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珍珠《大地》中“大地”的象征意义解读

仇蓓蓓

赛珍珠的中国农村题材作品内容丰富多彩，直至今日依然还有着强大的艺术魅力和生命力，具有很大的研究价值。赛珍珠自幼进入中国，除了因为接受教育两次离开中国以外，在中国居住了四十年，这就使得赛珍珠十分熟悉中国农民的生活。同时，赛珍珠虽长期居住在中国，但是其本身作为传教士，始终和西方文化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赛珍珠在其作品《大地》中，对“大地”进行了多个层面的展示，从而展现了“大地”的不同象征意义。赛珍珠文中“大地”的意义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中不仅包含东方文化意义，还包含西方文化意义，从而构成了具有自身特色的世界。

一、大地象征了物质财富和权威

王龙及其妻子通过对土地的耕作不断积累财富，在获得一定的财富之后开始购买土地，在拥有了大量土地之后，凭借长时间的风调雨顺和自己的辛勤耕作，积累了更多财富，物质生活水平不断提升，人丁兴旺。同时，在拥有大量的土地之后，王龙从最底层的农民成为当地的地主，一跃上升到了很高的地位，不仅得到了当地村民的尊敬，同时也得到了一些城里人的尊敬。其他人对王龙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从原来的“种田的王龙”“庄稼人”转变为“种田的老王”“王龙”，再转变到“王老板”“王财主”“王老爷”以及“王家大户”。王龙的名声、地位在土地的支撑下得到提升，他的人生价值在土地的基础上得以实现，此时土地不仅仅是王龙身份得以转换的动因，同时也是其人生价值得以实现的最高象征。总的来说，王龙通过土地获得了物质财富和权威。与王龙对应的是黄家，黄家在不断地将自己的土地卖掉的过程中，逐渐从原来的富人家庭衰落成为穷人家庭，并且家庭四分五裂，地位一落千丈。王家和黄家的不同遭遇说明了大地是物质财富和权威的象征。在这一大地上，王家和黄家都经历了洪水、干旱等自然灾害，但是一个开始衰败，一个逐渐崛起，两个家庭都经历了自己的荣辱和兴衰，而风调雨顺的大地和经历自然灾害的大地象征了两个家庭的繁荣发展和衰败灭亡。另外，正是因为王龙及其妻子的辛勤耕作才换来了财富，才促使他的儿子王虎获得了威权。王虎从一个小小的士兵成为军阀，其首先获得的大笔款项就是来自对王龙留下的田产的变卖。从王虎的角度来看，此时的大地从原来的土地转变为自己的地盘，只要自己拥有更多的地盘，就会拥有更大的权势。

二、大地象征了生命和母亲

《大地》一开始就是描述主人公王龙结婚的日子，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天都散发出了喜气洋洋的气息，此时的王龙难言心中的喜悦，伸出双手感受外面已经潮湿的空气。如果照这样下去，在几天之内就会下雨，而此时田地里的庄稼正需要雨水的灌溉，如果大地一直经受烈日的曝晒，那么庄稼就会枯萎死亡。在整部小说的开始，作者就为读者呈现出了一幅雨水、太阳、空气以及大地所构成的生态画面。同时，在《大地》中描绘了主人公王龙居住的地方，还描述了王龙的住房。王龙住房中的厨房和主屋都是用土坯盖成，而土坯是从田地里挖出来的土做的，在住房的顶上是王龙家生产的麦秸，厨房中的土灶是使用大地中的泥土垒成的，盛水的瓦罐是由大地中的泥土烧制而成的。从这里能够看出，大地为王龙提供了食物、住房以及其他的用具，是支撑王龙生存下来的根本。从更深层次来看，大地是孕育一切的母亲，是生命的开端，不仅是王龙，大地里的庄稼、潮湿的空气都和大地息息相关。这一点在之后的故事情节中也有所体现，比如当王龙的叔叔领着城里人来廉价买土地时，王龙十分愤怒，并且表示自己的土地永远不卖，自己的孩子、妻子、父亲等死后也要埋在自己的土地中。这是因为在王龙看来土地本身就是一切生命的开端，是哺育一切的母亲，如果将土地卖掉，也就意味着将自己的生命卖掉，将自己的母亲卖掉，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另外，在王龙即将死去的时候，他告诫自己的儿子所有人都是从土地中来，在死后必须要回到土地中去，如果能守住土地，那么就能够活下去。在最后，王龙将自己的生命归还给了土地。

三、大地象征了希望

在小说第八章中，大地的生态出现了失衡，在春季干旱来临，无情的烈日暴晒着土地，整个天空没有任何云彩，长时间的干旱导致土地干裂，田地中的麦苗也停止了生长，最后在太阳的暴晒下枯萎死亡，王龙一家颗粒无收。水塘中的水被大量蒸发，剩余少量的水和水塘中的泥土混合成为泥饼，整个大地呈现出一副生命凋敝的景象。在夏季，水灾来临，在洪水的冲击下，王龙家的土坯房子以及河堤随时有可能崩塌。在秋季，蝗灾出现，剩余的庄稼在蝗虫的啃咬之后一片狼藉，庄稼地成为荒野。在土地没有任何收成之后，为了维持生计，王龙一家人开始在城市中流浪，但是在流浪之前，王龙不断提醒自己至少还拥有土地，尽管当时的土地已经暂时失去其实用价值，但是也为王龙带来了一丝丝的慰藉以及对于未来的希望。在城市中流浪的王龙一家由于远离了自己的土地，处境悲凉，犹如家中的老鼠，只能躲藏过日，难以融入城市之中。在这一过程中，王龙的二儿子逐渐学会了偷窃，此时的王龙希望回到自己的土地上，这样就能够改变当前的现状。在返乡途中，王龙一家因为贫民的“抢大户”幸运地获得一笔意外之财，于是在返乡过程中，王龙就用这一笔意外之财购买了一头耕牛，回到家乡就开始了田间耕作。自此，王龙一家通过土地和自己的辛勤劳作又开始逐渐富裕和兴旺起来。此时，大地不仅是王龙一家的生存基础，也是王龙一家未来的希望。

四、大地象征了农民的根

从上述内容可知，天灾促使大地显示出了无情和残酷，王龙一家因为天灾导致饥荒在城市中流浪，但是王龙一家并没有融入城市生活，不仅生活艰难，而且王龙的二儿子还在城市的生活中学会了偷盗。王龙一家之所以陷入这样的状态之中，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城市对于王龙来说不是心中的“家”，城市只是暂时的居所，要想生活得更好必须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即回归到大地之中。幸运的是，王龙在返回故乡的过程中获得了意外之财，而这笔意外之财的获得促使王龙对土地的使用价值产生了新的希望，同时也唤醒了王龙对于土地的眷恋和回归，事实上也是王龙一家对故乡的眷恋。王龙属于他的土地，只要土地在其脚下，春天就能够进行耕种，秋天就能够收获，这才是充实的生活。王龙一家重新返回故乡，自己原来的家园已经残破，一副万物凋零的景象：原本的住所孤独地立于土地之上，门板不知道被谁拆走，房顶早已不见，剩下的仅仅只是土墙壁。但是王龙没有觉得这是巨大的灾难，他看向自己的土地，在经过冬天的冰冻之后，现在的土地正好适合耕种，他正好能够重新在土地上获得生活所需。此时正是仲春，池塘里的青蛙鸣叫着，竹子在晚风中摇曳着，这不仅是中国农村地区的夜景，还是一个中国农民无法割舍的根，是农民的生存基础，是农民的富裕之路。总的来说，王龙一家因为天灾在外漂泊，但是最终还是回到了他们的土地中，无论是旱灾、水灾还是蝗灾都无法使王龙和土地分离，同时艰苦的生活促使王龙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农民离不开土地，如果农民离开土地，那么农民就失去了安身立命的根基。

五、大地象征了道德

在天灾之后，人性由于生存的逼迫开始失去平衡，即大量贫民开始抢劫大户，王龙就是被抢劫的对象之一，此时即使是平日里善良的“秦”也加入抢劫王龙的行列之中。在此刻，人性的丑陋、道德的败坏一览无遗。在王龙一家返回到故乡之后，王龙又开始辛勤耕作自己的土地，他将在返乡途中得来的意外之财投资到土地上，王家从此开始兴旺。在返乡之后的六年时间里，风调雨顺，王龙和自己的土地相处逐渐成熟，生活逐渐富裕，并且王龙还时刻教育自己的后代，告诫他们不能够失去土地，不能够重蹈黄家覆辙，不然会带来家境的衰亡，只有在土地上辛勤劳作，将自身扎根在土地上，才能和土地形成一种和谐的关系。从这里能够看出，土地本身的内在意蕴表达着一种伦理道德，即王龙的勤劳善良以及勇于开拓的精神。总体来看，王龙、梨花等人喜欢在田地里劳作，喜欢土地，这最终促使王龙一家逐渐富裕，此时王龙得到了称颂。王龙一家的整体形象是美好的，而王龙的叔叔以及儿孙们不愿意在土地中耕作，厌恶土地，并且通过将土地卖出抛弃了土地，最终使得王龙的财富丧失。这些人没有得到好的道德评价，他们整体是丑陋不堪的。此时，和土地关系的好坏成为衡量他们道德高低、美丑以及善恶的标准。

六、大地象征了新生和信仰

王龙一家返回故乡之后，经过了六年的风调雨顺，在第七年灾难再次来临。此时由于王龙一家已经家境富裕，没有了往日的担忧，再加上灾难的来临，使王龙可以借此离开，暂时不用耕作土地，从而脱离土地的束缚。此后，王龙娶妓女荷花为妻，并且每天都会坚持洗澡，穿上精致的长袍和鞋，生怕其他人说自己是和土地打交道的乡下人。此时的王龙在思想上已经产生了异化。最终，王龙的异化被土地所治愈。由于气候的逐渐好转以及洪水的退却，王龙心中产生了比爱情更加深沉的情感，即土地的呼唤。王龙在该呼唤的指引下，脱去了长袍和鞋，回归到土地中，重新成为在土地中耕作的自己。在回归到土地之后，王龙的笑声更多了，原本的皮肤颜色变成了酱紫色，并且不再洗澡，他不希望自己身上美好的泥土被水冲洗掉。另外，对于王龙来说，土地已经成为一种情感和生命融入王龙的灵魂之中，成为王龙的一种虔诚的信仰。王龙作为一名农民，对土地有着深深的依赖，并将这样的依赖延伸到了神的世界之中，他对土地的依赖促使其本身赋予了土地神性。比如，王龙家中盖起了一个土地庙，在节日或者是发生一些重大事件的时候，王龙都会去土地庙拜祭，因此可以说，土地象征了神在现实世界中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