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萨音斯琴

2020-11-22吕阳明

骏马 2020年10期
关键词:额吉巴特尔羊羔

吕阳明

萨音斯琴额吉的毡房,在鄂温克草原辉河的边上。辉河被当地牧民称“辉腾高勒”,意思是寒冷的河,即便是在短暂炎热的夏季,河水也是哇凉哇凉的。辉河,静水深流,脉脉含情,是鄂温克这片草原的母亲河。

萨音斯琴额吉自小就生活在辉河边,是喝着辉河水长大的,河畔一簇簇红柳已经明显又长高了,水面上明亮的天光与飘荡的云影是她童年记忆中最美的风景。尤其在夏天,有风的时候,辉河简直就是飘荡在碧波荡漾的草原上银光闪闪的飘带,没风的时候河面静谧安然,天光云影精美如画。冬天冰封的辉河银装素裹,在雪原上静静沉睡。任冬天漫长,静静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草青草黄,六十多个春秋就那样过去了。辉河似乎也经受不住岁月的磨洗,不像多年前那样丰盈滋润了,连续几年的干旱,又让她清瘦了不少。萨音斯琴额吉心里想啊,一条河都经不住寒来暑往,更不用说人了,她也老了。

是啊,那个年轻时候策马奔向草原深处的鄂温克少女,已经成了胖胖的老额吉了。她的头发依旧是黑的,只是没有年轻时那么浓密,那么油亮光泽了。她的脸被六十多年的风霜雨雪侵蚀得像一块褶褶巴巴的桦树皮。她真的太胖了,现在她走起路来,不是走,是晃。一晃一晃的,就气喘吁吁地晃到羊哈栅旁边了,就晃到拉水的勒勒车旁边了。

小巴特尔总是喊着,“额吉,额吉,你走路怎么总是晃荡的呢?”

萨音斯琴额吉慈爱地笑着说,“额吉老了,人老了走路就晃,晃来晃去,就越来越老了。”小巴特尔忽然就忧心忡忡地说,“额吉,你老了会死吗?”“不会,额吉得活一百岁,看我的小巴特尔长成真正的男子汉。”

额吉感觉到自己真的老了。人一老,身边人就少了,孩子们都走出草原,像出了窝的百灵鸟一般飞向广阔的天空。额吉感觉到自己比年轻的时候爱唱歌,只是那些欢快的歌少了,忧伤怀旧的歌多了。酷寒的冬天过去了,漫山遍野的积雪开始融化了。开河了,跑冰排,草发芽了,大雁飞回来了。额吉就对着勃勃生机的草原唱起来。

“布谷鸟叫的时候,树叶吐出了嫩芽,树叶吐出了嫩芽的时候,我想起了可爱的家乡;黄鹂鸟叫的时候,山岭都披上了绿装,山岭都披上了绿装的时候,我想起了少年时的姑娘。”

每次唱起这支略显伤感的民歌,额吉就想起儿子巴根和女儿索伦格了。时间过得真快呀,孩子们像小牛犊小羊羔那样转眼就长大了,好像就在几天前还躺在红柳木的额莫贺(鄂温克语,摇篮)里熟睡,还拖着清鼻涕在辉河边塔头墩子里跳跃奔跑,还在开满萨日朗花的草原上嬉戏。转眼就去旗所在地上初中去了,又在盟所在地上高中去了,又考上大学了,又成家立业,在海拉尔那座城市安家了,他们都很少回来了。儿子在海拉尔给她买了一套楼房,还是带电梯的呢。几次来接她,让她搬到城里去,额吉去住了一晚就回来了,那电梯忽悠忽悠的让人心里没着没落的。那厚厚的防盗门锁扭来转去地打不开,还有那液化气,蓝悠悠鬼火一般“嘶嘶”作响好吓人,哪有干牛粪烧着温暖舒坦。

额吉最喜欢唱歌了,唱了几十年。婉转悠扬,透露着淡淡的哀伤。“金波闪光的辉河啊,水流清澈的雅鲁河,是鄂温克人美丽的家乡,是我生长的地方……”额吉感觉不同的年龄唱这首歌心情是不一样的。年轻时唱是满满的幸福的感觉,辉河边绿草如茵的草原像铺向天边的绿地毯,年轻的鄂温克姑娘放牧着云朵一般的羊群,悠扬的歌声回荡在天地间,远方有雨幕悬垂下来,那是长生天在滋润着草原,随风飘动的云影是这地毯上的暗花。

年轻的哈赫尔那时还是个帅气的小伙子,他夸萨音斯琴的歌唱得比乌兰牧骑还好听,这一句赞美打动了萨音斯琴情窦初开的少女心。在一个夏日的早晨,穿着鄂温克盛装的哈赫尔带着马队来接亲了。那时,晶莹的露水在草尖上熠熠生辉,辉河水面上一层乳白色的薄雾在缓缓飘荡。亲人们把迎亲曲唱了一遍又一遍。哈赫尔是个老实憨厚的鄂温克牧民,可是后来染上了喝酒的毛病,逢酒必喝,每喝必醉,五十出头时把肝喝坏了,走了。

萨音斯琴还记得哈赫尔临终时的样子,肝腹水让他的肚子好大,他忍着痛苦平静地与妻子告别,像模像样地和她握手,说再见。那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们一辈子都没这样郑重其事地握手,哈赫尔是在医院里跟别人学来的。这让萨音斯琴一直记得。“升起来的太阳啊,被雾气遮住了,相爱的哥哥啊,为皇上征战去了……真心相爱的人啊,也只好徒然地思念。”她经常望着天上的白云沉思默想,是啊,再见,但愿再相见时他已经改掉了喝大酒的坏毛病。

小巴特尔经常问萨音斯琴,“阿妈,我是你生的吗?”萨音斯琴就笑了,想起儿子巴根和女儿索伦格,他们小的时候好像也问过这样的问题,当时自己笑着说,“你们是我从羊圈里捡回来的。”而这次,萨音斯琴额吉慈爱地抚摸着小巴特尔乱蓬蓬的头发,说,“当然是我亲生的啊。”小巴特尔又问,“为什么别人家的额吉那么年轻,可你却显得有点儿老呢?”萨音斯琴哈哈地笑了起来说,“孩子,阿妈生你生的晚呗。你巴根哥和索伦格姐姐都长大了,没有人陪在阿妈身边了,阿妈就生了你了。”

小巴特尔接着问,“别人都有阿爸,我阿爸呢?”额吉抬起头望了望头顶的蓝天白云说:“你阿爸啊,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不过他可是一直看着你呢,等你上学了好好学习,有那么一天他会回来看你的。”

小巴特尔是额吉从海拉尔的街心公园抱回来的。萨音斯琴额吉在儿子给买的那座高楼里住了没几天,就晕头胀脑,头晕目眩了。门锁勉勉强强能打开了,液化气还是不敢用,听说用不好会爆炸的。房子临街,天啊,哪儿来的那么多汽车跑起来没完,有的往这边跑,有的往那边跑,吵得人睡不着觉。女儿说,“阿妈你有空就出去遛弯。”萨音斯琴问,“遛弯是干啥啊?”女儿只好说鄂温克语解释。萨音斯琴说,“我连小区的门都不敢出,我害怕走丢了。”还真是,萨音斯琴额吉在草原上生活了一辈子,跑遍了鄂温克草原也没迷失过方向,可进了城,真是怪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感觉太阳今天从西边出来,明天从北面出来,就是没从东面出来过。晚上睡不着觉,萨音斯琴额吉打开窗子去看星星,只有那么几颗若隐若现,孤零零地悬在黑乎乎灰蒙蒙的天幕上。她心里纳闷,城里的星星都跑哪儿去了,接着就笑了,地上人多,把天上的星星都吓跑了呗。楼上楼下住满了人,电梯里人挤人,人挨人,可每人都是同一副面孔,一声不吭。她晃晃地进了电梯,一个人几乎把小小的电梯塞满了,把别人都挤到了角落里。出了电梯进了各自房门,厚重的防盗门“砰”地一关,谁也不搭理谁。萨音斯琴额吉刚来时遇见每个人都微笑,几乎要开口说“你好”了,可人家根本不看她。女儿说,“阿妈你不认识人家,你冲人家笑什么啊?”她就只好不笑了。更有一件难以启齿的烦心事是上厕所,进了楼房的卫生间,看见那个马桶,萨音斯琴可犯愁了,这马桶的两边沿,还没脚宽呢,怎么能站得住蹲得下呢?还好女儿心细,给母亲演示了一下,萨音斯琴恍然大悟,原来是坐着用的,这城里人也太能享福了,干什么事都坐着。可是萨音斯琴不习惯,坐着不行,找不到上厕所的感觉,第二天就喊着要回去,女儿不让,说,“放了一辈子牛羊了,还没放够,都卖了吧。”

这么一着急上火,萨音斯琴额吉就病了,心脏像一匹刚带上马嚼子的儿马子一般四蹄乱跳。正好女儿索伦格来了,看见母亲真病了,吓得花容失色。是啊,这六十多年,萨音斯琴很少生病,连感冒都很少有过呢。索伦格带母亲去医院检查。萨音斯琴说,“我没事,你让我回草原,就什么病都好了。就算真的生病了,我去旗里丹巴大夫那里抓几副蒙药就好了。”折腾到医院,检查了半天,又抽血又化验的,也就是血压高,血脂稠,还真没什么别的毛病,草原人的饮食习惯,上了年纪有几个不高血压血脂稠的啊。索伦格说,“阿妈,我想明白了,您要是想回草原,就回吧,等过两年我有了孩子,您再来,到时候有个事干,没准还能待住。”萨音斯琴一听女儿答应自己回草原了,一骨碌从病床上爬起来了,高兴得脸上红扑扑的,血压也不高了。

从医院出来,难得的好天气,母女俩就到对面街心公园里散步,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有气无力的,像蚊子叫一般,俩人再往前走几步,就在一张长椅上发现了裹在小花被子里的婴儿。萨音斯琴把孩子抱在怀里,噢,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孩子的后颈上长了一个大大的脓包,样子很吓人。索伦格说,“阿妈,放下吧,这孩子活不了,他父母也是看他病成这样才放弃的。”萨音斯琴说,“放下这孩子就死了。”索伦格说,“那我们就报警吧。”阿妈说,“报警有什么用,警察还能管治病吗?”索伦格说,“阿妈,我们走吧,或许他的父母只是暂时放在这儿,一会儿就回来了。”萨音斯琴说,“你以为你阿妈岁数大了糊涂了?我要抱着这个孩子去找丹巴大夫,他可是鄂温克草原上有名的神医,一定能治好这个可怜的孩子。”索伦格说,“就算是治好了,那以后呢?”萨音斯琴额吉平静地说,“以后再说以后吧。”

索伦格到底没拧过母亲,萨音斯琴高高兴兴地抱着孩子回到了草原,找丹巴大夫去了。丹巴大夫的父亲曾是鄂温克草原上著名的喇嘛医,这个生病的孩子还真把他给难住了,他开了几副内服的蒙药,可是孩子太小,吃不进去,就又开了外敷的。一年多的时间,孩子奇迹般地痊愈了,萨音斯琴兴奋不已,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巴特尔。如今,小巴特尔已经三岁半了,额吉用牛奶把他喂养得像个健壮的小牛犊。

年景一年不如一年。这一年冬天就没下场像样的雪。雪大了,牛羊吃不到草,是“白灾”;不下雪牛羊无法饮水,又是“黑灾”。终于天气转暖,到了接早羔的时候,不该下雪的时候又刮起了风雪。老天似乎才想起来,要把这一冬天遗漏了的雪补回来,白毛风呼啸着,在牲畜棚圈四周卷起铺天盖地的白烟。风雪过后,到了接早羔的时候,萨音斯琴额吉从早到晚忙着接羔,连吃饭的时间都顾不上,刚出生的小羊好看极了,像一只只洁白的毛绒玩具。小巴特尔高兴地摸一摸这只,抱一抱那只,经过一冬天的寒冷和风雪的摧残,很多大羊都虚弱不堪,很多小羊羔都吃不饱。额吉就挤牛奶喂吃不饱的小羊羔,小巴特尔抱着一个用可口可乐大瓶子制作的“奶瓶”,一只只地喂小羊,小羊们你拥我挤,吃得滋滋有声,小巴特尔的脸被料峭的春寒冻得红红的,却挂满了幸福的笑容。

这天上午,额吉和小巴特尔正在棚圈里喂羊羔,远远地望见有人骑马来了,一直到跟前,萨音斯琴额吉才认出来是邻近牧点的海棠。一年多没见,海棠瘦得皮包骨,脸色蜡黄,不住地咳嗽着。这个苦命的女人结婚不到三年丈夫就得重病死了,她一个人抚养儿子。额吉和海棠互相问好,一个六七岁样子的小男孩麻利地跳下马背,是海棠的儿子。

海棠咳着对儿子说,“巴图,你给萨音斯琴阿妈问好了吗?”孩子就礼貌地问好。萨音斯琴额吉笑着说,“好壮实的孩子啊。”进了毡房,额吉问海棠今年接了多少羊羔。海棠眼睛里满是泪水,低声说,“姐姐,去年上秋时已经把羊都卖了,我有病了。”萨音斯琴额吉说,“你气色是不好,找丹巴大夫看了吗?”海棠说,“早看过了,丹巴大夫让我去大医院看看。”萨音斯琴额吉着急地说,“你去看过了吗?”海棠说,“我已经去过了,海拉尔的医生说我的肺子里长了不好的东西。”萨音斯琴额吉愣了一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海棠说,“这几天我很难受,昨夜咳血了,我想去看病。我来是有件事想求姐姐帮忙。”萨音斯琴额吉说,“你尽管说。”海棠说,“我想把儿子巴图托您照顾一段时间,我看病回来再接他。”萨音斯琴额吉说,“当然可以,你放心去看病,不用惦记孩子,正好我的小巴特尔有个伙伴呢。”海棠的泪流了出来。

海棠把带来的砖茶、奶干和炒米交给额吉,歉意地说,“这一生病,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额吉抹着眼泪收下了,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摞钱交到海棠手上,说,“妹妹,这点钱给你拿去看病……”海棠推辞不过,接下了,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下来。

痛苦都是大人们的,小巴特尔和他的巴图哥哥已经在毡房外玩耍得热火朝天了。海棠对儿子说,“巴图,你要听老阿妈的话。”巴图正玩在兴头上,嘴里说知道了知道了,眼睛还忙着看巴特尔手里的嘎拉哈呢。海棠有气无力地上了马,喘息着说,“我走了。”萨音斯琴说,“妹妹你安心看病,不用惦记孩子,我会照顾好他的。”海棠哭了,她说,“姐姐……我要是回不来了,求你帮我抚养巴图吧,我在草原上没有别的亲人了,我知道你是心地善良的活菩萨。”萨音斯琴额吉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说,“好妹妹,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海棠真的就没能回来,她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那一天,正在玩耍的巴图忽然大哭起来,他说他想妈妈了。萨音斯琴额吉慢悠悠地晃到巴图眼前,把他抱在自己宽阔的怀抱里说,“孩子,放心吧,你妈妈只是出了一趟远门,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在你妈妈回来之前,我就是你的额吉了,巴特尔就是你的亲弟弟了,等夏天开学,我就送你们去旗里上小学和幼儿园。”

羊群里多了一群洁白的小羊羔,牛奶都供不上吃了。一只小羊羔生下来很弱,勉勉强强站起来,走几步就跌倒了,它的妈妈守在它身边,温柔地叫着。巴图和巴特尔也忙着用塑料瓶子给小羊羔喂牛奶,可是,第二天早上,小羊羔还是死了,硬挺挺地躺在棚圈里,像是木头雕刻成的。萨音斯琴额吉把死去的小羊羔从羊圈里抱出来,它的妈妈伤心地叫着,一直追到羊圈门上,眼看着它的孩子走远了,额吉把它放在远处初春的草原上。

又过了两天,一只虚弱的大羊站不起来了,它的孩子,一只黑嘴巴的小羊羔站在她的旁边,细声细气地咩咩直叫,肚子饿得瘪瘪的,羊妈妈几次挣扎着想站起来,都没能成功。巴特尔和巴图把她抱起来,可是她太虚弱了,四蹄几乎攒到一处了,站不住,又倒了下去,眼睛里还流眼泪呢。

小羊羔成了孤儿了,巴特尔和巴图用奶瓶子喂它,但它还不会喝牛奶,不住地咩咩直叫。萨音斯琴额吉对孩子们说,可怜的小羊,给它找个新妈妈吧,就在羊圈的一角用柳条篱笆单独隔出了一块不大的空间,再把那只小羊羔放进去。那只前两天失去了孩子的大羊的奶胀得鼓鼓的,饥饿的小羊羔咩咩叫着,凑过去要吃奶,大羊警惕地望了望小羊羔,用鼻子嗅了嗅,一闪身躲开了,小羊羔可怜巴巴地跟在大羊后面,可是大羊就是不让它吃奶,一边躲闪着一边对着羊圈外面咩咩直叫。小巴特尔说,“她在找她自己的孩子。”巴图伤心地说,“是啊,怎么办呢?”

两个孩子跑进毡房里问额吉怎么办。萨音斯琴额吉正戴着老花镜缝一件崭新的小蒙古袍。额吉说,“不着急,也许明天就好了。”小巴特尔说,“阿妈,这是我的新蒙古袍吗?”阿妈笑了,慈爱地说,“这件是给你巴图哥哥的,去年刚给你做了一件,今年就不给你做了,明后年巴图哥哥这件小了,你还能穿。”小巴特尔不高兴了,不理巴图了,噘着嘴一个人生闷气。额吉问,“孩子你怎么了?”巴特尔委屈地说,“阿妈,你不是说我是你亲生的吗?你怎么不给我做新衣服呢,你还说让我穿他穿小的……”巴特尔委屈得要哭了。萨音斯琴额吉慈爱地把小巴特尔抱在自己怀里说,“巴图没有妈妈了,没有妈妈的孩子就像没有了母亲的小羊羔。”小巴特尔眨巴着一双弯弯的眼睛,似乎听懂了。

两天过去了,大羊还是不让小羊羔吃奶。小羊羔饿得直打晃,萨音斯琴额吉站在羊栅栏旁唱了好半天劝奶歌,大羊还是不为所动。额吉无奈地说,“我们只能把小羊羔装扮一下了。”额吉从毡房里找了把小刀,一摇一晃地走到草地上的小羊羔旁边,嘴里念叨着什么,就把那只死去的小羊羔的皮剥了下来。额吉回到毡房,用锥子给羔皮的两侧拴上几条细细的线绳,这让这张小小的羊羔皮看起来像一件小皮袄了。

巴图和巴特尔一起把咩咩直叫的小羊羔抱进了毡房里,把那张羊皮给它披好,把线绳在小羊羔肚子底下系好,固定好,防止小羔皮掉下来,披着羊皮的小羊羔茫然地站在地上,显得有些滑稽。两个孩子把小羊羔抱到羊圈边,放进那个隔离出来的小羊圈里,小羊羔还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咩咩叫了两声,蹒跚着向大羊走过去。大羊犹疑地望着走过来的小羊羔,凑过去嗅了嗅,柔软地叫了两声,巴特尔看见大羊在流眼泪呢。

小羊羔扑通一下跪倒在大羊身边,欢快地吃起奶来,吃得太急了,呜呜咽咽地几乎呛到。巴特尔和巴图站在羊圈外目不转睛地望着,感觉喉咙里也有一股热流奔流而下,流到心里去了。

猜你喜欢

额吉巴特尔羊羔
辩说短章
外婆家的小羊羔
怀揣羊羔的老人
额吉和她的羊
不能再跳的肚皮舞
梦中的额吉
额吉和她的羊(散文)
小驯马师巴特尔
亲亲格日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