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

作者：陈璐璐

学校：江苏省盐城市大丰区新丰中学

月色渐浅，西边的天空中还残留着月亮的轮廓，东边的天空就已在雾霭中透射出晨曦。我背着书包，手里拿着已经没了热气的包子，在田野间奔跑，赶去学校。田里有霜，面粉一般，细细的，亮亮的，撒在青翠的冬小麦上，也沾湿了我的裤脚。一股寒气被我吸进了口鼻之中，脸和手也被寒冷的空气冻得通红，可我身上却热乎着呢。

清晨第一缕阳光是淡红色的，既不暗淡消沉，也不妖娆艳丽。咽下嘴里最后一口包子，披着晨光，我来到了校门口。杨树和榆树都只剩下铁丝一般的枯枝，校园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风还是先前那么吹着，这时，却没了独自一人时的那种寒冷刺骨。

正月底，人们都回来过年了。白色的雪，衬着红色的春联，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家里很热闹，也很温暖。感觉就像是蓝天里白云堆山，重叠着而又轻盈。

年三十的晚上，大人们围着麻将桌，孩子们则围着电视机，我们一起守岁。守候着年糕和果子，守候着新衣，守候着新年的到来，熬到目光迷离，瞌睡虫发作，一个个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终于，新年的钟声敲响，鞭炮声，噼里啪啦，驱走了我们的睡意，大家互道了“新年快乐”之后，这才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今年，我收到的最多的祝福，则是考入一所好大学。

接着，三月来了。桃花，梨花，要在这个月开放，鲜嫩多汁的新草也要从枯草中挺出来，让牛羊们酣享。一声春雷，隆隆地在天边响起，这便是到了惊蛰。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冰冷的三月，春寒到明天；矜持的三月，北方暖归燕。”花儿和鸟儿一下子涌在了这个月里，让人有些猝不及防。万物已复苏，时光也挣脱寒冷的枷锁，开始快速运转着。我也开始慢慢恐惧时间的流逝，也会抱怨每天时间不够用了。但在这每一个有花开的早晨里，我还是会奔跑，在这每一个有花香的早晨里，我想要一直年少下去。

每年的四月，我都会充满感恩，而今年，这种情感愈发强烈。犹记那年四月，小薰出现在了我的身边，那个很努力很可爱的女孩子，赤着脚站在公园的台子上，沉醉于自己的小提琴音乐世界中。她真的很美，我就这样愣在那儿凝视着她的背影。当她停下来，转身朝我笑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又开始有了颜色。在这夹杂着微微青草鲜香，泥土气息的空气中，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的她，用音乐向我传达了她的心意，那股不向命运低头，情绪始终激昂的劲头，让我终生难忘。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她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再后来，她没能斗过病魔，先天性心脏衰竭还是让她在第二年的四月就离开了我。就这样，我又像先前一样，继续扮演孤独者的角色，继续向命运认输。

可今年的四月，我想要改变，不单是为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宫园薰。

五月，天气开始热了起来，我们也变得有些焦虑，甚至是躁动。午间，走进教室，同学们都在埋头刷题，偶有人从堆满书本的课桌上抬起头来，看看前面墙上的时钟，又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同学们都很努力地在学习，大家都想在最后的一个月里拼命搏一回。教室里没有风，只是偶尔听到窗外树上的鸟鸣。老师们也似乎变得温柔起来，一直在安慰着我们，鼓励着我们。很奇怪，这一个月，我竟没有失眠，更没有哭泣。我想，之后的事也已经有了定数了吧。

今年六月的七、八、九日天气很好，不太炎热。怀着平常心，我走进了考场。所有的科目考完后，并没有像小说里所说的那样，大哭，大笑，狂欢，撕书，心却很平淡。我回到了老家，坐在家门口的大广场上，大口地啃着西瓜，西瓜籽也随意地吐着，没有一点女孩的样子。接着，我开始大笑，其实啊，我并不知道在笑些什么，为什么而笑。然后，我又哭了起来，先是哽咽，颤抖着身子，再后来，是歇斯底里，活像个傻子。这么多年的付出与艰辛，真的就只是为了20多天后的成绩单吗？坚持了十几年的一件事，我真的能做好它吗？

傍晚，黄昏的余晖映在了我的脸庞。奶奶喊我回屋，就这样，在微光的映照下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伴着门外的蛙鸣，我和奶奶吃完了晚饭。

六月里的早稻，一片墨绿，立于南风中，很是可爱。

七月，晚间，到家后的池塘边玩耍。池塘的上空是一轮明月，还有星辰。而这星辰，也将会成为我离家后思念的情怀。

八月十五云遮月，棉花也打起了花苞。我离开了奶奶，准备开学事宜。偶尔也会憧憬一下首都，那个陌生的远方。

父母说的没错，首都的确和我们的家乡不一样。这里很大，风景很美，处处让我觉得新鲜。在校园里，我也认识了很多很厉害的人，我相信，未来的日子里，我会过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九月，在忙碌而又充满新鲜感的气息中接近尾声。

十月，初冬。国庆节那天，我和在京打工的父母早早地来到了天安门看升旗仪式。当国歌声响起的那一刻，我哭了，因为祖国，因为父母，也因为自己。

十一月，这时的家乡常常会有大雾，似乎在京已经习惯雾霾的我，想起了那片将村舍、田野笼罩住的白雾，想念着村庄，当然还有远在老家的奶奶。

泰勒发布了第六张专辑，很巧，她的中国巡演就在北京。我和室友省下了好几个月的生活费去看了她的演唱会。全场，我没有尖叫，没有拍照，只是一直呆呆地看着台上偶像一举一动。这，是六年来的一个梦。原来，我也会很幸运。曾经质疑自己的努力，质疑命运对自己的不公，甚至还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看来，这些坎坷都是为了这么一天而存在的。

十二月，天气寒冷，城市熙熙攘攘的车辆穿梭在你我之间，校园门口的爬山虎也只留下枝干和大片大片的水泥墙面。冬天，总会让人觉得凄凉。晚上，城市的霓虹灯光映在行人的脸上，一时间，我竟有些茫然。蓦然回首，发现你已来到了我的身边。“20岁快乐！”你握着我的双手，放在胸前，在人们跨年庆祝的烟火声中，我笑了笑，嚅动着嘴唇，对你说了些什么。你也没听清我说了什么，你也不需要知道。

因为你知道，我也知道，在今后寒来暑往的二十年、三十年后，有梦想、有同伴。当然，还有感恩和幸福。

在此，致敬舒飞廉

点评：作者以留守孩子的视角，写到了高考前后的时空，把农村与城市作了比较，反映了一代从农村走向城市的学生的心理历程，既有着对亲情与乡情的留恋，又有着对友情和爱情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