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生活区
2020-11-18芦苇岸
◎ 芦苇岸
白色天空里那忽隐忽现的光
就像飞翔的翅膀
——W.S.默温
Ⅰ
那支真空管,让上午的逆光乘虚而入
我在它外壁,悲伤有着囚徒的深刻
围观的人,三三两两而来,再蜂拥而散
他们在我眼里,读出了秋实的力度
但是,对于真空世界,我没有过多的填充
我是薄的、脆的,纸片的轻,适合我
黑色的玫瑰,适合我;时间的旧,适合我
我从紫色滑梯上滑下,变形十分严重
围观的孩子们,拍手称快,嘴里香如故
Ⅱ
在没有进入丛林之前,被丛林法则挤兑
我选择退场的方式,躲避到假山背后
一切都是透明的,纵横的纹路,打着铆钉
第一个敢进入真空管的人,抱着灭火器
头盔上的星宿,被露水打湿,这冲锋范儿
酷似现实的圣地亚哥,一块生活的小舢板
在波峰浪谷,在时间和空间中,穿针引线
一束光线,像甩动的长绳,横陈尘埃之上
左一下,右一下,啪啪声,胜过尖叫声
Ⅲ
超市的货架上,堆满包装袋和粮食的余温
茶余饭后,各路大神习惯来到露天活动
手谈物以稀为贵,指谈却已泛滥成灾
生活的虚,精神的实,制衡着晚风的吹动
离去的人,新来的人,以相同表情自证
这留得住乡愁的一幕,被灯火照得通明
地下通道的两端,直通市井里最旺的人气
在电梯口摆摊待弈的老人,像守夜的更夫
Ⅳ
勾栏瓦肆,鼓手以槌击夜,如同内燃机
有胯扭动,尖叫被电声控制,不时爆响
夜雾伸出轻巧的爪,轻轻穿行于亭台之间
人们聚集风雨广场,在贝斯手的蛊惑下
随一声下滑音进入低阶位的狂喜:耶――
威廉说:“风很轻,但我颤抖了两次;
一次为了墙薄,一次为了时间之声。”
魅影倒行,提前出动,激情进入打烊时间
Ⅴ
最先关闭的卷闸门,发出“轰”的巨响
两米外,一对缠绵的情侣,压倒一棵大树
高压线引发火灾,火势开始从枯枝败叶蔓延
音响关闭,霓虹灯关闭,步行街关闭
老鼠们夺命奔逃,尘埃淹没狂叫的人群
那只熟悉的猫,异常镇定,眼亮如探照灯
街面出现泄水漫灌过后的幽光,冷风回旋
人群蜂拥,零散。搁浅的鱼,翕动两鳃
Ⅵ
拖车习惯昼伏夜出,独角兽的驾驶技术
在连环相撞的事故现场大显身手,幻影
频频出没于人神之间。肇事者,不知所踪
路口一排旗子,风扯着它们的耳朵摇曳
上面印着“只争朝夕”“永在”等字样
对街飘窗里,一个母亲在用爱心切分蛋糕
孩子红扑扑的脸庞,像夜里的花朵绽开
园子里长势狂野的杂草,掩埋颓废的杂念
果蔬的根,积聚力量,汲取夜露通向曙光
Ⅶ
向经验索要朵颐的机会,向旧日子讨喜
下箸声,碰杯声,笑声,嘘声,此起彼伏
“旋转小火锅的速度,就是好生活的
最高虚构!”他忽然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无法生产烟火气的记忆,不算有效人生。”
她嘤嘤,从西餐的习惯里,抽出葱白手指
再从热气腾腾的鸳鸯火锅中,捞出一勺油辣
飞溅的油星,和美食进入唇齿,啧啧……
霎时,饱嗝儿响成一片,随炊烟袅袅升腾
Ⅷ
蝙蝠的翼展刮擦窗口那一刻,晚祷冷场
有人在一根光柱上钻孔取火,取光的种子
指挥的手不知去向,但指挥棒还在挥舞
大提琴手黑色的长裙让音符狂放又节制
舞台灯光暗淡,像气数已尽的泡沫
幽静是性感的,驾驭着一架棕色大提琴
演员们过于自我,对天外来物一无所知
魅力的间歇性失范,仿佛彩虹消逝又重现
Ⅸ
为找一块碎片埋葬生死,镌刻灵魂的云纹
我从一只猫的眼光里借来犀利,向老鼠们
借来镇定。一个荒废的园子,早为自己
安排好后事,那个扶着灵柩但不哭泣的人
貌似我和我的合谋,在黑夜里来去无踪
一阵风,顷刻扫尽脚步声。木窗浮尘的故居
临河而立,流水养育菖蒲、令箭、龙珠草
多数时间,水,洗涤尘埃;水,还原水
苏醒过来的断垣残壁,在阳光中重塑自己
Ⅹ
撬动时间洞穴的闭环,鸽翅扇动落羽如雪
岁月在围墙上涂鸦,墙外的河,青烟直冒
现实的老叟没有哭泣,他木然地对生命
展开调查,用田野手法,用人性的揣度
探测即将乘兴而来的一天,在他的身后
站着一排吹胡子瞪眼睛、摇头晃脑的地鼠
它们举着游标卡尺,测量人类的头脑风暴
在不等式末端,弱光下,猫在守望园子
荒草中清醒的石头,为我清唱玫瑰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