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列岛》:抒写疫病灾难境遇中的平民魅力
2020-11-14齐亚楠
齐亚楠 杜 凡
(1.四川电影电视学院,四川 成都 610037;2.泰国皇家理工大学;3.四川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4)
2020年伊始,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让人始料未及。在不到4个月的时间,疫情已蔓延全球,累计感染人数超过百万,成为继2003年的SARS、2009年的禽流感之后,人类在21世纪遭遇的又一场严重的传染病灾难。疫情灾难片《感染列岛》(濑濑敬久,2009)便讲述了一种新型流感病毒在日本暴发,病毒的快速传播使患病人数呈指数级增长,医院瞬间不堪重负,常规社会运转也濒临瘫痪,遽而呈现出骇人视听的疫病灾难景象的故事。当下面对新冠肺炎疫情的突袭,人们不仅惊异病患人数的急剧增长远超医院的承载力,紧缺的医疗物资也让人深感救治难上加难,而封城、居家又使常规社会运转按下暂停键……以往在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场景竟然见于现实。一如有的学者所言:“也许,灾难片不是恐怖的幻想而是预言,我们人类面临的自然灾害和社会困境已经和将要带来的灾难不可避免。”诚然,现实并非人类对话病毒的唯一广场,每一部以病毒为题材的灾难片,似乎都在预演着人类遭遇疫病灾难后的各种启示录。鉴此,从日本电影的灾难文化表达入手,聚焦《感染列岛》,探讨其对人的伦理价值和生存观的思考,以期对当前人类应对新冠肺炎疫情提供借鉴。
一、忧患意识与现实抒写
(一)日本灾难电影的忧患意识
“灾难片,是以自然界、人类或幻想的外星生物给人类社会造成的大规模灾难为题材,以恐怖、惊慌、凄惨的情节和灾难性景观为主要观赏效果的类型电影。”作为满足大众娱乐消费的类型,灾难片在视听内容的呈现上,常以惊世骇俗的灾难场面、数以万计的民众死亡,以及到处蔓延的恐惧、绝望情绪作为突出景观。尤其是在灾难景观表现上,为加强视听的震撼效果,灾难片制作者常常借助特效制作出天崩地裂(如《2012》)、滔天巨浪(如《海啸奇迹》)、巨型怪兽(如《哥斯拉》),或是铺天盖地的寒冰(《后天》)、丑陋可怖的外星人(如《独立日》)等在数量上或体积上凸显无限大的观赏对象,以让观影主体在对比中感受到自身力量的渺小,从而营造出恐惧感。但在疫病灾难题材的电影中,由于人对病毒的肉眼不可见,便难以借助宏大的特效场景来营造这种恐怖感,所以《感染列岛》转向突出群体的快速死亡和个体难以承受的心理折磨来表达疫病灾难的骇人之处。
与西方灾难片相比,处于东方语境中的日本灾难片存在自身表达的独特性。正所谓“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电影形态、功能观念与这一国家、民族的文化(包括文化传统和当代文化 )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由于日本地处亚欧板块和太平洋板块的消亡边界,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的常年活跃使日本几乎每隔3年就会发生1次危害较大的地震。加之海平面的不断升高、自然资源的贫乏和较大的人口密度等,都使生活在狭窄岛屿上的日本民族有着与生俱来的危机感与忧患意识。《日本沉没》(2006)等日本本土灾难片无疑将日本居安思危的岛国心态展现得淋漓尽致,当然也体现出日本民族在逆境中繁衍生存的强大信念。具体到《感染列岛》,创作者摒弃了大场面、大制作的视听形象,将镜头对准平凡的普通人,表现他们在遭遇疫病灾难时的生存状态——更为写实,而非过度借助特效制造奇观效果。
(二)灾难类型下的现实抒写
在《感染列岛》上映之初的宣传报道中,媒体多以“灾难”甚至是“科幻”等符号来指认该片的类型基调,然客观而言,影片更多的是在表达“现实”。《感染列岛》的现实性主要体现在对灾难场景的真实描写和对人物心理的极致刻画两方面。影片讲述一位父亲在看望女儿的过程中,将流感带入日本并引起迅速暴发,临危受命的世卫组织人员小林荣子与本地急救医师松冈等医护人员迅速投入对患病人员的救治和病毒来源的调查。在救治中,面对医疗物资的匮乏和源源不断的患者,医务工作者多次陷入崩溃的境地,最终在小林荣子的“以身试法”、松冈等人不顾生命危险的病毒追查和医务工作者的众志成城努力下,成功抵御了这场殃及日本全境的疫病灾难。
在对病毒疫情发展的表现上,影片还原了现实中传染病袭来的真实现状,即第一名患者像往常一样前往医院看病,毫无防范措施的医护人员出于常规操作进行诊疗。当治疗不起作用,患者的病情持续加重导致死亡时,医护人员开始预感到新型传染病的来袭,但此时病毒早已暴发性地蔓延开来,病患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医院。一切都开始于悄无声息,随后又剧烈暴发,像极了新冠肺炎突袭中国武汉时发生的一幕,起初只是为数不多的几例确诊病例,随后便是一天数千人的爆发式增长。片中患病人数的激增使医护人员和医疗设备陷入严重紧缺的窘境,医院的正常运转也濒临崩溃,更多的患者无法得到及时的入院救助,只能领药居家隔离或等待死亡。片中的这些场景使人深切体验到疫病灾难的严重危害,但不少观影者可能还难以相信:在传染病来临时,社会医疗体系会如此不堪一击。然新冠肺炎的肆虐已让人们深刻警醒到在传染病疫情中现实医疗体系的脆弱。当前,全球各地的医护人员告急、口罩告急、防护服告急、病床告急都使疫病灾难愈演愈烈。值得欣慰的是,中国在对抗新冠疫情中凭借快速反应和严肃重视,成功地遏制了病毒在全国范围内的大传播,并在全国人民众志成城的努力下实现了阶段性的胜利,为全世界积累了宝贵的抗疫经验。但时下意大利、西班牙等欧洲国家却陷入巨大的医疗危机,使《感染列岛》中的一幕幕在现实中被再现。
在矛盾冲突的表达上,《感染列岛》与一般灾难片惯用的二元对立的冲突设置不同,其更为凸显极端困境中人的内心冲突。而同样作为疫情灾难片的美国电影《恐怖地带》(1995)和韩国电影《流感》(2013),无一例外都将影片的最大矛盾冲突设置为患病群众与政府的二元对立,即政府为了遏制病毒的传播,选择封锁患病地区,并试图通过军机轰炸让患病人群与病毒同归于尽,以达到消除疫病灾难的目的。与这种超现实的极端矛盾设置不同,《感染列岛》更加注重对极端环境中人的内心的真实刻画。片中,由于医院的重症病患不断增加,呼吸机严重紧缺,而涌入的新病患只有在呼吸机的救助下才有生存的一线希望,此时医生们不得不在患病人群中做选择。有这么一个细节:一名护士被安排去拔掉一位老人的呼吸机,但当护士站在老人面前时,她犹豫了,因为一旦伸手取下呼吸机,也就意味着自己结束了老人的生命,她无法承受内心的折磨,申请更换他人来完成,而其他人也都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沉默。这一场景深刻表现出医务人员在极端境况下的强烈内心冲突,即他们是治病救人的天使,但有时又不得不做断送生命的恶魔。随后,主管疫情工作的小林荣子果断挺身而出,拔掉一个又一个病患的呼吸机,可是当医务人员竭尽全力用换下来的呼吸机救治新病患依旧未能成功时,影片表现了医务人员心理崩溃的一幕。在这场史无前例的疫病灾难中,医务人员是站在抗击疫情第一线的英雄,但导演并没有刻意地将他们塑造为无所畏惧、战无不胜的超级英雄,而是把他们当作普通人来对待,表现他们虽已见惯生死,但依旧会在这不见任何希望的救治中压垮内心的防线。影片正是借助对人物心理冲突的细致刻画,一面通过展现医务人员难以承受的心理压力,凸显疫病灾难的巨大破坏力;另一面又通过医务人员重拾信心、战胜病毒,表现人在困境中的坚韧和伟大。显然,《感染列岛》在灾难类型的外壳下,完成了对现实的抒写,也具有强烈的社会现实意义。
二、平民英雄与“物哀”审美
(一)平民群体与英雄魅力
严重的传染病疫情是重大的社会突发安全事件,是对一个国家危机管理体系的严峻考验。中国在对抗新冠肺炎中取得的阶段性胜利,离不开政府的宏观把控和有力组织,但最令人感动的是奋战在一线的抗“疫”人员和背后默默付出的平凡劳动者们。《感染列岛》在叙事伦理的表达上,便避开了对权威意志的抒写,而是从平民视觉出发,重点彰显平民群体的英雄魅力。
首先,养鸡场主无辜地畏“罪”自杀,体现出平民勇敢担责的救赎精神。影片中,东京都近郊一家养鸡场的场主镰仓,因其鸡场爆发禽流感,与其后感染日本全境的新型病毒恰逢其时,被人们指认是这场疫病灾难的罪魁祸首。在小林荣子、松冈一行人前往养鸡场调查时,鸡场主镰仓不堪心理重负和愧疚,向众人下跪致歉,随后更可悲的是上吊自杀。作为一名商人,其在危难时刻表现出的是深深的自我忏愧和愧疚中的畏“罪”自杀,这与一般影片惯常表现的商人自私自利、狡诈奸猾的角色设定形成了鲜明对比。从这一层面看,影片凸显了一名勇于担责的日本商人形象。但可悲的是,随着松冈等人的调查,病毒并非来源于养鸡场,因而镰仓是无辜的。至此,影片让人清醒地认识到,灾难中惊慌的人群制造的流言会对无辜者造成何等严重的加害。
其次,医护群体危难时刻众志成城的责任担当,彰显出医者仁心的崇高境界。影片开始,本地主管医生对世卫组织人员小林荣子应对疫情的管理措施不以为然,并对其小题大做的态度颇为反感,行动上并不配合。随后疫情的迅速发展,超出所有人的预想,此时小林荣子提出必须征调一批专职医护人员参与救治。她用自愿报名的方式动员大家,众人在抉择中,却出奇一致地团结起来,支持小林荣子的决定。影片表现了危难时刻医护人员摒弃偏见,众志成城对抗病毒的使命担当。不仅如此,小林荣子“以身试法”、松冈与志稔教授千里追查病毒来源,也体现出医护人员无惧个人生死、甘愿牺牲的品质。片中奋战在抗疫一线的小林荣子不幸被感染,在最后时刻她放弃个人生死,尝试使用病人血清的危险治疗方法。虽然此种方法让松冈成功救治了鸡场主女儿,但小林荣子却最终牺牲了。在她的伟大尝试下,成功救治有了一线生机。松冈与志稔教授在千里追查病毒来源的过程中,成功解救了东南亚因病毒感染被抛弃的小岛群众,与癌症抗争的志稔教授虽年事已高,但仍不顾安危,继续深入热带丛林深处,寻找病毒寄主,然而在找到真相的最后时刻,他却不幸倒下;而松冈则在疫情退去后,前往北海道偏远地区当起了一名村医,并把小林荣子告诉他的,可以让人重拾希望的一句话——“即使明天地球毁灭,今天你也要将苹果树种上”——带给每一个重症病患。虽然,病毒造成的巨大死亡令人感到无比恐惧,但最终人类将凭借坚韧的毅力和汇聚的希望战胜这一重大灾难,这也正是人性中崇高的精神所在。正如康德所说:“因它们提高了我们的精神力量越过平常的尺度,而让我们在内心里发现另一种类抵抗的能力,这赋予我们以勇气来和自然界的全能威力的假象较量一下。”这其中的“另一种类抵抗的能力”就是人的超越精神,即在对抗灾难中,主体由起初对对象的恐惧而产生的痛感,最终会转化为肯定主体尊严而产生的快感。显然,这就是《感染列岛》中医护人员彰显出的崇高感。
(二)阴盛阳衰与“物哀”审美
大多数灾难片的情感表达,对亲情、友情、爱情的美好展现都是一如既往的,如《泰坦尼克号》(1998)表现至死不渝的爱情,《唐山大地震》(2010)刻画感人至深的亲情,《完美风暴》(2000)展现互相扶持的兄弟情,等等。《感染列岛》也通过描绘一幕幕触动人心的亲情、爱情和友情来展现灾难中普通人对美好价值的执着坚守。但这些情感的表达又呈现出日本文化中独特的“物哀”审美意识。“物哀”作为日本文化中富有特色的审美感兴范畴,与中国文化中强调天人合一、物我和谐的“感物”不同,它追求“从自然的人性与人情出发,不受伦理道德观念束缚,对万事万物的包容、理解、同情与共鸣,尤其是对思恋、哀怨、寂寞、忧愁、悲伤等使人挥之不去、刻骨铭心的心理情绪有充分的共感力”。
片中众人将鸡场主镰仓指责为灾难的罪魁祸首,但志稔教授对此行为却不屑一顾,因为他清醒地认识到与鸡接触最密切的镰仓都没有被感染——这体现出他不受常规世俗观念的裹挟。在志稔教授与癌症的抗争和对病毒的认识上,也体现出他对万事万物的包容与理解。在虾子养殖场看到人类滥用抗生素造成的环境破坏,志稔教授不由得感慨:“病毒的行为也和人类一样,明明把宿主杀死之后自己也会死,尽管如此依然要吞噬宿主。”随后向松冈医生提问道:“你不觉得矛盾吗?人类和病毒共同生活难道不可以吗?”面对松冈的困惑,志稔教授进一步解释说:“我从发现自己患了癌症之后,就一直这么想,癌症会在我体内与我一起活下去,我们不是敌人。”“物哀”是“人所感受到的事物中所包含的一种情感精神,用本居宣长的话说,‘物哀’是‘物之心’‘事之心’。 所谓的‘物之心’,就是把客观的事物(如四季自然景物等),也看作是与人一样有‘心’、有精神的对象,需要对它加以感知、体察和理解”。可见,在志稔教授信仰的生命哲学中,作为癌症或病毒的“物”,引起他内心的“哀”(“哀”在日本文化意义中,意为触发主观感动和感受),他把癌症、病毒看成有“心”的、有精神的对象,即癌症或病毒杀死寄主,它们也会死亡,只有人与癌症或病毒达成和解和平衡,便能在更大范围内实现人与万物的和谐共生。其实,仔细思考,这里面有较为深刻的生命含义,即人类在无限度的自然开发(片中体现为人工养殖)中,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千方百计地滥用抗生素等,希望遏制一切病毒和细菌。但在这功利性的自然观中,疯狂的利益索取者将细菌和病毒视为“敌人”,而不能“哀”其参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大自然规律的“心”和精神。最终,自然将向人类证明,这种狂妄的设想终会制造出耐药性更强的超级细菌或超级病毒,从而使人类陷入灾难。《感染列岛》中的疫病灾难,难道不就是大自然向人类开出的“超级罚单”吗?
“物哀”作为一种审美感兴范畴,其在美学层面,还表现出“浓厚的阴盛阳衰的女性化风格”。《感染列岛》对“物哀”这一审美特征的表达更多地体现于主角间人物情感关系的营造中。作为男性的松冈医生,性格温柔、平和,与之对比的小林荣子作为女性,性格却果敢、刚毅。影片多次刻画两人的性格冲突,比如在介绍两人背景的一场戏中,两人原本是情侣,分开的原因是小林荣子执意要前往国外进修学习,而松冈却不愿跟随,认为留在国内依然可以发展很好。在这一观念冲突中,小林荣子体现出敢闯敢拼的特质,而松冈体现出的是追求安稳和守成。再如,两人对待医患态度上的矛盾冲突:小林荣子急于查清病毒的来源,向刚刚失去丈夫的患病女子,进行流行病学的调查询问,而此时,松冈前来制止,认为小林荣子不够体谅病人的心情。此外,影片亦通过政府赋予小林荣子抗疫指挥权、小林荣子在医护人员不愿拔掉病人呼吸机时的挺身而出,以及最后时刻拼死一搏尝试血清疗法等,来展现小林荣子作为女性形象的坚强。通过比较,小林荣子作为女性在处事风格和行为态度上都表现得要比作为男性的松冈医生更为强势和具备主导力,从而体现出阴盛阳衰的“物哀”审美风格。另外,高中生情侣间的男孩跟随家人仓皇出逃时,面对留守女友的电话,胆怯地拒接;三田护士一家,丈夫温柔体贴地照顾女儿,三田护士则在救治病人中因感染病毒而牺牲;在自愿报名成为专职应对疫情的医护人员中,女性被表现为先于男性举手的勇敢者;第一个心理崩溃的医护人员却是男性实习生等,都体现出影片的“物哀”审美特征。由此可见,《感染列岛》实乃以平民叙事的方式及“物哀”审美风格,淡化了政治权威的主导性,凸显了平民群体的英雄魅力。诚如制片人平野所说:“一旦出现异种病毒,日本全国很可能就像电影里那样成为战场。而我们所要展现的,正是极限状态下拥有坚强意志和真正勇气的人们挺身对抗病灾的样子。这部影片的又一主题是‘美丽的日本人’。”
三、自然报复与自我救赎
《感染列岛》中袭击日本的新型病毒源于东南亚某岛国丛林腹地深处,起因是虾子养殖企业为了扩大生产,无限破坏热带雨林,致使雨林深处蝙蝠携带的病毒传染到人类。因此,在生态价值观念的表达上,《感染列岛》呈现出灾难片惯常表现的人类破坏自然,使自然对人类展开毁天灭地的报复,最终需要人类付出巨大努力和牺牲,从而进行自我救赎的生态主题。像以史前怪兽为题材的《哥斯拉》(1998),讲述人类无节制地利用核能,唤醒了沉睡地球深处的史前巨兽,从而引发灾难;以天气剧变为题材的《后天》(2004),讲述人类的过度生产活动导致温室效应,使地球气候异变,引发第二次冰河纪等,都体现出“以生态观念为价值取向而形成的审美意识。它体现了人对自然的依存和人与自然的生命关联”。人类步入近代社会以来,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人的欲望越来越大,对大自然的索取也越来越多。面对屡屡爆发的自然灾难,人们也开始意识到人类对自然的过度破坏是其发生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灾难片根植于现实灾难给人们留下的恐惧意识,并通过镜头的叙述将灾难表现为一种与现实相对照的语境,进而在表现人类力量与自然力量抗争,且造成巨大损失和难以弥补的创伤中,使人类深刻认识到敬畏自然、和谐共生的重要性。
其实,人们还能在灾难片中进一步反思到:当灾难来临时,并非人人都能够同仇敌忾地团结在一起,有时不少人面对生死却暴露出人性的丑陋一面。《感染列岛》中的无辜的养鸡场主镰仓便死于人们众矢之的的指责。当病毒来源的确切真相在电视上公之于众时,影片表现了刚刚失去父亲的鸡场主女儿面对众人,歇斯底里地喊出:“杀人凶手!所有人都是杀人凶手!”这振聋发聩的声音无疑是导演想借助一个刚刚经历丧父之痛的孩子,来表达对灾难面前暴露出的卑劣人性的强烈控诉。正如惯常拍摄灾难片的罗兰·艾默里奇所说:“我们最大的恐惧和虚无感,不是来自面对自然的不可知,也不全是关于对地震海啸的想象。事实上,对我们产生威胁的是那种面对人类内心邪恶与黑暗的恐惧,以及我们面对人类社会异化、政治国家失控所产生的荒诞感。”
既然,灾难是人类对自然破坏所造成的恶果,那就必须由人们自己去救赎,那片中塑造的英雄便成为人类实施救赎的最佳代理人。在《感染列岛》中,从医护人员自愿参加抗“疫”所表现出的众志成城之举,到松冈与志稔教授在千里追查病毒来源时所遭遇的生命威胁,再到小林荣子、三田护士等医护人员在救治病人过程中因感染而牺牲,以及数千万默默承受苦难的死亡病患家属等,其中所折射出的平民英雄们的临危不惧、执着坚守及无私奉献,成为人类最终战胜疫病灾难的基石。影片通过对平民英雄人物的细致刻画,讲述他们为了人类的救赎而付出的巨大牺牲,从而表达了人类面对灾难时永不泯灭的崇高精神之光。鉴此,在生态观念的表达上,《感染列岛》呈现出自然报复与人类自我救赎的宿命生存观。
毋庸置疑,2020年初新冠病毒的暴发已给全球人们的生活造成史无前例的影响。《感染列岛》所预言的新型病毒事件,与今日的社会现实颇为类似,故而具有一定的警示性。同时,影片所传递出的人类永不泯灭的希望之光,也为人们最终打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疫”带来了信心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