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鼠行动
2020-11-18陋岩
文 陋岩
“妈妈,我昨天买的火腿去哪里了?是不是你又藏起来了?”星期六一大早,儿子就撅着嘴巴嚷嚷开了。
“不是在桌子上放着吗?火腿还能长出翅膀来‘扑啦啦’飞了不成?”妻子边收拾床铺边说。
儿子的疑问是完全有道理的。儿子今年才16周岁,体重已经直逼170 斤。为了帮助儿子减肥,妻子经常把一些高脂肪类的食品藏起来。
“妈妈呀!您老就别装了,我要赶着和同学们出去野餐,你快把火腿给我吧。”儿子说的是真话,今天他和同学们要去本市的一个古村落玩。同学们自备午餐,儿子说这火腿是用来给同学吃的,说是多培养几个胖子,他的同类就多了。
妻子放下手头的活,到桌子前一看,噫!奇怪了,真是活见鬼了,那被儿子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十几根火腿哪里去了呢?
也许是我们全家集体健忘,把放置火腿的地方记错了?我戴上近视眼镜,穿着大裤头帮着寻找,有可能存放火腿的瓶瓶罐罐都找遍了,没有。
我赶紧给了儿子一百块钱,让他出去重新买办。我和妻子开始“破案”。
家里进贼了吗?不可能。窗户、家门完好无损,况且即使是有梁上君子登堂入室,家里比火腿值钱的东西俯拾皆是,他要那几根破火腿干啥?
是邻居大狗子家的宠物猫偷吃了吗?也不可能,大狗子家的大白猫娇生惯养的,喝的是原生态的牛奶,吃的是专卖店买的猫粮,洗澡用的是数十元一桶的洗发香波。大白猫平时连烧鸡都懒得去闻一下,火腿肠是绝对不吃的。即使是有人跪下央求,大白猫都不会吃的。
想来想去,我和妻子几乎同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动物——老鼠。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几乎同时听见了屁股下沙发里的动静。那声音似有似无的,窸窸窣窣的,类似于提着脚走路的声音,好像正在逼近我们。我们的屁股正面临着老鼠满是细菌的锋利的牙齿的威胁。
“妈妈呀!”妻子比我反应快,率先跳了起来,脸色比涂了荧光粉的打印纸,还缺少血色,抓着我的胳膊的双手,有着八级地震的颤抖,脑门上的汗珠子争先恐后、成群结队、前赴后继、摩肩接踵地涌了出来。
瞧一瞧,女人就是女人。妻子平时对我和儿子张牙舞爪、雷霆万钧的,没有想到只是遇上一只老鼠,她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我把手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示意妻子保持冷静和安静,然后附耳于沙发上。这次我真切地听到了老鼠在沙发里边行动的声音。
我打开房门,伴随着“嗨!嗨!嗨!”的大喊声,运足力气朝沙发猛拍。我希望老鼠能够认清形势,把握时机,见好就收,赶紧逃命,没有想到沙发里边的声音没有了,老鼠却依然以守为攻、以静制动,没有半丝出逃的迹象。
我和妻子小心翼翼把沙发挪开墙壁,仔细一检查,发现沙发的左下角,有一个新破了的小洞,显然老鼠就是从这里进进出出的。
老鼠呀,老鼠,你丫的真是太聪明了,沙发里边起码也有三四层满是海绵和棉花的套间,我辛辛苦苦几十年,节衣缩食几千日,也没有攒下买套楼房的钱,只好把平房按楼房的格局,分为卧室、厨房、客厅的布局,进行了简单的装修。你丫的却坐享其成,一下子就住入了冬暖夏凉的别墅。
我喊来邻居二愣子帮忙灭鼠。二愣子以前是个杀猪汉,好家伙,数百斤重的大猪,二愣子一条腿压住猪身,一只手摁住猪脑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那猪就呜呼哀哉了。无论如何,老鼠和猪是没有办法比的,杀猪汉杀只老鼠,那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吗?对于老鼠来讲,我叫来二愣子就如同叫来了牛头马面,老鼠的祭日也就到了。
二愣子边抽着我递上的大中华,边简单听我赔着笑,如此这般的解说,又粗粗看了看沙发上的小洞,如当年杀猪般粗着嗓子,冲我大声喊道:“拿——刀——来!”
我赶紧从厨房拿来了切菜刀,心说到底是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啊!只是,杀这么一只掌心来大的老鼠,犯得着用菜刀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能把老鼠给我干掉,还我家和平的生活环境,二愣子就是要铡刀,我也会想办法找来的。
见我拿来了切菜刀,二愣子摆摆手,道:“拿——剪——刀——来!”
剪刀操在手,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二愣子已经“唰唰唰”地在沙发后背剪出了一个横向的口子。我心儿那个疼啊,这个沙发我花了三千多元钱买回来,用了还不到半年啊!
二愣子撑开剪出的口子,眯着小眼睛往里边一望,嘴巴就长大了。
“看见老鼠了吗?”我按捺着心中的好奇,轻声问。
“奶奶的,黑黢黢的,拿——手——电——来!”二愣子下了第二道命令。
妻子怯怯地递过来一只手电筒,赶紧又跑回了卧室,“咣当!”一声关紧了房间,好像潜伏在沙发里的不是一只老鼠,而是一只饿得红了眼睛的老虎似的。
二愣子拿手电往沙发里边晃了几晃,还是看不清楚,拿起剪刀来,“唰唰唰”又一阵蚕吃桑叶,剪走龙蛇,把沙发的后背全部暴露了出来。我脑门子出汗,仿佛那剪刀剪在了我的心上。唉,三千多块钱完蛋了。
这下子沙发的内脏——那些破碎的棉花、海绵、碎布条全部曝光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老鼠还是不见踪影。
二愣子循序渐进,像清理猪内脏一样,顺手掏着那些肚肚肠肠的杂碎——我的沙发这下子算是彻底寿终正寝了。
我手里拿着一块木板,随时准备消灭这只可恶的老鼠。呵呵,眼看着沙发的内脏都清空了,老鼠还是踪影不见。
正当我疑惑之际,二愣子“呔!”一声大叫,左手“啪!”一声拍在了右手背上。一只老鼠倏忽一闪,四足在二愣子的右手背上轻轻一个点击,“唰!”一招蜻蜓点水,就蹿入了我的书房之中。
二愣子气得“哇呀呀!“一阵乱叫,操起剪刀追进了书房。一进去他就傻眼了,我的书房里,床上,椅子上,四周的敞开着门的书柜里,到处是书籍和报纸。在书房里抓老鼠,无异于大海捞针。
二愣子又是拍手,又跺脚的,又是喊叫的,咋咋呼呼忙活了一通,向我一摊手,垂头丧气,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一样,对我低声道:“作家兄弟,我也没有办法了。不行的话,你买点老鼠药试试吧。”
此时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妻子在家收拾残局,我陪二愣子去上一当饭店吃饭、喝酒表示感谢。
捕鼠行动首战失败。
可能是为了报复我们白天的行动,这天晚上老鼠对我的书房进行了疯狂的蹂躏。尽管一个晚上,我几乎没有睡觉,像猫一样瞪着眼睛、伸着“爪子”,在书房履行着保卫书报的职责。但是鉴于鼠在暗处,我在明处的战略劣势,再加上我经常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给了老鼠可乘之机。我保存的许多珍贵善本,被老鼠咬得彻底破相。
凌晨时分,我想起了《诗经》里的《硕鼠》篇:“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我的口中念念有词。妻子摸了摸我的额头,确认我不是发高烧说胡话,也不是跟上了老鼠精讲鼠语后,才柔声道:“亲爱的,睡一会儿吧,豁出来咱这书不要了。”
我听从二愣子的建议,到桥西社区要来了一包老鼠药。
墙角、床脚、门后边……反正是旮旯缝隙能放老鼠药的地方,我都放上了。按照老鼠药包装上的说明书,这只老鼠只要吃上一粒,就可以不花一分钱的交通费,踏上西去之路。
为了麻痹老鼠,这天晚上我和妻子早早就宽衣解带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我早早起来四处查看,老鼠药颗粒未少,我心爱的《辞源》却少了好几个角。
从小到大,我也吃过不少药品,那味道可真叫个难咽。也许是老鼠嫌老鼠药的味道不好,才不屑于吃的。我买来鸡肉、糕点等美食,还倒了不少香油,将老鼠药拌得香喷喷的。要不是有毒的话,我自己都想吃几口了。
说实话,我给自家做饭,也没有这样尽过心。老鼠啊,老鼠,这样可口的美食,你要是再不吃的话,可就辜负了本人的一片苦心了。
然而,我的苦心,老鼠毫不领情,老鼠依然那个害,老鼠药依然像个浓妆艳抹没有人理的妓女,带着寂寞的神情,待在原地。
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忽然想起了邻居大狗子家的大白猫来。
真是瞌睡的时候,正好有人送来了枕头。这几天大狗子家全家,要到海南旅游,正计划把大白猫托付给我照看呢。
大白猫进入我家,伸伸腰,摇摇头,大内高手般虎虎生气地在地上走了几个来回,“喵喵!”叫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我的心就好一阵狂喜——大老鼠啊!大老鼠,你的克星来了!死了,落下个猫皮棺材,也算是你的造化啊!
家里放置的老鼠药,我早已经清理干净了。如果老鼠未捕、猫先死的话,老鼠一定会美酒加咖啡地祝贺好几天呢。
我把大白猫放入了书房,只等大白猫“喵!”一声地动山摇的呐喊,一个饿虎扑食的跳跃,一顿风卷残云的美食,老鼠的生命就告一段落了。
这天晚上,妻子陪着我,偷听着书房的动静,有点像偷听新婚夫妻的初夜的感觉。然而,让人失望的是除了大白猫如雷的鼾声,我们什么异样的声音也没有听见。不久,我们就穿着衣服睡着了。
凌晨时候,我起来小解,猛地听见书房里有了动物走动的声音。呵呵,难道说是大白猫睡觉是一种麻痹老鼠的战术,现在大白猫终于抓住那只老鼠了?
我像猫一样蹑手蹑脚走到书房门口,侧耳细听,却是两只动物玩耍的声音。我决定拉亮灯,看看里边究竟在上演什么样的童话闹剧。
为了控制我在晚上的读书写作时间,保障我的身体健康,让我为全家的经济建设多做贡献,妻子特意把书房的开关设在了书房门外,随时控制我的熬夜程度。
以前我对这样设计的照明灯开关耿耿于怀,现在这个开关可以帮我一个忙了。
我猛地拉亮了灯泡。透过门缝我看见老鼠和大白猫正在地上,互相追逐着戏耍呢。
哇呀呀呀呀呀呀!嗯嗯嗯嗯嗯嗯嗯!气死我也!我双目如炬,鼻孔冒烟,掌中攥着雷霆和闪电,一脚踢开书房的门,拿起门后的笤帚就向这二位扔了过去。老鼠一闪身,进入书堆里了。大白猫平时让人宠坏了,没有想到我会打它,“喵!”一声惨叫,用半是委屈,半是愤怒的目光,瞪着我。我敢肯定,大白猫如果会打电话的话,此时此刻,它拨出的号码肯定是110。
儿子对我这经常性的“半夜鸡叫”很有意见,转移到外婆家暂居去了。临走,儿子丢下一句狠话——老鼠在,他不在:老鼠不在了,他才会回来。
你看这事闹的,老鼠都影响到我们全家的统一和团圆了。
我决定动用笨办法,把书房所有的书都搬出来,看老鼠往哪里躲。
趁周六日,我开始实施我的竭泽而渔战术。我和妻子费了半天工夫,把数千册书籍搬到了客厅。本来以为图穷匕见,水干鱼出,老鼠这下子可以露出庐山真面目来了。然而,欲哭无泪的我,面对光乎乎的四面墙壁,除了老鼠咬下的几堆瑟瑟发抖的碎纸,硬是没有看见一根鼠毛。
妻子说这是不是一只神鼠啊!它能跑到哪里去呢?
人是铁,饭是钢,忙活了一上午,先给胃口加点油才是正事。饭店老板看我们唉声叹气的样子,关切地问:“是不是还是因为上次二愣子没有抓住的那只老鼠的事呀?”
我点头,老鼠啊,老鼠,哪天逮住你,我非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打碎你的骨头,吃了你的肉——呵呵,把我急得都快成为猫咪了。
是呀,此时此刻,我是多么渴望自己能变成一只身手敏捷、能征善战的猫咪啊!
饭店老板问了问灭鼠的战况,自言自语道:“房子都腾空了,老鼠能去哪里呢?能去哪里呢?嗨,对了,你家的书房有没有冬天走烟筒的窟窿?”
我一拍脑门,奶奶的十八辈祖宗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那个该死的窟窿呢。
我和妻子饭也顾不上吃了,飞身回家。我搬了个凳子踩上去,往窟窿里边一望,只看见黑乎乎的窟窿里边,两只贼溜溜的眼睛,正在看我呢。
我“嗨!”一声大喝,受惊的老鼠从窟窿的另一头逃了出去。诸位看官,您千万不要以为老鼠这下子跑到室外去了。为了增加使用面积,我这房子朝门外扩建了两米宽一个房子,将书房包了进去。书房原来安放烟筒的窟窿,自然就全部和外界隔绝了。
老鼠从窟窿的另一头跳下,三蹿两蹿,跑到一间存放杂物的房间里去了。
这间杂物房,以前主要是存放白面、大米类的粮食的,后来我们基本是吃一点买一点,这间房子就基本没有什么用了。
我和妻子追到杂物间,里边采光条件不太好,黑乎乎的。我拉亮灯泡,蓦地看见墙上映着好大一只老鼠的影子。妻子一声尖叫——这老鼠是不是成了精了啊!
老鼠成精的传说还真有,比如金鼻白毛老鼠精。金鼻白毛老鼠精是托塔李天王的干女儿,在陷空山无底洞落草为妖。它本来就是妖精,其成精的履历其实也简单,《西游记》第八十三回通过哪吒之口做了如下介绍:哪吒道:“父王忘了,那女儿原是个妖精,三百年前成怪,在灵山偷食了燃灯古佛的香花宝烛,燃灯差我父子天兵,将他拿住。拿住时,只该打死,如来吩咐道,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喂鹿望长生,当时饶了他性命。积此恩念,拜父王为父,拜孩儿为兄,在下方供设牌位,侍奉香火。不期他又成精,陷害唐僧,却被孙行者搜寻到巢穴之间,将牌位拿来,就做名告了御状。”你瞧瞧这老鼠精多牛,连神通广大的孙行者都奈何不得。
多亏了我上学的时候,物理知识不算太差,知道一点光学原理,晓得影子越大,实物离光源越近的道理。我抬头望灯罩处一看——哇呀呀!老鼠居然藏进了灯罩里。
我顺手拿起一个满身尘土的鸡毛掸子一诈唬,老鼠“哧溜!”一下溜出灯罩,从裸露在墙壁上的电线上,身轻如燕般飞跑出去,“咚!”一下跳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开始逃窜。
上帝呀!奶奶呀!妈妈呀!这次,老鼠居然跑到我和妻子的卧室里去了。这就如同打仗,我没有把敌人从边界赶跑,反而把敌人赶进首都了。
我气得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只听“咔嚓!”一声脆生生的巨响,我把沙发框给坐折了。上次二愣子帮忙打老鼠,掏空了沙发的内脏,我还没有来得及把沙发扔出去呢。
妻子是近视眼,没有看清老鼠到底去了何方。我没有敢把老鼠进了卧室的情况告诉妻子,只说老鼠可能又钻入客厅的书堆里了。
晚上睡觉至酣,妻子迷迷糊糊说:“讨厌,你不停地挠我脚底板干吗呀?”
我嘟嘟囔囔说:“我什么时候挠你的脚底板了?”
妻子拉亮床灯,一掀被窝,说:“你看看,你的手是不是在我的被窝里?”
妻子话音未落,紧接着一声划破夜空的惊叫声,人就软软地倒在了我的怀抱里。
妻子和我同时看见那只可恶的老鼠,从妻子的被窝里飞身而出,钻到床下去了。
妻子紧紧抱着我,坐在床上挨到天亮,找儿子报到去了。妻子说:“鼠患不绝,本太太绝不收兵回营。”
呜呜呜呜,我好好好可怜啊!一只老鼠害得我妻离子散的。老鼠啊!老鼠!我发誓:一定要灭了你。
有朋友出主意,说是买上一个捕鼠笼子,里边放上美食,耐心等待,即可大功告成。反正是有病乱求医,死马且当活马医,我买回了一只捕鼠笼子,里边放上了一条香喷喷的炸鸡腿。只要老鼠钻进去咬鸡腿,一切就OK了。
一天过去了,我新买回的鸡蛋被老鼠从桌子上推在地上,蛋清蛋黄不翼而飞,只剩下了蛋壳委屈的表情。两天过去了,我新买回的一只西瓜被老鼠钻了个眼,老鼠钻进去把西瓜啃了个乱七八糟。在没有发现西瓜上那个豁豁牙牙的窟窿以前,我还像模像样地研究了半天,以为自己买回来一只新品种的西瓜呢。三天过去了,我新买的三根胡萝卜集体失踪,谁知道被老鼠拖到爪哇国的哪个角落里去了。
第四天半夜的时候,我总算是听见捕鼠笼子里有了响动。我开了家里所有的灯光,穿着拖鞋赶到捕鼠笼子前一看——苍天呀!大地呀!老鼠正在铁笼子里左冲右突、上蹿下跳呢。
我边鼓掌边跳舞,老鼠啊!老鼠!多行不义必自毙,没有想到吧,你也会有今天!
天一亮,我立即打电话将这个天大的喜事,向妻子做了汇报。还没有7点,门外就传来了妻子和儿子欢快的脚步声。
我把他们领到捕鼠笼子前一看,只见老鼠软绵绵地倒在了笼子中,估计是冲突动作太猛烈,得了脑震荡死了。
哼!生的缺德,死的简单,算是便宜它了。
我打开笼子口,牛鼻哄哄说道:“跑呀!害呀!有本事你出来继续作践呀!你不是英雄好汉吗?你不是聪明绝顶吗?你为什么不装死骗骗我呀!……”我正搜肠刮肚地寻找词儿,猛地发现老鼠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我们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老鼠已经快如一道闪电,逃出铁笼子,钻到破沙发下边去了。
妻子拧住我的耳朵,恶狠狠地说:“让你再骄傲!连老鼠装死都看不出来,还每天写什么狗屁文章呀!”
儿子的话更绝情:“老爸,我看你不如娶个老鼠过算啦!反正这家我和妈妈是没有办法回来了。”
回顾前段时间的人鼠大战,我可以说是屡败屡战。妻子和儿子把我一个人放在前沿阵地,孤军浴血奋战,他们却在后方说风凉话,真是岂有此理。
这天晚上,另一只老鼠影子的出现,彻底坚定了我决一死战的决心。
半夜,我听见了“叽叽叽叽”的老鼠说话的声音,借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我看见两只老鼠正在地上亲密交谈。看来,我家的老鼠已经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龄,勾搭来一只异性老鼠,准备结婚生子了。
它们真若是再来个儿女满堂的话,我这家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鼠窝了。
这次,我没有大声吆喝,而是静静地观察着它们的动静。我看见它们一前一后,将一根火腿肠拖到了床下。
我的牙齿咬得嘎吱作响,老鼠的胃口再好,这火腿肠的包装,它应该是无法消化的。俗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火腿肠可吃,老鼠能跑,火腿肠的包装却不能跑。明天,我只要在床下找见火腿肠的包装——那张受伤的面孔,我就等于找到老鼠的老巢了。
我盖好被子进入梦乡。恍惚中我移开了床子,看见两只老鼠正在墙角亲热。我举起一块砖头恶狠狠地砸了过去。
自从有了鼠患,除了一个存放现金、存折、贵重金属的铁柜子外,我家的床下基本上可以用空空如也来形容了。铁柜子放在床下,主要是用来防鼠和防盗的。老鼠的牙齿再锋利,面对铁的坚硬,也是弱势群体;小偷的眼睛再火眼金睛,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光顾床下的风景。
早晨起来,我先撅着大屁股,拿手电筒在床下,扫描了几遍,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随即使出吃奶的力气挪开床位,把铁箱子搬开。大大狡猾的老鼠,还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给我留下。
我的卧室面积不足十平方米,所有柜子的门紧闭着;昨夜发现老鼠的踪迹后,卧室门紧闭着。这新婚的老鼠两口子,躲到哪里过蜜月去了呢?
我枕着双手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的骨头正被老鼠一根一根地抽去。我就纳闷了,人不是高级动物吗?为什么斗不过一只老鼠来呢?
一阵细微的咬纸张的声音隐隐传来,我没有动身,憋住呼吸,侧耳细听。没有错,是咬纸张的声音。那声音极其细微,细微到不及人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顺着声音我缓缓起床,脚掌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再高高抬起,再轻轻落下。我听清楚了,这声音源自我家那个放置贵重物品的八宝箱——铁箱子。我的妈妈呀!铁箱子密如真空,它们是怎么进去的呀!
我没有贸然去动铁箱子,我双手双脚着地,像老鼠般围着铁箱子顺时针转了三圈,逆时针转了三圈,终于在铁箱子的下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窟窿。
这个铁箱子原来是准备当水箱用的,因为前几年我们这里供水不正常,我就做了这个水箱。结果水箱做好了,供水又正常了。我就废物利用,把铁箱子做成了八宝箱。原来以为下边那个直径不到一厘米的出水口不会碍事,结果会缩骨工夫的老鼠乘虚而入,找到了自己生儿育女的天堂。
我保持爬行的姿势,到灶房拿上砸炭的铁锤子,慢慢逼近铁箱子。这个铁锤子的铁柄和铁箱子下面的出水眼粗细差不多,正好可以堵死老鼠出逃的道路。
爬到铁箱子跟前,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铁锤子的铁柄堵死了老鼠的生路。
如果铁箱子里存放的不是我们全家的金银细软的话,我会选择让老鼠在里边慢慢饿死的刑法。但是,现在我一刻钟一分钟一秒钟也不能耽误,我要防止老鼠对现金存折的疯狂咬啮。
我叫来二愣子帮忙,二愣子正为上次破坏了我家的沙发、吃了我家的酒席,没有抓住老鼠而感到不好意思。这次一听说老鼠已经被捉拿归案,立刻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虎步,随我来到了家中。
你不要以为二愣子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类的人,二愣子用了不到一百秒的工夫,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找来一个装过饮料的深筒状的玻璃瓶子,用一块黑布把瓶子裹了三分之二,便于给老鼠造成一种钻进去可以得到安全的感觉,随后拔出铁锤柄,将瓶口对准了铁箱子的下水口。二愣子操作玻璃瓶子,我负责敲鼓一样拍打铁箱子。
“锵锵噫锵锵!锵锵锵锵噫锵锵!”我边喊边擂,尽情释放着心中的愤怒和喜悦。
也许是害怕自己得了脑震荡,也许是觉得逃出去可能会有活路,我看见两只老鼠一前一后钻进了玻璃瓶子。二愣子以闪电般的速度拿起瓶子,又以激光般的速度用瓶盖堵住瓶口,“哈哈哈哈……”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看着它们小两口在玻璃瓶子中,瑟瑟发抖的样子,我忽然萌发了恻隐之心。你想想,人家才新婚宴尔,夫妻关系正是如胶似漆、只恨昼长夜短的时候,咱就这样送人家上西天,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什么了?就算是人家犯了点小错误,那也是为了生存呀!要知道,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就是羊也可怜,狼也可怜啊!
万幸的是老鼠只是将几张存款单的边缘,咬了几个锯齿形的豁子,火腿肠、红萝卜犹如被我营救出大狱的死囚般,脸色特别好看。
我打的将老鼠送到了距离我家两公里外的大山上。司机笑问,大哥这是要去给老鼠放风吗?见过养猫养狗的,没见过养老鼠的呀!
到了大山上,我掀掉专门做了透气眼的瓶盖子,将瓶子放到了山坡上。两只老鼠怯怯地望了我几眼,确定没有任何威胁后,迅速蹿出了瓶子,向附近的灌木丛深处跑去。
我久久地站在原地,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和老鼠有了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