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批判现实主义发展的高峰
2020-11-16
作者简介
列夫·托尔斯泰(1828-1910)俄国作家、思想家,19世纪末20世纪初最伟大的文学家之一,他被誉为具有“最清醒的现实主义”的“天才艺术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等。
内容概述
主人翁聂赫留朵夫公爵是莫斯科克拉斯诺贝尔斯克地方议会的议员,也是地方法院的陪审员。有一次,他在审理一起毒害人命案时,发现了一名年轻美貌的妓女柳包芙。他认出了这个柳包芙实际上是多年前他在姑妈家认识的养女玛丝洛娃。聂赫留朵夫曾经爱过她,后来使她怀孕。法庭判玛丝洛娃流放西伯利亚做四年苦役。玛丝洛娃听到判决后呼喊自己没罪。聂赫留朵夫心中有愧,决定帮助她上诉。他回忆过去与玛丝洛娃在一起的时光,非常愧恨自己对她的抛弃,觉得如果必要的话,情愿跟她结婚。他去探望玛丝洛娃。玛丝洛娃告诉他:自己怀孕后,得知聂赫留朵夫路过当地没有下火车时,曾去火车站去找,一节一节车厢地找,见到在车厢里喝酒的聂赫留朵夫时,她拍打车窗,但聂赫留朵夫没有反应。她觉得自己受骗了,从此不再相信男人,而只是利用男人。聂赫留朵夫决定同玛丝洛娃结婚,只有这样,才能使她免除刑罚。但玛丝洛娃不同意。聂赫留朵夫把自己的土地以极低的租金租给农民,然后又把租金散发给农民。之后,他来到彼得堡全力为玛丝洛娃上诉,但遭到亲友的白眼。上诉没有成功。在炎热的七月,他同玛丝洛娃一道前往西伯利亚流放。他设法把玛丝洛娃调到了政治犯的队伍里。在这里,玛丝洛娃感到自己受到了公正的待遇,性情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一个名为西蒙松的政治犯爱上了玛丝洛娃,在爱的感召下,玛丝洛娃复活了原来纯洁、明朗的天性。西蒙松和玛丝洛娃还准备结婚。聂赫留朵夫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为玛丝洛娃找到自己的幸福而感到高兴。然而,聂赫留朵夫对这几个月来的耳闻目睹感到苦恼,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社会现实中的种种罪恶,后来,他在《圣经》中找到了答案:人不但不可恨仇敌,而要爱仇敌。
艺术特色
《复活》的结构与描写的基本原则是尖锐的对比。小说描写了极其广泛的生活画面:从法院到教堂,从监狱到流放所,从莫斯科到彼得堡,从城市到乡村,从俄罗斯到西伯利亚。通过这些画面,作者把上层社会与人民生活进行对比,把贵族老爷、达官贵人与贫苦的老百姓进行对比,把统治者与犯人进行对比。
托尔斯泰善于通过人物复杂的心理状态表现人物的精神世界。如聂赫留朵夫在法庭上重见玛丝洛娃后,思想上引起的一系列的激烈斗争。小说巧妙地利用外界的事物和现象来刻画人物的心理,有时外界事物影响着人的情绪;有时又由于人的情绪使周围环境带上一种特殊的色彩。如法庭审判、监狱的情况,农民和流放犯的生活,都很强地影响着聂赫留朵夫的思想和情绪。有时聂赫留朵夫的恶劣情绪又产生对周围环境的厌恶之情,如聂赫留朵夫在参加法庭审判后,到柯尔查庚家看见他家的一切都感到厌恶。作者通过对聂赫留朵夫不同时期的心理活动的描写,对贵族地主进行了揭露和批判,同时也再现了聂赫留朵夫道德自我修养的整个过程。
名段阅读
第一部第四章第三十七(节选)
这天夜里,玛丝洛娃久久不能入睡。她睁大眼睛躺在板铺上,望着那不时被来回踱步的诵经士女儿身子遮住的门,听着红头发女人的鼾声,想着心事。
她想,她到了萨哈林岛后绝不能嫁个苦役犯,总要另外找个归宿,或者嫁个长官,嫁个文书,至少也得嫁个看守或者副看守。他们都是色鬼。“只是人不能再瘦下去,要不然就完了。”她想起那个辩护人怎样盯住她,庭长怎样盯住她,法庭上遇见她和故意在她身边走过的男人怎样盯住她。她想起别尔塔到监狱里来探望她时说起,她在基塔耶娃妓院里爱上的那个大学生问起过她,对她的遭遇很表同情。她想起红头发女人同人打架的事,她很怜悯这个红头发女人。她想起面包店老板怎样多给了她一个白面包。她想到许许多多人,就是没有想到聂赫留朵夫。她的童年,她的少女时代,特别是她对聂赫留朵夫的爱情,她从来不回想,因为回想起来太痛苦了。这些往事原封不动地深埋在她的心底。她连一次也没有梦见过聂赫留朵夫。今天她在法庭上没有认出他来,倒不是因为她最后一次看见他时,他还是个军人,没有留胡须,只蓄着两撇小胡子,鬈曲的头发很短很浓密,如今却留着大胡子,显得很老成,主要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在他从军队回来、却没有拐到姑母家去的那个可怕的黑夜,她在心里把她同他发生过的事全部埋葬掉了。
在那个夜晚以前,她满心希望他回来,因此不仅不讨厌心口下的娃娃,而且常常对她肚子里时而温柔、时而剧烈地蠕动的小生命感到亲切。但在那个夜晚以后一切都变了。未来的孩子纯粹成了累赘。
两位姑妈都盼望聂赫留朵夫,要求他顺路来一次,可是他回电说不能来,因为要如期赶回彼得堡。卡秋莎知道了这事,决定到火车站去同他见面。火车将在夜间两点钟经过当地车站。卡秋莎服侍两个老姑娘上床睡了,怂恿厨娘的女儿玛莎陪她一起去。她穿上一双旧的半统靴,戴上头巾,把衣服收拾了一下,就跟玛莎一起往火车站跑去。
这是一个黑暗的风雨交作的秋夜。温暖的大颗雨点时下时停。田野里,看不清脚下的路;树林里像炕里一样黑魆魆的。卡秋莎虽然熟悉这条路,但在树林里还是迷失了方向。火车在那个小站上只停三分钟。她原希望能提早赶到车站,可是当她到达时已铃响第二遍了。卡秋莎一跑上站台,立刻从头等车厢的窗子里看见了他。这节车厢里的灯光特别明亮。有两个军官面对面坐在丝绒座椅上,没有穿上装,正在打牌。靠窗的小桌上点着几支淌油的粗蜡烛。聂赫留朵夫穿着紧身的马裤和 雪白的衬衫,坐在软椅扶手上,臂肘靠在椅背,不知在笑些什么。卡秋莎一认出他,就用冻僵的手敲敲窗子。但就在这当儿,第三遍铃响了,火车缓缓开动了。它先往后一退,接着,车厢一节碰着一节依次向前移动。有一个军官手里拿着纸牌站起来,往窗外张望。卡秋莎又敲了一下窗子,把臉贴在窗玻璃上。这时她面前的那节车厢也猛地一震,动了起来。她跟着那节车厢走去,眼睛往窗子里张望。那个军官想放下窗子,可是怎么也放不下。聂赫留朵夫站起来,推开那个军官,动手把窗子放下。火车加快了速度。卡秋莎也加快脚步跟住火车,可是火车越开越快。就在窗子放下的一刹那,一个列车员走过来把她推开,自己跳上火车。卡秋莎落在后头,但她仍一个劲儿地在湿漉漉的站台上跑着。她跑到站台尽头,好容易才收住脚步免得摔倒,然后从台阶上跑下地面。她还在跑着,但头等车厢已经离得很远了。接着二等车厢也一节节从她旁边驶过,然后三等车厢以更快的速度掠过,但她还是跑个不停。等尾部挂着风灯的最后一节车厢驶过去,她已经越过水塔,周围一点遮拦也没有了。风迎面刮来,掀起她头上的头巾,吹得衣服裹紧她的双腿。她的头巾被风吹落了,但她还是一个劲儿地跑着。
“阿姨!卡秋莎阿姨!”玛莎喊着,好容易才追上她。“您的头巾掉了!”
“他在灯光雪亮的车厢里,坐在丝绒软椅上,有说有笑,喝酒玩乐,可我呢,在这儿,在黑暗的泥地里,淋着雨,吹着风,站着哭!”卡秋莎想着站住了,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抱住头,放声痛哭起来。
“他走啦!”卡秋莎叫道。
玛莎害怕了,搂住卡秋莎湿淋淋的衣服。
“阿姨,我们回家去。”
“等一列火车开过来,往轮子底下一钻,就完事了。”卡秋莎想着,没有回答小姑娘的话。
她打定主意这样做。但就在这当儿,如同通常在激动以后乍一平静下来那样,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的孩子,突然颤动了一下,使劲一撞,慢慢地伸开四肢,然后用一种又细又软又尖的东西顶了一下。忽然间,那在一分钟前还那么折磨她、使她觉得几乎无法活下去的重重苦恼,她对聂赫留朵夫的满腔愤恨,她不惜一死来向他报复的念头,——这一切顿时都烟消云散了。她平静下来,理了理衣服,扎好头巾,匆匆走回家去。
品读
玛丝洛娃怀孕后,被聂赫留朵夫抛弃,但仍非常想见他,一次听说他会在晚上经过她家附近的火车站,就赶到那儿,在车窗外找到他所在的那节车厢。这时火车开动了,玛丝洛娃边敲着窗子,边跟着火车跑,头巾吹掉了,她还是跑,火车无情地远去了,她倒在了地上,抱头痛哭。她当时想到了死,但想到孩子,于是慢慢地站了起来……自从这件事后玛丝洛娃思想发生了转变,她不再相信人,认为一切都是欺骗。这也是她以后悲剧的导火索。是聂赫留朵夫的无情抛弃,使一个天真烂漫少女走向了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