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悬在大楼的边上(组诗)
2020-11-18
草堂 2020年2期
[城市高大的工地]
夏天正午白花花的
太阳很大很大
施工中的摩天大厦越长越高
忙碌的升降机模拟着天堂的路径
我看见一群民工悬在大楼的边上
半空中旧衣服上不着天
下不着地
这些城市的建设者
像蚂蚁
像在筑巢的麻雀
我仰起头寻找
弟弟的名字
我一次又一次试图张开嘴
表达或者呼唤
那种令我压抑的巍峨
却一次一次说不出来
面对高大的工地
我一阵一阵
口渴
[生与死]
在我的家乡,一切都是低头活着的
稻谷是低着头长的
遍地的秧苗低得贴近地面
留守的乡亲低着头走路
小心翼翼
在我的家乡,只有死者昂首挺胸
流传久远的哭腔像秦腔一样
把他一生哭得回肠荡气
从心尖高亢到了云天
唢呐,花炮,闽剧和繁文缛节的演出
悲喜交集淋漓酣畅
[磨刀匠]
我见不得磨刀,更见不得
一个磨刀匠,跟秋风一样老得
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刀
在街角,每天用一种坚硬去磨
另一种坚硬
荒凉或者锈钝,都是对刀刃的玷污
使劲地磨
从青葱的黑发,到哪一天雪花落满头顶
明月,磨成薄薄的弯刀
再磨下去,就会看见刀刃卷起的麦浪
就会听到秋天,喊出被霍霍伐倒的欢叫
这时候,我最怕见他从磨刀石上抽起刀锋
端详,用拇指轻轻试探锋利的寒气
仿佛,“哎呀”一声不小心的惊叫
冒出来的是我的血
[遇 见]
父亲已经去世多年
我是家里的老幺
也免不了越来越老
妻子老是数落我
“怎么跟你父亲越来越像?”
我往镜前一站
瞬间泪眼盈眶
我看见自己
就会每天遇见父亲
[户主阮为康]
父亲已故多年
户口仍未注销
我们保存户口簿身份证的目的
简单,甚至可笑
我们只是想让他像外出一样
活着。这样
我们家的户主就一直是阮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