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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人的特权

2020-11-16张鸣

杂文选刊 2020年11期
关键词:俸禄朱家亲王

张鸣

朱元璋一個要饭的,风云际会,做了皇帝,别的不讲,对自己家人,可是另眼相待,好得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倒也理解,不过像朱元璋这样先往上封了七代,都算是“皇帝”,实在不多见。

更要紧的,是对朱家的子孙好。别看朱元璋疯狂杀功臣,但对自己家的子孙好得不行。凡是自己的儿子,都封为藩王,所有的大臣无论地位多高,都得以君臣之礼见藩王。封了王之后不再降格,做王的,嫡系子孙祖祖辈辈都是王。支派降格,也只降到奉国中尉为止,相当于六品官,世世代代享用国家的俸禄。

凡是朱家的子孙,一辈子不用干别的,国家必须养着。凡是宗室,除非有叛逆行为,否则不受处罚,即使因叛逆降为庶人,俸禄也不减,照样得养着。

养自家子孙,所费不赀,亲王的俸禄,每年一万石米,郡王两千石,依次降到奉国中尉,每年也有二百石。除了禄米,还有俸银,以及丝绸布匹和各种生活用品的供给。亲王和郡王,还有王庄。皇帝还对他们有大量的赏赐,只要是心爱的儿子,一次赏赐可达数万。

万历皇帝宠妃的宝贝儿子福王,就藩之后,婚费三十万两白银,营造王宫又给了二十八万两,再加两万顷良田,数千淮盐的盐引,将河南一省的食盐,都包给了这宝贝儿子。

放在朱元璋家,一个男人可以拥有众多妻妾。在朱元璋活着的时候,宗室人口总共才五十八人,到了万历年间,已经猛增为十五万七千多人,晚明时节,则增为几十万人。朱家的子孙,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坐拥富贵。有位亲王,一共生了一百个儿子,而且个个都长大成人,除了一个袭爵之外,都封为镇国将军,家庭聚会,大家都互不认识。

事实上,到了明朝中叶之后,宗室的供养,就成了朝廷的大问题。一方面,宗室禄米和薪俸的供应,已经让北方大部分省份陷于困境。嘉靖年间,一位御史上疏说,天下每年供应京师的粮食四百万石,而供应宗室的禄米,就达八百三十五万石,山西河南两省的粮食,即使全部供应当地的宗室,也连一半都不够。

同时,很有权势的宗室亲王还拼命扩张自己的庄田。明朝的土地兼并,以王室为甚。变成王田之后,就可以只交租不交税,所以,好些小户人家,宁愿把田地交给王庄,朝廷三令五申,就是禁不了。小户少一个,国家的赋税也就少一分。到了晚明,宗室的供养,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成为最终拖垮这个王朝的一个最重要因素。

没有办法,祖制不能改。为了缓解经济压力,朝廷只好采用一些损招儿,比如尽量拖延宗室的请名和请封的时间,朝廷不给赐名、赐封,等于这个人没有被朝廷确认,自然就不用给禄米。弄得好些宗室的人都三四十岁了,连个名字都没有。到了朝廷实在困难的当口,比如崇祯年间,朝廷还出面力劝众王爷们辞禄,减少禄米,但根本没有人响应。

大明最后时刻的崇祯年间,外面要应付后金,内里要对付农民造反,两下都要钱,但钱却是真没有。光宗室这个大窟窿,就根本填不了。李自成兵临城下,连守城的士兵都发不出粮饷,没人给他打仗,可怜的皇帝最后只好到煤山去一根绳子吊死。

自家人的特权,最终,是害了自家人。

插图 / 官员特权 / 佚 名

【原载《廉政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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