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中小简[散文]

2020-11-17

边疆文学 2020年4期

关键词：口罩抗疫疫情

1

腊月已进尾声，作为腾讯用户，我闻到了一种叫“武汉肺炎”的异常气味由远而近。

老杨肚子痛，奔走在云南贵州的几所响当当医院已经好几次，结论基本是慢性肠炎。最近又隐隐作痛让他不得安宁，我无法顾及年三十晚除尘备酒腌菜熏腊肉，为他抢到两个华西医院的一级专家号，催促他尽早就医。

元月二十号，他踏上去成都的高铁，我一再强调“武汉肺炎”严重，注意防护！从来不屑于小节的他在公众场合戴上了口罩，也有意识尽量少在人多的地方逗留。二十一号，两个肠胃方面的专家给他看诊，结论都是慢性肠胃炎，我们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家人身体无恙，自己心情倍儿爽。然后我上街去药店淘口罩，空手而归。于是使唤成都的他们无论如何都买几个口罩带回来，到了晚上，收到的答复是跑了好多家药店商店，口罩已经售罄。真是的！

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上班还要兼顾放假回来的高三的大娃，还有年幼的二宝，家里还是油不油米不米灰尘归灰尘，隐隐感觉除夕之夜遥遥招手又无分身之术，此时我真希望成都的老杨马上回来搭把手。不巧的是，三姐一家恰巧要在腊月二十八赶到成都和儿女们过年，特意挽留他多呆一天，等全部到齐了吃顿团圆饭再走。盛情难却，他改签了高铁票。因为年关，因为对“武汉肺炎”的敏感，我对他答应留在成都聚餐多有怨言。也罢，事已至此，只能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做好防护，一边在心里祈祷，最好大家都不要有个什么。想了想，举得亲情才是防疫最大的屏障。

腊月二十八，阳光明媚的镇雄，车水马龙，张灯结彩，陷入游子归乡高峰期。中耳炎发作，本准备把二宝寄放在朋友家，自己去医院检查开药。已经到了朋友家那个小区，转念一想，不行，此时的医院才是最危险的地方，马上转身，然后打电话给朋友毁约，推着二宝自行去药店买了罗红霉素胶囊，有意避开人群绕过生意火爆的超市，在新村小区街边买了点简单的过年货，匆匆回家。

2

陆续听到医生朋友们关于今年春节不放假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消息，越来越觉得“武汉肺炎”这个面目狰狞的幽灵越来越近。尽管自己特别留心这事，年三十下午还是带着孩子回到平坝老家，陪七十多岁的公婆还有兄弟姐妹二十多人吃年饭。晚饭后，除了给娃娃们发压岁钱，吃水果瓜子拉家常，说得最多的就是“武汉肺炎”严重不要串门不要拜年不要走亲串友，怕老人家固执我们直接夸张成比以前他们经历过的任何一次瘟疫还凶，（后来的疫情证明，我们故意的夸张却变成了事实。）看着两老满面的惊愕和无措，我们再次强调：反正今年大家都会这样做，大家都要理解，各种开导，最后勉强通过，哎！

伙房和堂屋的炉火燃得很旺，娃娃们玩扑克，大人扯甜酒聊豆腐的东西南北说道，瓜子壳水果皮糖果纸一地都是，婆婆照例在十二点以前扫地迎接新的一年。十二点过，我们各自回城，真正的宅生活就开始了！

3

年初一，本已经提前约定去坟山上看父亲母亲的我们，心照不宣地爽约，继续宅，到今天为止，也没有去过。两老应该在天有灵，知道此时万物静止，合力抗疫，会原谅闭关自守的我们几姊妹吧！

中午，婆婆打电话说家里准备好的食材太多，无论如何都要我们去老家吃晚饭，心想反正就是自己家里这几个也没有闲杂外人，犹豫再三还是去了。下午，单位工作群通知在城里过年的集中巡查网吧娱乐场所的停业情况，我第一时间报名参与。此时，最先想到的是疫情蔓延祸及你我他，能够做的就是随时随地尽到自己的一份责任！

早早吃了晚饭回城，戴好口罩出门去单位集合加班，大街上除了闪烁的霓虹灯和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透出节日的气息，再找不到以往那种过节游人如织的气氛。今晚的镇雄，只有不时跑过的车辆，静默的人行道，偶尔走过的戴了口罩的人。巡查过程特别顺利，因为疫情，年前已经电话通知停业，业主们也特别配合，没有开门迎客。到南大街中段一家火锅KTV，老板一家老小还在吧台边煮菜吃饭，收银台也有一个貌似服务员的姑娘，我们心生疑虑，赶紧叫上老板乘坐电梯上楼看现场，一看房间都是空的，才放了心。下楼又再三强调，非常时期，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别人，健康为重，万万不可侥幸。

来到南城左岸咖啡馆的电梯间，几个小年轻人从街上过来，貌似要上楼，防控意识超强的同事提醒让他们先去，我们为后一拨。远离喧嚣，远离扎堆，远离病毒，就在我们的一举手一投足间形成习惯了！

4

大年初二，最大的收获就是跟一个医生朋友弄到几个一次性医用口罩。老杨接到电话说堂哥家新出嫁的女儿女婿要挨家挨户拜大年，直接回复：非常时期，就不欢迎了。之后的日子，除了必须的外出，我们都宅在家里。说实话，于我而言，看着官方疫情数据随时更新，揪心痛心之后更愿意特立独行，孝道和情义都暂且无法顾及。在家，除了一日三餐，基本就是盯着手机，疫情，疫情！！各种数据，各种防护措施，各种官方消息和文件……铺天盖地全是武汉、华南海鲜市场和蝙蝠的话题。众生平等，为何武汉更疼痛，众生平等，为何蝙蝠背的锅更重，众生平等，为何无辜者的伤口更难愈合——我们内心除了对病毒蔓延速度的担忧和恐惧，更多的是对灾难中妻离子散失去亲人甚至失去生命种种的心疼和无能为力。

5

朋友圈有一些奇葩的宣传标语，如“今年串门，明年上坟”“今天到处乱跑，明年坟上长草”“发烧不说的人，都是潜伏在人民群众中的阶级敌人”各种。朋友圈里大家还就此展开激烈争论，认为标语制作人一点人文情怀都没有，有人甚至为此争得面红耳赤。

说真的，对这些标语的表述，我也非常厌恶，深感某些人思想里的毒比新冠还严重。但抛开这些因素，对于公共行政管理中遇到的部分人的无知和变态，觉得还真的需要很多反常规的办法才能开展工作，因为总有部分人内心的颓废和无底线的贪婪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透过手机屏幕，看到那么多防控一线工作人员热火朝天的宣传、防控，知道一个事实：哪怕疫情严重到火烧眉毛，在某些角落，仍然有东家门进西家门出的无知无畏者，闲谈打趣三五成群眉飞色舞侃大山，更有甚者，对值守人员破口大骂，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回头再看那些标语，觉得情有可原。

6

看到好多抗疫文章，各种文体，各种表述，各种缘由，表达了在疫情时期不同的人生况味，但我以为抗疫文学的唯一伦理还是反思。

疫情重要关头，有人顶天立地舍生忘死救同胞于水火，有人蚂蚁搬家只能一日三餐照顾好自己不添乱。武汉，湖北，浙江，湖南，广东，江西，重庆……祖国母亲身上的疼痛点一天天增多，病毒感染面积不断增加，每日每时更新的数据再也不是数字，而是一串串泪水一滴滴血渍，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的消逝，是很多同胞生离死别时的撕心裂肺，是无数个家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此时，我仅剩的笔能做什么？点不燃自己，何谈照亮别人！

7

老杨去交物业管理费，顺便说了我家有一面墙壁长期沁水的困扰，哪知称职的新物管太神速，他前脚刚进得屋里，物业就跟着敲门。三岁的二娃听得敲门声，欣喜若狂地跑去开门，两个人也不问什么，径直走了进来，问是哪里沁水。不明就里的我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拒绝物管工作人员的入室行为。但是，抗疫非常时期，对于陌生人的这种没有征求意见就贸然进屋的举动，我多有不悦。他们走后，我控制不住情绪，当着孩子的面对老杨发火说他太不识时务，未来半个月全家老小没什么倒好，要是有啥子差池，这事咋整？

小娃拉肚子，一直坚持宅家的自己不得不戴上口罩出去买药。天上飘着毛毛雨，冷。帽子、口罩、手套，羽绒服裹紧的我行色匆匆。商店基本上都是关门闭户，到龙腾广场上边一心堂，发现门开着灯亮着，不假思索地额外买了好几种常用感冒药，回家的路上，冷清，好怀念那个有些闹有些堵有些事情需要你排着长队等等再等等的城市。是啊，我的城市，理应有些闹，有些堵，有些事情需要你等等再等等。

8

乡镇上的同事纷纷投入疫情防控工作，各种心酸的画面。春寒料峭的户外宣传，一户不落的排查登记，走村串巷管理居家隔离和重点监测对象，来来回回不厌其烦监督商户不准开门，哪儿都少不了他们。标语拉出去，分分钟被撕了，镇村干部和村医入户监测，轻则吃闭门羹，重的还会迎来一顿破口大骂。

湖北武汉的返乡人员，是这个春节最具悲情色彩的人群。他们在一个有“华南海鲜市场”的城市奋斗打拼，扛起命运赐予的金箍棒，搅动生活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岁末年尾把一年来的汗水泪水擦干，带上喜悦带上收获回到故土，想收割一年攒到头弥漫着人间烟火味的天伦之乐，归乡后，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成为居家隔离或者重点监测对象，他们心里自然而然对防控疫情工作产生了特别的抵触情绪，导致有的人不仅拒不服从管理，还要对上门服务的工作人员进行语言攻击。

9

大娃高三，老师在群里发出开学时间延迟、具体情况听候通知的消息，同时补发了相应的家庭作业。

一面为大娃打印试卷，一面想：孩子除了不断刷题向着高考独木桥冲刺，是不是应该思考思考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人和事，比如生命中的重与轻：马上高考，以前提起过最不喜欢的医学类专业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如果此时自己不幸感染，就只有医生才是自己命中的贵人，我们何以为报？唱赞歌还是送锦旗；如果我们自己就是医生，此时就在一线抗疫，会不会后悔甚至退缩……也许，所谓人生观、价值观，真的需要放在现实生活里具体考量才更有说服力。

人的一生，除了高考，还有更重量级的冲刺平台吗？

10

太多的悲情潮涌而来。透过手机，与白衣天使一起品味泡面充饥的寡淡，一起感受停不下来的脚步声里的疲惫，一起擦去高负荷下泪珠的咸，一起吞咽掏出手机报平安时苦笑里的涩，却始终错过了他们的遭遇——来自病人或病人家属的施予。

“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可是要毙他们的不是风雪，是他们抱薪生火暖和着的人！

感染了病毒的身体可以全力救治，但是，心灵的病毒恐怕无药可医。我想，疫情需要我们人与人之间保持一定的物理距离，但心灵却需要彼此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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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惊闻武汉市中心医院眼科医生李文亮因抢救无效逝世，心痛得无法克制自己，一边读朋友圈的推文一边泪水止不住哗啦啦淌出来。第一次对一个于自己非亲非故的人的离去如此伤怀。

遥望武汉，众多的同胞病魔缠身，拼尽全力与死神殊死搏斗。而李文亮医生，便是彼时病魔入侵时的敲钟人，如果他健在，也是此刻坚守一线与病魔较量从死神手里抢回同胞生命的“逆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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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过了一个特别的节日。

中央一台隆重推出元宵节特别节目。所有主持人素装出镜，在本该举国欢腾的节日里神情肃穆，台下观众席空无一人却有一种万马奔腾之势。脸上的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我讨厌泪眼汪汪的自己，可是我不能自已。我的脑海里电影般闪过白皙的脸上全是口罩勒痕的是年轻的护士，丝毫没有半点犹豫走进手术室的医生，累到崩溃只能倚靠在医院的墙边偷空小憩的医护人员。

此时万物静止，鲜花和掌声根本没有意义。他们需要的不只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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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月12 日，阳光早早的洒满我们的卧室、厨房以及生活阳台。居住七楼，原本可以去楼顶透透气，但是，邻居一家也经常在那里，娃娃们平时打成一片，但非常时期，还真的不敢腻在一起。为了避免孩子们黏乎，我在他们下楼后才带娃上去，不巧隔壁常年和孩子嬉戏打闹的小家伙们听见我们的声音，惊喜地跑上去，要和我们一起玩耍。好久不见，大家都像监狱里放出来的，迫不及待想见所有可见的人，最后，我还是果断回家。

芸芸众生，我们不过是尘埃一粒。疫情面前，我既没有医生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敢，也没有一线抗疫工作人员抛家弃口坚守岗位的坚韧。在肆掠的病毒面前，我连基本的自保都显得战战兢兢，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宅在家里，做一个瞻前顾后胆小怕事不给别人和自己添乱的“罩中人”。

“疫情当下，每一天都是一种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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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防疫形势严峻，单位抽调人员参与劝返卡点值班。朝云兄弟一家两夫妻都在本单位，媳妇晚上还要参加网吧KTV 酒吧等文化场所的停业情况巡查，小学的儿子晚上只能跟着爸爸在卡点值班。

二道沟卡点位于县城西北边，出城还要走好大一截。由于海拔偏高，严冬未歇，可以想象在冷风冷雨中执勤劝返的种种滋味。

二道沟卡点位置独特，属于西半县两条进城必经主路之一，又是入城第一道关口，来往车辆行人偏多，劝返难度大，执勤人员基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看着朝云发在朋友圈和工作群里“最小的防疫卡点志愿者”他儿子去提开拦路牌放行的照片，小小的被车灯映照在风中的背影，同事们怪他不该把抵抗力不足的孩子带去执勤卡点，这家伙倒是洒脱得好，解释说反正值完勤他也要回家，大人娃娃要感染也是拦不住的。这话听上去就是和新冠“豁出去了”的决绝，但是能感觉出很多很多像他们一样夫妻双方奋战在抗疫一线的众多家庭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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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门买菜。街边稀稀疏疏放着农村大姐大妈们的眼兜提篮，里边鲜活水灵的菜苔芫荽细葱，多么妩媚的绿色，多么低调又抢眼的诱惑。想起一个词：活色生香！造物主如此神奇，太形象了！若谈食欲，那些穿山甲，娃娃鱼，蝙蝠果子狸，哪有这种从颜色到材质由内而外的魅力？于是发现，这些大自然的馈赠尤物才是生活中最不应忽略的高贵食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