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苍生
2020-11-22霜扣儿
◎霜扣儿
愿你我明白时,人间再无劫难,新世界已随春风到来。
请战书,惊神明
这一天的天在请战书的手印上,显现着红色。
这一天的天,在推开病房之门的人的头顶上,是明亮的。
这一天,在写请战书人的生命中,横亘起热血铸就的关口。
谁不怕呢?
病毒的尖刺渐已接连成无际荆棘,踏上去,没有谁能认出哪一步是危苦,哪一步是安全的道路。
谁不怕呢?
这一次直面的不只是救死扶伤,还可能是死生无间。
谁不怕呢?
这一次走远的背影,有可能永远地,只留下背影。
但是红墨盒被打开了。一个又一个名字,郑重地签下了。
亲人满含泪水,无语凝噎。亲人紧紧拥抱,依依相别。
多少句叮嘱都不嫌够,刚要说保重,胸腔就刮起千万里北风——但几分料峭没有摇动你们的胸襟,唯独只疼红了亲人的眼睛。
请战书。
盛世华灯的背景下,这三个字依次在人性的高处,倾倒出烈酒,汇聚成德行的激流。突起的浪涛拍打你的名字,如即来的春潮问候避风的港口,如高亢的旋律奔向预示灵魂的节奏……
世上若真有神明,看到这一幕,必也含泪而笑了。
驰援者,现肝胆
残雪在北方孤山的肩膀上颤抖。
草木在南方大地胆怯地探头。
中间是2020年的春天,昼夜漫长,寂静如梦。
而这不是梦——那么多人已告别故乡,向遥远的武汉星夜兼程。那么多人已用铿锵的心跳为急需支援的消息伴奏,去往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人间由此起了长风,震荡之声响彻祖国的四面八方。响彻来时的所有河道、铁轨、航线。
原来,红尘中,最令人忍不住想流泪的是这样的景象——同一种族的人们,在凛春之际,以白衣之形齐聚,为辽阔的大地种下了另一种葱郁。
原来,人生在世,最不可切开的血脉之亲,是不论多远,我都能不辞劳苦,与子同命。
谁能掂量出这些人的体内有多少鲜活的血液?
一夜之间,他们的脉搏就掠过了大江大河。
而这并不是句号,还有下一行的绵延不绝——
整好行装的同胞正在远方严阵以待,他们排出的阵形,早就跨过了地域的界限……
驰援。这疾速写就的碑帖,被四面八方的人背着,依次立于大野之上与苍天之下,配色是无畏,主体是肝胆。
封城日,念苍生
一个月了,春风空寂,吹不上行人的脸。
多少双脚一直在原地踏步,走不进想要的山海之间。
每个窗子后的人都是寂寥的诗行,单薄如斯,无人拾捡。窗子外,无人的街区对着遥远星辰,天下空旷,没有故事可以言传。
一片土地病了,暂时不宜观行。
急于奔走的人需要摁下恐慌的足印,在理智的框架里,静一静。静静地,想一想,否极泰来之前,千般苦厄从何而来。
芸芸众生是否已对大自然索取太多?
万物各有其命、其灵,它们是否被我们漠视太久?
寸寸逼近的天灾以生死之危施以考验,扪心向墙的人,是否已计算出巨大的意外之殇,其中又有多少笔画来自于人祸……
痛苦或痛哭的人啊,我愿他的悲哀里,没有令自己顿足的无知与罪孽。封城。由此而封的,还有之前的从众与傲慢。
唯有忏悔的语言,能打通人性与兽性之间的茧。
唯有受教于疫灾,脱胎于醒悟,以一粒沙子的谦卑向宏大的苍穹致敬,世道才会真正健康起来。
愿你我明白时,人间再无劫难,新世界已随春风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