘉对她悉心照顾。难得工休，他就骑个自行车到唐人街去买中国食材，亲自下厨给陈茹煲汤喝。

当年11月，陈茹在佛罗伦萨的私人诊所生了女儿盼盼。刘闻嘉打听盼盼的国籍问题，方知意大利的新政，不再实行落地签，孩子只能随父母国籍。移民计划泡汤，刘闻嘉很沮丧。

2005年5月，陈茹的劳务合同到期，她再次提出回国，刘闻嘉仍不同意，说要等攒够了钱再回去。此后，陈茹专职在家带盼盼。其间，陈茹每次提回国，都被刘闻嘉挡了回去。她给父母打电话时提道：“刘闻嘉什么都好，不抽烟不喝酒，拼命干活攒钱，就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提回国就急。”

盼盼7岁了，因父母没有居留证，无法就读公立学校。两人已攒下了300万元存款，陈茹觉得回国是最好的选择。

刘闻嘉试图给女儿联系私立学校。但是，打听了几家学校后，刘闻嘉发现意大利的私立学校学费极其昂贵，而且地段偏远，只能寄宿。刘闻嘉不得不接受回国的现实。

2010年12月平安夜前夕，一家三口回到了贵阳，暂住在陈茹娘家。陈茹父母要求他们补办结婚证，买房安家立业。刘闻嘉却说身份证弄丢了。陈茹要他带着护照去派出所补办身份证，刘闻嘉迟迟没有动静。陈茹逼问刘闻嘉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刘闻嘉支支吾吾半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压抑已久的秘密和盘托出。

刘闻嘉原名叫胡克金，1975年出生在浙江省永嘉县，父母是当地农民，家中还有一个哥哥胡克杰。他从小性子野，不服管。

1993年10月，正是高三上学期，他跟着同寝室的几个男生与外校学生约架，在互殴过程中，刘闻嘉抄起一把铁锹，砸向一名外校男生的后脑勺，对方当即倒地不起，鲜血汩汩流淌。其他男生作鸟兽散，刘闻嘉慌慌张张摸了摸男生鼻息，没有了呼吸，他断定对方已死，连夜从学校逃回了家。父母一听这事，也慌了神。当晚，母亲把家里仅剩的200元钱塞到他的手里，红着眼睛让他快点逃。胡克金连夜逃离永嘉县。

輾转到了贵州，他在凯里的一家理发店做学徒。1997年他离开凯里，去福建省厦门市做理发师谋生，在那里认识了一个“蛇头”。他把攒下的钱交给对方办了一本名为“刘闻嘉”的假护照，偷渡到意大利，在制衣厂做了黑工。他每天都是工厂宿舍两点一线，从不交朋友，也敢不去公共场合。

刘闻嘉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中。他曾托人打听过永嘉县的家人，父母跟着哥哥生活，但他不敢回国探望，只是从香港匿名汇过几笔钱。

刘闻嘉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他告诉陈茹，无数次想过举家回国，但想到坐牢的情景，他退却了。说出秘密后，刘闻嘉感觉出陈茹的惊慌，当即承诺道：“我会努力赚钱，房子、车子和存款都归你，让你们母女生活无忧。”

隐形“拂”去功与名：感情危机身陷“囚徒”困境

刘闻嘉设法买了一张假身份证。他们在贵阳市区买了商品房和一间临街门面。产权证全部登记在陈茹的名下。为了给盼盼上户口入学就读，盼盼也随了母亲的姓。亲友并不知道这对夫妻没有结婚证。

2013年除夕，刘闻嘉在陈茹娘家吃过年夜饭，一家老小去院子放烟花。盼盼高兴得尖叫，刘闻嘉却阵阵心痛。这一刻，他多么想回老家看看年迈的父母，报个平安。但他又自我开导，父母有孝顺的哥哥照顾，用不着他操心。刘闻嘉在院子里坐到深夜。

陈茹长叹道：“唉，这么多年，你人前体面，人后是鬼，哪年才能到头啊！”

过了春节，刘闻嘉让陈茹专职照顾盼盼，接送女儿上各种小课。他决定创业。

在意大利多年，刘闻嘉除了精通机器维修，还拜师学艺学会了服装打样。于是，他以陈茹的名义注册了服装公司，按照前店后厂的模式，小规模开发生产童装。

当地服装工厂很多，大多生产低价位童装，竞争激烈，利润薄。刘闻嘉定位高端童装，利润丰厚，商业环境更优化。此时仅有100万元资金，他花了80多万买了两台高级制衣机，这在贵阳独一份;剩余资金进了一批高级面料，全力以赴研发和生产高端童装，开局不错。

2014年4月，他赶在儿童节前，将意大利顶级品牌的梦幻优雅芭蕾元素完美融入女孩的童裙中，在门市上挂出50多件，很快被一抢而空。短短数天，就有批发商上门坐等订货。刘闻嘉担心同行暗中调查自己，秘密将会曝光，决定把陈茹推到前台。

陈茹起先不同意：“我多少年都没有出去工作过了，让我上生产线踩踩缝纫机还行，让我出去谈生意，我干不来，再说盼盼还要人照顾呢。”

刘闻嘉说：“我手把手在后面教你，你有什么好怕的？盼盼现在成绩也赶上来了，你忙的时候我可以照顾呀。”

陈茹被赶鸭子上架。此后，刘闻嘉以开发新产品为由，把工厂的事务移交给陈茹，他幕后指挥。陈茹渐渐找到做老板的自信。她感叹说：“我发现做生意还挺有意思的，比在家带孩子强多了。”

刘闻嘉也曾想过，把工厂全盘交给陈茹打理自己很被动，但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信任。因此，他指点陈茹毫无保留。

2015年年初，陈茹主动提出将服装加工厂变更为制衣公司，扩大生产规模。刘闻嘉更忙碌了，他每天家里蹲，开发新产品，还要遥控陈茹盯生产、盯客户。

随着财富的加速积累，刘闻嘉又抽出500万元资金，投资置业2套商品房和2个临街的门面，全部登记在陈茹名下。

陈茹成为当地闻名的女强人，而在她背后站着的是辛苦耕耘的刘闻嘉。刘闻嘉一边忙着事业，一边依旧被心魔折磨着。他常常彻夜难眠，害怕一觉醒来被警察抓走，他拥有的一切将烟消云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对陈茹和女儿好。

刘闻嘉有所不知，陈茹自从知道他背负命案，内心也惶恐不安，她多次跟母亲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风光的生活都是表面现象而已。母亲不解，问她是不是跟刘闻嘉的感情出问题了，陈茹总是摇头。

为了排泄压力，陈茹爱上了疯狂购物，家里的奢侈品包包堆成了山，有很多衣服连吊牌都没有拆。

陈茹提出招聘人才协助管理，刘闻嘉也赞成。2017年3月，陈茹费尽心力把江苏省无锡市服装企业的副总蔡坤挖了过来，蔡坤工作执行力很强，又善于协调关系，很快得到陈茹和刘闻嘉的认可。

陈茹每月都要带着蔡坤到外地看面料和其他原材料，每次出去都开一辆黑色奔驰越野车。细心的刘闻嘉发现，以前陈茹每次出差回来，都叫苦叫累，自从有了蔡坤结伴出差，陈茹每次回来都精神焕发。刘闻嘉看在眼里，堵在心上。他几次想去警示蔡坤，但蔡坤在明，他在暗。自己在法律上也并非陈茹的合法丈夫，万一蔡坤查他的身份怎么办？刘闻嘉不敢贸然出面。

2018年寒假，陈茹要带盼盼到无锡太湖之滨游玩，刘闻嘉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等母女俩游玩回来，刘闻嘉发现女儿盼盼闷闷不乐。他再三追问，盼盼支支吾吾地说：“我看到蔡叔叔搂着妈妈的腰。”刘闻嘉这才想起来，蔡坤就是无锡人。母女俩游玩的5天时间，是蔡坤休年假全程陪同的。

当晚，刘闻嘉强忍住脾气，质问陈茹：“你可以把我当傻瓜，但你不应该当着女儿的面乱来。”陈茹低下头承认与蔡坤关系暧昧，但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接着陈茹反过来指责道：“盼盼都15岁了，我俩还是同居关系，这么多年，你都见不得光，我从没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陈茹还说她经常做噩梦。

刘闻嘉顷刻变得愧疚。他向陈茹道歉后，问有没有跟蔡坤提过自己杀人的事。陈茹生气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啊？”刘闻嘉提出让蔡坤走人。陈茹起先不同意，但刘闻嘉要亲自辞退蔡坤，陈茹还是由他处理了。过了春节，蔡坤就没再去贵阳。

繁华落尽一场空：憋屈半生愤怒举刀

陈茹跟刘闻嘉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此时的陈茹已经渐渐被同行认可，除了盼盼学业的问题，她很少跟刘闻嘉交流公司的业务，去外地出差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公司的童装产品暂时不需要新品，刘闻嘉几乎无所事事。公司及家庭经济都归陈茹掌管，一次，刘闻嘉连买菜的钱都没有了，陈茹只微信转账给他200元。刘闻嘉从中嗅到了危机。为了讨好陈茹，刘闻嘉借鉴了意大利品牌款式，从工厂取回一块高定面料，亲手在家缝制了一套女装，打算在陈茹生日这天送给她。哪知，陈茹当天凌晨就出差了。

等陈茹回来，刘闻嘉把女装交到她手上，让她试穿，陈茹却随手扔到了沙发上。刘闻嘉爆发了，他质问道：“你的心是不是还在姓蔡的身上，三天两头出差，约会是真吧？”陈茹秒怼：“你是我什么人啊？没有资格管我。”刘闻嘉心里一凛，辩解说：“虽然没那张纸，但我们已经是事实婚姻。”陈茹“哼”了一声，让刘闻嘉查查法律规定，事实婚姻从2001年就取消了，两人是非法同居关系，她不想做违法的人。听到“违法”二字，刘闻嘉就像被按下了定格键，他觉得陈茹是拿过去的事在威胁自己。

陈茹开始夜不归宿，刘闻嘉稍显不满，她就拿命案说事。刘闻嘉被恐惧包裹得喘不过气来，经常彻夜失眠，他盯着天花板劝自己，只要这个家还在，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2019年8月，陈茹为盼盼落实了私立寄宿高中。开学那天，两人一起送盼盼到学校，返回的路上，陈茹几次欲言又止，车子开到家门口，她跟刘闻嘉摊牌了：“我跟了你17年，始终被你过去的事压迫着，作为一个正常女人，任誰也受不了。为了盼盼，我才忍了这么久，我们还是放过彼此，分手吧。”

闻听此言，刘闻嘉脑袋“轰”地炸了。没想到陈茹是一直在等盼盼上高中，显然这一切早有预谋。他愣怔了片刻，问：“那人是不是蔡坤？”陈茹回答他：“跟别人没有关系。”刘闻嘉冷笑道：“你没有直接否认蔡坤，就一定是。”他坚决不同意分手。陈茹扔下了话：“那就法庭上见，到时法院自会判决解除同居关系。”刘闻嘉更加蒙了，还没有反应过来，陈茹就让他下车，自己发动奔驰车绝尘而去。

刘闻嘉最怕出头露面，更别说上法庭了。这明显是恐吓和威胁，幕后操纵人一定是蔡坤，蔡坤也很可能知道他有命案在身，才让陈茹放出这样的“狠话”。

刘闻嘉细思极恐。回国创业快10年，理应拥有数千万资产，但持有人都是陈茹，两人也没结婚证，如果陈茹执意要分手，自己将一无所有！更重要的是，没有陈茹，他这个没有身份的人将寸步难行。

他当即给陈茹发短信小心翼翼试探道：“我知道你受苦了，能不能别急着做决定，再给我们彼此一点时间冷静一下？”陈茹秒回：“不需要，现在我名下的房产你选两套，一套自住，一套留着出租，租金够你生活了。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面对陈茹的冷漠和决绝，刘闻嘉此刻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他觉得自己就像被陈茹丢掉的垃圾，蔡坤却坐享其成。

刘闻嘉再也压抑不住愤怒，他打算再争取一次，如果陈茹执意分手，就弄死她，蔡坤的诡计必然落空，还为女儿盼盼保住了家业，反正自己过去的罪行已经掩盖不住了，他也厌倦了做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当天下午，他买来铁锹和绳索，放在奔驰车后座。刘闻嘉约陈茹上车谈判。刘闻嘉尝试挽回关系，陈茹见他总是提蔡坤这个名字，说今天就不谈了，等彻底想清楚了再见面。刘闻嘉强压住怒火说：“好，好，我想清楚了，去原来的公寓写协议。”

车子加速向郊外旧宅驶去，快到目的地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刘闻嘉借口下车撒尿，观察周围没有人，立即绕到后座，拿出准备好的绳索，将坐在前排玩手机的陈茹死死勒住。陈茹被勒住脖子叫不出声，没多久她便停止了挣扎。刘闻嘉确定她没有了呼吸后，把尸体搬到后座，用事先准备好的蛇皮袋，把尸体塞了进去，然后拖到草丛中，用后备厢中的铁铲挖坑掩埋了尸体。

随后，刘闻嘉用陈茹的手机给她家人发短信说她去了外地。一周后，陈茹家人因联系不上她报了警，观山湖分局的刑警在刘闻嘉住所将其抓获。

面对警方的讯问，刘闻嘉交代了杀妻过程，并供述了20多年前的命案。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警方调查后发现，当年那个男生根本没有死，只是重伤。多年来，家人苦寻他无果，父亲和奶奶都已经病逝，母亲精神失常。刘闻嘉更加崩溃了，他号啕大哭，发疯般猛扇自己耳光，后悔当年因为不敢担当而逃跑，以至于背负着沉重压力生活，哪怕再努力，也换不来心里的片刻轻松，最终还为此搭上陈茹的命，丢掉了本可以把握的幸福。但一切都已为时晚矣！

（文中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他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编后]年轻时的冲动犯下的错，因为不敢担当而选择逃跑。往后余生，不论多么努力奋进，都无法抹去曾经的阴影，命运最终走向悲剧。本案主人公就是一个典型。刘闻嘉当年如果选择担当，还有弥补的机会，可他因为胆怯选择了逃亡。这个深藏的秘密，造成了他的惶恐人生，更使他犯下了杀害“妻子”的大错，最终把自己推上了不归路。

编辑/李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