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岭的谋远与宏阔
——《北极光》1-7期读札
2020-11-17
《北极光》办刊历史悠久,积淀深厚,编辑理念稳定,文学品格高雅,一直是北方文学的辛勤耕耘者和培育者,培养出一批从祖国最北方出发,辐射国内外影响的优秀作家,成果丰硕,如北极光一样绚烂。既有巍巍兴安岭的厚重与深思,亦有五月杜鹃花傲雪怒放的激情。这既是《北极光》历史镜像,也是这个特殊年份中,我对上半年《北极光》的阅读感受。
首先,与时俱进,与新时代“同呼吸、共命运”的介入性办刊思路。从现代传播的角度说,文学杂志作为传播媒介,它在整合文学素材、主题和创作者,进而形成相对稳定的价值观念上,有着重要的作用。在一定的场域内,比如上世纪80年代初的《诗刊》《人民文学》等杂志在促进时代的反思,从伤痕、反思到改革的社会认知标准的引导和塑造上,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能否“发表”成为鉴别写作者成绩的重要尺度。从文学发生的角度说,文学杂志在经典作品生成的过程中,是居于第一层次的挑选者,编辑基于各种复杂经验所营造的“期待视野”的作用下,兼顾读者的未来阅读预期,通过和作者“编读”往来的交流,共同实现对文本的重塑,不只是“做嫁衣”。因此,党和国家非常重视文学杂志在当代文化塑造和精神引领中的关键性作用。显然,作为上世纪80年代创刊,已经培养出陈士果、雪村、敖荣春、孙喜军、姜红伟等国内具有一定影响的作家的《北极光》来说,如何将兴安岭的地域文化同时代大格局相融合,深入把握主流文化动向,融会贯通在《北极光》成长的历史进程中,历届主编持之以恒、卓有成效。洞察历史的眼光、宏阔的编辑视野集中体现在今年第1期的“抗疫专号”上——同休共戚战疫魔,八万兴安在冲锋。此期共刊发诗歌50余首,报告文学2篇,以非虚构的方式及时而深入记载全国性“抗疫诗潮”档案的纪实性文章1篇。在我所阅读的视域内,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将影响全球生活的“疫情”同文学结合起来,并做专期展示的,国内应该是独一家,显示出《北极光》杂志社同仁捕捉大事件,服务于党和国家主流文化建设的敏锐嗅觉和超前的文学塑造能力。这些围绕“疫情”展开的写作在兴安岭孕育出的著名作家迟子建的那篇《春花依然盛开》的指引下,呈现出如下特色:
昂扬向上的格调。正如迟子建说的,无论疫情如何,生活的“春花依然盛开”,“我相信新型冠状病毒这个看不见的敌人,在举国上下的围追堵截下,已经在逃跑的路上。”疫情伊始,兴安岭的作家们以饱含革命浪漫主义的乐观情怀,对抗疫取得最终胜利充满信心。
正如敖荣春在组诗“风雨过后见彩虹”中的感慨:“有习主席的英明决策,党中央的坚强领导,全国人民的积极响应,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一定会打赢!风雨过后,彩虹更加艳丽芬芳,盛世千秋,国泰民安!”无论是鲁微在《生命的天空》中书写的:“在黑夜里搏斗的勇士/我愿穿越天空飘零守望/等待你归来/拥抱你那高贵灵魂/或久久的把你守望”,然后去“追逐光明”,都表征着《北极光》在诠释抗疫诗歌的正能量,在影响和重塑灾难生活中人们的精神指向上,做到了一个文学人应有的贡献,还是沈志军的诗《隔着时空的那双眼睛》中对医务人员的歌颂:“你们的冲锋/宣誓了无边的大爱/你们的冲锋/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正是在这靓丽的风景线上/我们看到了看到了多么迷人的彩虹”,信鸿娟的《逆行用生命守护生命》,方桂梅《因为有你》,刘颖《夜的使者耕耘黎明》等等,从题目上就让人有砥砺前行的勇气,黎明在前的信心。
理性哲思的耙梳。孔子说,诗可以兴观群怨,曹丕也说,“盖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包括诗歌在内的文学介入现实,和时代同呼吸、共命运,是诗人、文学家共同的使命。所以,每一次当国家遇到突发灾难,文学都会介入到救灾抚难之中,以独有的精神力量和历史记忆的功能帮助人们走出灾难对心灵的痛苦冲击,重建家园。这一期刊发的兴安岭诗歌史专家姜红伟的《中国诗坛爆发“抗疫诗潮”档案》是运用理性精神、诗歌史视野为全国抗疫诗歌做的一次宏观巡礼。文章分“各地诗人诗作喷涌”“微信公号率先发声”“新闻媒体推波助澜”“诗歌网站激情澎湃”“诗歌杂志群起响应”等五个方面总结了抗疫诗歌的基本面貌,从全国到地方,事无巨细,有的放矢,很好地呈现出了抗疫诗歌的基本特征。尤其是提到黑龙江省地方诗歌媒体在这次抗疫活动中的重要表现。如黑龙江作家协会与黑龙江日报联合推出“抗疫专号”、“抗疫文学专版”,刊发迟子建、姜超、鲁微、赵亚东、何凯旋、孙且等龙江作家的作品。
多文体的共鸣,合唱出一曲抗疫之歌。《北极光》的抗疫专号以及随后各期陆续刊发和疫情有关的作品,小说、诗歌、散文、报告文学和文艺评论等多种文体相互交织,以丰富的视角、多彩的语言叙述方式和复杂的文学经验呈现出“灾难”情态下,林场工人、医生、教师等不同职业、不同身份人员的共同情怀,为“抗疫诗歌”展现出了兴安岭的面影。
其次,兴安岭的“在地”书写。受制于中国传统文学认同观念的影响,文化中心主义的历史惯性往往让人们在关注少数居于塔尖的作家、诗人的同时,相对忽视了对不同地域文学风景的凝视,在大河与小河的相辅相成关系之中,大河涛涛壮阔往往掩盖了小溪潺潺的景致,也就忽视了哺育文学主流美学的地域力量。经济发展带来整体文学、文化水平的提高,人们逐渐认识到正是众多文学小溪的汇聚才成就当代文学大江大河的波澜壮阔。具有差别性和辨识度的地域文学、文化才是孕育伟大作家的重要资源,兴安岭之于迟子建,藏地蓝天之于阿来,彝族鸣唱之于吉狄马加,以及高原悲歌之于贾平凹等等,这些作家丰硕的创作成绩无不在证明这个道理。因此,立足于地方经验的丰富性和发掘地方文学、文化的独特性,是响应习主席新时代“金山银山”的伟大号召在文学领域的表现。在这方面,《北极光》是当仁不让的。在上半年刊发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个丰富多彩的兴安岭故事。
巍巍兴安的“书墨丹青”。在这里可以看到诗人张永波的《群山之巅》中对北极村的向往:“你一定要到老林子里看看白桦树/这些美女般的树看了就会做好梦/再看看落叶松它们站立/就是一股向上的力接下来/你才到江水里泡一泡/让干净的水洗掉/自己半生的征尘”,荡涤灵魂,顿生归隐之趣,兴安岭是桃花源。可以看到黎光的《北极光》中诗意盎然的边地神域:“是长翅膀的炉烟/噼啪响的火星/是润笔的水纸上盛开的银河/是狗吠追逐的幻境/老人梦里走失的童年/是爱侣雪后祈祷的愿景/风之衣裙上/飘动的一缕流苏/是诗人眼中泪,语言的丝帕/是萨满神调跪伏的篝火”,还有大片大片“为一盏灯砌一道防风的墙/让黑变白夜有了温暖”的雪花。还可以看到赵晓利《兴安入春冰河开》中,四月兴安岭的葱茏诗意:“四月,别离了严冬雪月,闲暇之余到甘河一览。此时一弓桥影,两排岸树,呈现着寒意中的恬静与淡泊。此岸,彼岸,夹着一条如梦般的冰河。红日西沉,阳光斜射,蓄满耀人眼目的金黄之色。温煦铺展,在坚冰的表层,烟云般的抚摸而过”,字里行间有佩弦先生的文笔,幻化出兴安岭禅意充盈的春天景致:“春天就只是一缕风,一阵雨,一场花事,抑或一种感动。是的,我喜欢春天,常有一种感动——那是因为蓬勃生长的味道,那是通天达地的绿色,那更是新希望的开始”,“疫情”之时,听来尤为动情。
兴安岭的“昨日重现”。抚今追昔也好,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也罢,一个地域的生动是靠记忆不断积累,并在适当的时机频频重现的。记忆是构成现在的内核,也是展望未来的情感力量和价值尺度。在《北极光》这半年对兴安故事的塑造中,韩立东的《夸父诗篇》当是扛鼎之作。小说的篇幅不大,一个小中篇,以小见大,通过李夸父与诗人身份的纠缠一生,书写了一个时代的文学命运。小说中的李夸父农民出身,但生来沾染不菲的诗人情趣,并在以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中,让诗歌解构了人生世俗的含义。小说中诗人妻离子散、倾家荡产的背后,是上世纪80年代以来文学映现的底层人艰难生活的映照,也是作家对文学与人生关系思考的另一种深度,不乏警醒意义。小说最后讨巧而又不失合理性地将李夸父“迷恋”写诗的症结归于其父棍棒淫威下的自卑,但在客观上彰显出的却是如夸父逐日的寓言一样奋斗不息的精神,虽然留下的多是“佛佛西斯”的无奈与悲凉。这种情怀在耿建的《兴安岭》中有着惊人的相似,这是一篇长篇小说的节选,但并不妨碍我们对之做类似主题的表达。小说围绕一位名叫孙红革的辍学高中生的情感故事展开论述,再现兴安岭林区工人的往昔盛世,将笼罩在其中的权力、阶层观念等对年轻人情事的干预,以平静的叙述格调展现出来,娓娓呈现,颇有忧伤,将林区工人的生活、生命质地打磨得硬实而底色丰富。
第三,阅读《北极光》,重构这个特殊时期的北方之北的精神世界、文学理想和国家、民族主题,一个身居偏远的文学杂志,能够凭借想落天外的文学想象能力,创作出具有“中心”意味的文化事件,这是颇为让人敬佩的。尤其是“名家近作”栏目推出的于德北小说《饮》《醉酒》分别被《小小说选刊》(2020年第13期)、《微型小说选刊》(2020年第13期)选载。《北极光》的对外影响力也如同它的名字,越来越亮,期待它在文学的百花园中越来越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