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翻书（组诗）

罗方义

长亭外

大雨骤降，我不敢歇，就近直奔一座老宅

——李叔同在津故居，躲雨

院内，乐曲“长亭外”，循环播放

音符想策马走快些，却困在一滴雨之间

其实，乌云过长亭未停，且直接

关闭时间的闸阀，整体的一切由雨水掌控

长廊已无干燥之物，一杯浊酒被稀释

算不了什么，两行热泪的小巷早被大雨大道取代

冰雹弹跳，瓦檐水如玉柱倾倒，整体的一切

都浸渍其中，只有送行的鸟，鸟笼之内

冰雹终究融化，雨也散了，而乐曲充当

另一维度的粒子，不忙于聚，也不忙于散

康德的方圆

特例，或说个案

大学问的康德从未出过国

踪迹简单，不变的地址就在哥尼斯堡

“规则的动词”，下午4点出门散步

每一步经久不变，精确到

教堂的钟声从中把握节奏

直线切割的起居作息

切割后比直线还直，此说有些多余

确实，他把直线外的视作多余

生活反制环境，外部世界向他看齐

最远、最近的风景同一平面，心是万物的尺度

他一步一步将方圆走成城堡，建立起

星光直接照耀的飞地，道德占在圆心的位置

黑洞的光芒

黑洞的照片，终于面世

我以为它，或它的周边

必定有光，否则，难成像

渺茫的宇宙浓缩

无量的时间，就此凝固

自然地想起霍金

想到读不懂的《时间简史》

是的，作为追光的粒子

对萦绕黑洞的光，必定赋予象征意义

——肯定有我读出的尊敬

懂与不懂，悟道误入“黑洞”

恰恰能找到更多的隐秘

还原一些黑白通透的词语

读刘基《郁离子》而作

一读再读，悟与不悟之间

寓言之寓，记是记得，却不及一些小动物

小人物来得形象鲜明，虚拟之物

穿墙入院，滔滔人语，白纸作画

黑字点睛，尽显世间百态，有点滑稽

却也类比说理，我为观众看戏

或入戏，或走神，直到谢幕

庄子放飞蝴蝶，轻盈得很

刘基手上，蝴蝶之翼变为语言的铁钩

邀风云为酒，星月为盏

与天地共话人性，负重难飞

书翻了几页，不忘的还是猴儿乞食的章节

——庄子得出“朝三暮四”

与“朝四暮三”仅权术而已

刘基将寓言重写，得出术不可使，人不可

愚的新意

当代人呢？对“朝三暮四”的理解完全走样

只指当事人言而无信，反复无常

字里行间，我分明听到猴儿说，聪明的你们

一次次拿我来打比方、讲故事

不嫌啰唆？猴子笨缘为智商

聪明的人类总欠缺情商

……掩卷遐想，看到

一只喜欢模仿的猴子

穿衣戴帽而来，故作镇静，难掩嘻皮之态

天忽降大雨，众猴率先跑回山洞避雨

穿衣戴帽者，缘于衣帽藏水负重

走不动，跑不快，淋个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