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表”及“意”：《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反讽叙事的三重“像”维

张楠楠

《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简称《复仇者联盟3》）是一部由漫威创作的纪念漫威10周年的科幻大片，该片作为《复仇者联盟》系列影视作品的第3部，以及整个漫威电影宇宙序列作品的第19部，在承接了其前作《雷神3：诸神黄昏》的叙事表达基础之上，更以一种密集有机植入的叙事反讽，并艺术化地借由复杂化经典二元对立，而解构了片中反派灭霸集团试图摧毁宇宙一半生命的惊天阴谋。

一、叙事反讽基于表象化的对白

（一）基于语言逻辑性的对白叙事反讽

《复仇者联盟3》甫一开篇，即营造了一种古希腊式的诸神黄昏的悲剧氛围，惨遭灭霸集团疯狂劫杀的阿斯加德人民流离失所，而超级大反派灭霸则鞭笞天下不可一世，令整个宇宙都变得岌岌可危。这种悲剧式开篇本身即是一种针对诸神的强烈反讽，灭霸作为影片中最大的反派，却又是整个故事情节和叙事策略中最丰满的人物形象，叙事在语言与性格之间相继滑动，彰显出英雄本体与灭霸之间的矛盾对抗，借用人物能力设计的饱满程度，采用深层结构剖析的叙事手法及对白语气流动性的写作技巧，呈现出强烈的反讽特征。而片中接踵而至的后续反讽，则由语境反讽开始发力。语境反讽作为一种基本反讽元素，与反讽的自然态切入有着多重表达，即否定式反讽、对比式反讽、讥刺式反讽等;从更广大的角度而言，语境反讽则可以扩充至整个影视艺术创作表达领域的反讽范畴，其具体包括角色性格与表演驱策型反讽、语言对白表达技巧型反讽两个重要的层级。[1]实际上，欧美大片中的语言技巧并不比中华传统文化中的语言技巧逊色，并且，欧美大片中亦不乏精妙的以语言逻辑等，所建构出来的“三番四抖”等透过巧妙的语言突变而营造的反讽表达。例如，开篇中关于重返地球向导人选的对白，灭霸即以成功与失败的二元对立，针对阿斯加德王子洛基而进行了喻失败于成功的反讽表达，同时，片中的以物质需求与精神追求关系的对白，更引出了一种“精神火腿面包”这一针对戏中诸神的强烈反讽。

（二）涉及深刻层面的对白叙事

反讽是古希腊经典悲喜剧中较为常用的一种以扬为抑、明扬暗抑的基本戏剧创作修辞技巧，其正在越来越普遍地为影视艺术作品的叙事反讽需求所借用，在西方的影视作品创作中，反讽式表达技巧运用更是十分重要的设计元素。《复仇者联盟3》正是继承了西方叙事中悠久的反讽传统，片中的叙事反讽，首先即由一种后现代艺术话语类型展开。发生在宇宙中泰坦星球上的灭霸，对于地球虎视眈眈的觊觎，与人类和谐安乐的生存状态，实际上，亦形成了一种基于情境对比式的强烈反讽，一方是手握两块无限宝石天下无敌的灭霸，一方则是暂时失去核心力量的人间诸神;在展开人间场景表达时，一方基于对世界的毁灭发出攻击，一方基于对世界的和平寄予希望，通过平实深厚的语言对白技巧与3D影像的立体效果，将希望与毁灭之间的矛盾刻画得更加传神，加之饱满丰富的灭霸形象与人类自身生存的威胁构成鲜明的对比，进一步增强了影片的反讽性效果。影片恰以这种对比式的叙事反讽建构起了深刻的向隐喻引申的高级表达。例如，片中的两位角色用餐时，关于支付方式的有趣交流，即以美元针对卢布进行了一场强烈的不依靠语言逻辑的政治叙事反讽表达;这种政治叙事反讽表达以货币符号进行了更深层次的、隐性的，针对两个超级大国间的横向经济对比、横向社会价值与普世价值观的对比、横向政治生态对比等，而这种强烈的对比则延续着冷战时期的政治思维窠臼。客观而言，这样充斥着政治反讽的影视艺术作品络绎不绝地出现在好莱坞的创作之中，也从另一方面反映了好莱坞影视艺术生态中的隐性政治倾向与政治意图的若隐若现的立场与观点。

（三）基于虚拟心理建构的对白叙事

《复仇者联盟3》透过对白所进行的叙事反讽，不仅包括直接式的对白反讽，还包括了间接式的透过语言逻辑的反讽及透过心理表达所进行的指斥现实式的反讽。例如，片中男女主角针对心理活动中的心理需求讨论的一场戏中，即以此种心理表达，将最基本的心理需求以叙事反讽技巧升变成为了对爱情结晶的诉求;这种以梦境的真实反讽现实设想的高级叙事表达，不仅别出心裁，建立起了影片多维角度的层次感，还加强了故事情节与心理感受之间的衔接幅度，打造出了从视觉、听觉及心理所形成的立体效果。除此之外，这种虚实与内外相结合的创作手法特别容易引起观众的共鸣，极易成为观众情绪油然介入的正向情绪积累，这是与反向情绪对接的表达，并且，片中更富技巧性的是心理表达的讲述者不断建构着在场式的虚拟他者，以及建构着虚拟他者的虚拟行为。这种基于高级心理需求的叙事反讽透过有机建构虚拟梦境的巧合契机，试图借以实现一种具象化与表象化的反讽方式。由此可见，以现实需求投影，将梦境中的生理需求与心理需求深度融合，能够建构出更高级形式的叙事反讽;而从该片中层级递进的诸多叙事反讽表达技法来观察，后现代语境及其对影视创作的深刻影响，已经为影视艺术带来了将戏仿与拼贴融入叙事反讽的更进阶的抽象化创作之门。[2]

二、叙事反讽基于抽象化的象征性

（一）符号化抽象的叙事反讽

叙事反讽从古希腊传统戏剧的抽象化而言，实质上为一种自贬式的戏剧化与艺术化深度融合的先扬后抑的佯裝;而《复仇者联盟3》一片，则以其比比皆是的反讽表达，成为了一部教科书式的经典影片案例。例如，“灭霸”的意译就十分传神，灭霸其本源是希腊死神塔托斯的变体，其本身就意蕴着死神与毁灭的含义，无论是运用灭霸来定义反派还是对其刻画饱满的性格形象，通过对灭霸的完整塑造与人类生存岌岌可危的对比，就已鲜明的表达的反讽的特征。其次，影片开篇的漫威10周年的“第一个十年”这一宣介口号即采取了一种抽象化的象征性的佯装技法，以令人浮想联翩的，与当年《星球大战》10周年纪念一模一样的标语口号，在向《星球大战》这一著名IP致以敬意的同时，亦不乏进行了一种透过符号化而象征性达成的高级自我反讽。这种叙事策略与叙事技巧的成功运用，将传统的透过具象化与表象化达成的反讽，提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层级。由此可见，叙事反讽的进阶表达实际上可透过抽象化的粹化，凝结成一种符号化的象征，而叙事反讽中的各个要素及其关系则可抽象而为一种符号意义，透过视觉元素架构起来的借由反讽修辞性，而相互有机关联起来的艺术化创作的形而上表达。

（二）解构化抽象的叙事反讽

叙事反讽的具象化与表象化，在于表达一种单纯的否定性，然而，从象征性而言，当我们深刻解析由此牵系的叙事水平轴线与垂直轴线，则不难发现，叙事反讽实际上是以一种反弹琵琶式的“正言若反”的高级技巧，即是一种解构化的表达，借由叙事来述说着一个透过创作主体性召唤观众的具有深刻意蕴的多重言说。例如，《复仇者联盟3》一片中的关键场景——宇宙诞生的大回顾，这次大回顾不仅为全片奠定了宏大的世界观，且更为全片构建起了基于叙事反讽表达的水平轴线与垂直轴线的汇合点，并由此开始解构大反派灭霸集团，此即所谓的“正道沧桑，反道奇崛”，影片由此建构起了一种针对非正义联盟的指斥性所指。从普遍性的叙事反讽来说，由此而衍生出来的隐性叙事反讽，以光影要素作为反讽的重要修辞，其在描述角色性格、角色表达、角色诠释等方面有着大相径庭的可能，并且，这种隐性叙事反讽还有可能生发出重构式的叙事表达，并将由此而引发影视创制者对于反讽技法介入的重新布局、考量与反思，而从哲学的视角观察，叙事反讽为文化价值与文化精神的深度融合建构起了一种形而上的升华表达。[3]

（三）复合式抽象的叙事反讽

《复仇者联盟3》中的反讽不仅具有着密集性，而且更具有着某种程度上的连续性和某种程度上的复杂性与复合性。在该片中，创制者巧妙地在故事情节、人物设计、叙事策略及主旨意蕴等方面设计了不同的反讽元素，无论是在人物性格之间的反差、故事情节之间的起伏还是在叙事策略上的灵活技巧、主旨意蕴上的深层挖掘都恰如其分地为影片创造了多角度的审视路径，增强了影片脉络的延续性与层次感。在上文所探讨的该片中男女主角梦境的一场戏中，对于现实的反讽尚未彻底完结之时，奇异博士穿梭时空出现在夫妻二人眼前，这种他者的突然介入，以一种更高级的抽象化的时空对比穿梭式的叙事反讽彻底解构了投影为梦境的男主角长久以来的心理诉求与心理期待。这种时空对比穿梭式的叙事反讽在好莱坞的大量创作中运用得可谓是出神入化，并成为了基于叙事反讽的，一种无缝式的进阶转换表达形式，奇异博士介入带来了平行于戏中现实时空的，骤然交错式汇入，与现实时空中爱的温馨对话表达之间，形成了极具戏剧化的情境式反讽表达，尤其是片中男主角的那句“抱歉，你是卖票的还是什么”，则更是给这种穿梭式的叙事反讽追加了喜剧对白叙事的复合式表达。这种叙事反讽的情境式穿梭与对白叙事的复合式抽象化迭加，以一种紧凑的架构与戏剧化创作，为该片凭添了叙事反讽表达的抽象化象征性。[4]

三、叙事反讽基于意象化的高级表达

（一）多重复杂深刻意象化叙事反讽

叙事反讽在影视艺术表达的过程中，有着非常独特的美学价值;其既以一种隐性迂回的形式，诠释了难以言说的意涵，又隐性地将创制者真正意义上的诉求，反诘于其中——这种更高级的叙事手段将传统意义上过度直白的价值，进行了哲学意义的言说，既充分且深刻地彰显着创制者的主观价值观，又以此种价值观表达而深层次地触及了意识形态的核心灵魂。例如，《复仇者联盟3》一片中，即以多重、复杂、深刻的隐性迂回形式，而将创作者的价值观以光影映现，不断地向意象化的形而上高度发展：将灭霸集团的残酷屠杀、地球万物的岌岌可危，透过影片中四众的言说迤逦展现了出来;影片中更有不断插科打浑的诸如“你也有测不准的时候”“你竟靠在我的万物之鼎上”等高级叙事反讽介引——一步步地恢谐幽默地解构着灭霸集团意欲统治宇宙屠戮万物的深层次原罪，并由这种多重复杂的叙事反讽更深刻地揭示了万物均可改变这一真理。

（二）反讽与叙事深度融合

该片整个叙事内核的基本架构建构于戏剧最基本、最直接的二元对立基础之上;其中的正义一方，是复仇者联盟集团，非正义的一方则是以灭霸为首的大反派集团;而全片的展开，则完全围绕着复仇者联盟针对灭霸的集体联合对抗。从宏观而言，这种架构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反讽，既是对反派集团的反讽，也是对影片中星球现实的深刻反讽。由此可见，影片中的星球所需要的并不是灭霸之类的任何君主，而是一种文明的核心竞争力表达，而这才是人性普世价值的精神内核所在，唯其如此才能实现整个星球协调一致的真正意义的天下大同，才能实现整个星球和谐、文明、良性、可持续发展与传承，而这也恰恰是基于人性、文明的高级反讽真正核心意义之所在。而叙事反讽的最高境界则是将反讽与叙事在形而上的高度深度融合为一体化的表达，叙事反讽深度融合于情景、情节、情境之中，使得其透过观众的视角加以审视，完全感觉不到是为反讽而反讽。

（三）有機植入的意象化叙事

该片中的叙事反讽既包拓了学界所公认的施莱格尔的主观反讽模式，亦包含了学界颇受争议的保罗·德曼的符号化反讽模式;并且，二者共同为提升该片的影视映像质量、层级、水准作了正向增益表达。从意象化的高级视角而言，片中的叙事反讽在主观模式方面实现了思故在式的主观模式散播，而在叙事反讽的符号化表达过程中，则实现了符号化的中断错路式对接与融合的象征性表达。影片中的意象化影视艺术创作反讽非常密集，并且每一种反讽都有着现实生活中耳熟能详的涉及社会、政治、影视、娱乐等诸多方面的症结。诚然，该片中的这种高级叙事反讽意象化创作最终以服务于叙事、主题、核心为根本，这种高级的叙事反讽创作能够有机地植根于叙事本体，以影视映像的有机顺畅组织，而建构出对于叙事主体而言不突兀、不刻意、不机械的形而上表达。[5]

结语

叙事反讽在西方叙事研究界成为一个越来越热门的高级创作艺术话题。《复仇者联盟3》在延续其两部前作的高概念下，有机地将越来越多的叙事反讽植入其中，为该片凭添了戏剧化效果与高级隐喻性表达。叙事反讽作为影视艺术创作学界的高级叙事表达技法，正在越来越多地应用到影视映像表达之中，其已成为影视艺术作品创作的一种较高级的艺术化表达技法。

参考文献：

[1]邹斌.一个反讽的张力故事——电影《香水》的“非理性”叙事[ J ].电影评介，2017（21）：41-43.

[2]申丹.叙事动力被忽略的另一面——以《苍蝇》中的“隐性进程”为例[ J ].外国文学评论，2012（02）：119-137.

[3]韩彦枝.从叙事学的角度探析《爱玛》的反讽效果[ J ].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37（03）：

202-205.

[4]董金玉，刘杰秀.表层话语的瓦解——解读《好兵》的叙事反讽[ J ].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9（03）：98-100.

[5]何静，王春平.戏仿·拼贴·反讽——影片《大电影之数百亿》后现代叙事策略探析[ J ].电影评介，2007（18）：

39-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