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悟集（组诗）

居一

过桂林黄庭坚系舟处

风从天上来，进入一个人

使他与山河大地同格

尘世越凶险，他的气象便越是奇诡

榕树旁，两江四湖，夜景灯火阑珊

荒诞与笑话随千年前的游船飘散而至

莫怪世风，自古诗人不何为

最逍遥莫过于藏身《松风阁》和《砥柱铭》

却在险绝处露出尾巴，摇曳到秋天的午后

瞄准命中的那滴雨，一脚踢开永恒之门

杀我记

我就是我唯一的障碍！就是我命中

——打鸡血者，色盲，酒徒

——孤家寡人，我唯一的王

一滴水就借船出海

四十年如一日，写诗经商，或神或兽

稍有得意，就堕落——

一生发动了无数次内心与物质的起义

染上狂妄、愤怒、孤独的千古绝症

早该干掉这家伙了！一直苦于

与我同形、同体、同根、同睡眠

一直无从下手：抓住、保释，又抓住

近年，偶得圣贤点化，与天地日月之气相通

有超物质从形骸、血液中分泌、结晶、冶炼

在肝胆上磨砺为一柄凛冽的双刃——自性——剑

可活人——主杀人——不伤他者，只可自绝

我俯仰于天地之间，何处是高低？哪儿有冷暖

谁也不是导师！只有一个被不断复制的灵魂

大师一样，正襟危坐在杯盏之中胡思乱想

“你的末日到了！”我大喝一声

手起刀落——这家伙的头颅就不翼而飞

我兵不血刃，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宇宙异常寂静，没有结束和开始

这百来斤的肉体原来是一束闪光

没有困惑，永不受伤

从娘胎里出来

从娘胎里出来，没有谁不大哭

也没有谁，不是哭着哭着，就不哭了

就学会把毫无意义的行为，不厌其烦地重复

就在所有无意义的事中，发明了意义

比如生殖、求田、问舍、为政、著书、学艺

其含义，即爱情、财富、家国、闻道、灵魂

到了墓室，多数人都哭不出声音来

只有智者，担心自己的品行继续污染人世

大呼一声，把使用了一辈子的名字

果断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