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土 魂
2020-11-14
1.双河县城街道 黄昏
一支治安巡查队伍走门入户,肆无忌惮。
领队是保安团的侦缉队长巴三春和湘军侦察排王排长,他们小声地说着什么。
矮胖、脸有疤痕,人称“疤队长”的巴三春:老兄,贵军陈营长下令秘密戒严,今晚有啥特殊任务?
王排长:不知道,上峰只让随时待命。
巴三春:哦……
前面街巷传来小鼓的敲打声,巴三春和王排长循声走近,驻足观望。
居民围成一圈,听着坐在中间的一个黑眼盲人“唱号音”。号音声伴着鼓点,如诉如泣:
小鼓一打咚咚响,各位老表听端详。
今天不把别的表,唱唱双河虎与狼。
虎狼爹叫田友章,出身军阀好张狂……
巴三春听得疤脸一抽一抽的,上前分开众人,举起马鞭朝黑眼盲人抽去。
盲人手中的小鼓滚落在地。
巴三春怒吼:唱什么唱!造反啦?给我抓起来!
两个保安团丁冲上去,却被众居民拦住。
众居民:算了算了,不唱就不唱。他一个盲人就是讨口饭吃,长官就放了吧……
一个老妪蹲身捡起小鼓,小心地牵着盲人离开,回头对大家说:散了吧,散了。
王排长走过来:他是什么人?唱的什么?蛮好听呢。
巴三春掩饰道:噢,这盲人从永新过来的,叫高朵黑子。也没唱什么,尽是些乱七八糟的。
2.县城民居厅间 夜
围着一盏忽明忽暗的小油灯,中共双河县委正在秘密召开会议。
县委书记刘真奇:同志们,下面,请省委巡视员给我们传达中通49号文件……
大门“砰”的一声开了,门哨慌张跑进来:快跑!白狗子来啦!
刘真奇迅速吹灭面前的小油灯。黑暗中,一阵桌凳的声响,人们冲出屋去。
刘真奇一把扯住巡视员往后门跑:跟着我。
田家凤奔上来,拥着刘真奇:老刘,快走!
刘真奇急切回头,压低声调:巡视员,巡视员……
田家凤使劲将刘真奇推出门外:你快跑,让我来。
手电筒光和乌黑的枪口在黑暗中左右闪动,号叫声声:不准动!老实点……
3.河边沙滩 黄昏
秋风悲鸣,狂乱地舞动着滩涂的芦苇。四周布满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士兵和保安团丁,如临大敌。
沙窝下站着几个五花大绑的人,是刚逮捕的双河县委宣传部长黄申、组织部长朱宜、团委书记汪一淇和省委巡视员张道中,还有妇女部长田家凤。他们后边不远处,立着一列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士兵。
士兵奔来两匹坐骑,在刑场前停下。先下马的是双河县保安团司令田家驹。随后下马的是湘军148旅陈营长,人称陈疯子。
田家驹跟陈疯子耳语,陈疯子点头,走到行刑士兵旁耳语一番,便挥动手臂:预备——放!
枪响了,枪口吐出火光……
4.保安司令部门口 日
大门口挂着一块“国民政府双河县保安司令部”木牌。门岗两旁立着荷枪实弹的保安团卫兵。
一辆军车在门岗前停下,从驾驶室走下保安团副官田伍。
田伍回头,恭恭敬敬地搀扶田家凤下车:小姐,您当心。
5.保安司令部房间 日
田家驹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房中。
房门轻轻推开,田伍小心地探进头来:司令,小姐带到。
田家驹:进来呀。
田伍让了让房外的田家凤:小姐,您请!
田家凤阔步进入房中,田伍小心地掩上房门。
田家凤:田家驹,行啊!你咋不枪毙我呀?
田家驹:枪毙你何难!你是我亲妹,我要对得住爹的嘱咐。
田家凤:爹嘱咐什么啦?你告诉我呀!咋不说话呀?
田家凤在房中转一圈,见里间卧室床上放着她的洗换衣物:怎么,打算软禁我?
田家驹:你还想咋样?该收心啦,好好在这儿反省反省!
田家驹脸有余怒,摔门而去。
6.九陇山波阳祠 日
房门推开,双河县委秘书李百亮闯进来:刘书记!
坐在办公桌前的刘真奇站起来:怎么样,打探清楚了吗?
李百亮喘了口气,点点头:几个巡视员都被田家驹处决了。
刘真奇急切地:家凤呢?
李百亮:家凤同志据说已从监狱出去,在田家驹那儿。
刘真奇:好,把回来的同志召集起来。田主席呢?快把他叫来,我们商量下一步行动方案。
李百亮:好,我就去通知。
7.保安司令部房间 日
田家凤蹑手蹑脚拉开房门,伸头向外探望。
两个团丁面无表情地站立门外。
田家凤生气地:你们干什么?
团丁甲挺了挺身子:奉田司令长官命令,在这里保护小姐您!
田家凤:滚!我要吃饭。
团丁乙:小姐进屋稍等,饭马上送到。
田家凤:谁叫你进来?绐我滚!你去告诉田家驹,让我乳娘过来。
团丁乙诺诺而退。
8.民居厅间 日
双河县苏维埃主席田向贵站厅间,眉头紧锁地吹奏着短笛。
李百亮敲敲开着的门,进来:田主席,刘书记请你过去一下。
田向贵忙放下短笛:百亮,你回来啦,城里情况怎么样?
李百亮:很不好。几个巡视员被处决了,只有家凤同志还拘押在县保安团里。
田向贵心有余悸:李秘书,要不是家凤同志把我隐藏在稻草堆里,我也没命了。真要感谢家凤啊!
李百亮:是啊,家凤是位好同志!
9.波阳祠堂会议室 日
参会人员陆续走进祠堂会议室。
天井旁边,早来的田向贵与河东四纵二支队长郭士万小声交谈着。
田向贵:老蒋这次提出“清赤祸,剿匪患”下了血本。他用心腹大将——湘军鲁胖子,取代滇军朱培德,一来就给我们个下马威,双河县委被他们端去一半!今后你得小心些。
郭士万笑道:老师放心,我始终记住您对我的教诲——“识时务,知进退”。
田向贵:你的部队现在哪里?
郭士万:分散隐蔽在武功山。
田向贵点头说:那就好。自从鲁胖子派成光耀进驻鹭州城后,就全力镇压革命,仅我双河就派驻陈疯子一个加强营,外加一个炮排,到处乱抓乱杀,制造白色恐怖。
郭士万:可不是!陈疯子还未进城,就带队伍先来我河东清剿,我只好避敌锋芒,让部队分散隐蔽。
田向贵:看来,今后我们得转变斗争策略啦。
刘真奇从房间出来:怎么转变呀?老田,等下你先说,大家来商讨一下。
会议桌前,刘真奇庄重地说:我提议,会前首先为县城牺牲的同志默哀三分钟!
大家肃然起立,低头默哀。
默哀毕,刘真奇说:今天县委会议,除牺牲的同志,缺席的还有转战在外的四纵队长曾文述和被捕的田家凤同志。现在开会,请向贵同志先发言。
田向贵:我认为,目前军阀混战告一段落,统治阶级内部趋于缓和,必然要全力对付革命。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为了保存实力,我们得转变斗争策略,不能硬拼,要避敌锋芒,分散隐蔽,分开游击。
河西区苏维埃主席罗霄汉:不行不行!田主席,这是下策。要我们避开锋芒,不跟敌人去拼,不就是放弃斗争了吗?
土地财政部长张禾山:是啊,我们分散隐蔽,分开游击,既瓦解革命斗志削弱自己的战斗力,又助长敌人的反动气焰。的确不可取!
郭士万:那你们说,咋办?难道用鸡蛋去碰石头?
刘真奇:士万同志,其实也不是让我们去硬碰或者死拼。关键是,我们对目前形势要有个清醒认识。刚才老田说了,眼下军阀混战告一段落,统治阶级内部趋于缓和,必然要全力对付革命,这不错。但就这一点,还不够。只有认清了我国被世界帝国主义列强视为可争夺的殖民地的现实,即知军阀混战不会真正缓和,而是一天一天在扩展。只要军阀混战在扩展,农村破产,民不聊生,农民的革命斗争就会一天一天扩大。不知老田你是否认同?
田向贵频频点头:当然,当然……
刘真奇:所以说,只有认清形势,才能明确前进方向。因此,我们下一步工作,就是要去壮大农民武装,巩固和扩大苏维埃区域,坚决消灭以田家驹为代表的反动势力,夺取土地革命斗争胜利!
祠堂内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10.保安司令部房间 日
田伍领着乳娘进来,田家驹示意田伍出去。
乳娘恭敬地站在田家驹面前:少爷。
坐办公桌前的田家驹:家凤回来了。
乳娘欣喜地:是吗?我好多年没见到小姐了,老爷过世,她也没回来。少爷,我能不能见见小姐?
田家驹:可以啊!不过,上次跟你商量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乳娘:是要我把老爷分给她的田产簿、房产田契交出来吗?少爷,老爷临终亲口说,要我到时候一定交到小姐手里。听说老爷写给小姐的遗嘱在你那里,也有交代呀。
田家驹:什么“到时候”!哼!我看她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回心转意。
乳娘:会的,会的!少爷,你好好劝导劝导小姐啊,放着这么好的家业不要,偏到外面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不值呀!
田家驹:她想一条道走到黑,劝还有用吗?当年爹不知劝她多少回,如果有用,她就不会领共匪打开自家的谷仓,将粮食分给那些穷鬼,更不会帮助共匪去害死自己的叔父……真不知爹是怎么想的,明明叔的死跟她有关,还要将我叔的田产留给她。
乳娘:少爷,你爷爷生下两弟兄。你叔无后,老爷只有你们兄妹俩,你接了爹的家业,你叔的家产就分给了小姐。
田家驹:可她不稀罕呀!乳娘,既然她不想要,你也不要对别人说,把田产簿和田契文件都交给我。今后,她若回心转意,我会交还她。
乳娘:少爷!我可以向你保证,分遗产的事,包括小姐绝对不会说出去。不过,那些东西不能交出来,老爷交代过。
田家驹立刻变脸:那你是不想见她了?
11.保安司令部门岗 日
乳娘边走边喃喃自语:我咋不想见她呢?这么多年,做梦都想见到她,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乳娘来到门岗前,疯一般要往大楼里冲。卫兵上前将乳娘拖出门外:你想干什么?
乳娘:我要见我家小姐!她是田司令官的亲妹妹……
卫兵甲:田司令官有令,谁也不准见!
乳娘又要往里冲:我就是要见!
两个卫兵又将乳娘拖回来,按在地上。
卫兵甲:你疯了吗?再胡搅蛮缠,把你绑在柱子上!
乳娘就势倒在地上:你绑呀绑呀!
两个卫兵正要动手,田伍走上前:你们放开她!
田伍将乳娘扶起,拂去她身上的尘土:乳娘,不必为难这些当兵的,你要见小姐,还得少爷准许。
12.保安司令部厅间 日
田伍:少爷,乳娘硬要往里冲,怕影响不好,把她带上来了。”
田家驹:你让她冲啊,有本事就冲进去!
乳娘闻言掉头就走。
田伍赶忙上前拦阻:乳娘,别急,好好跟少爷说。
乳娘:少爷,我不晓得你要那些废纸破字有啥用?如今我在河东,所收的田租款项,不全交你了吗?小姐分毫没得呀!将来,小姐若不回心转意,她的河东家产还不都是你的吗!
田家驹气恼地:我说过要她的家产吗?
乳娘:少爷,你是没说过。既然不为她的家产,这些废纸破字由我保管有啥不行呢?好歹我也是她没名分的亲娘呐。
田伍走近田家驹:少爷,说到这份上,不妨让她们……
田家驹:你懂什么!万一说出去呢?
乳娘:你放心!我再次向少爷保证,见到小姐绝对不提遗产半个字,说了,你撕烂我的嘴!
田家驹:不行就不行,撕烂嘴有啥用?
乳娘毅然决然地:这样总可以吧——
乳娘闭着眼睛狠命将舌头咬下来,满嘴鲜血直流……
13.保安司令部办公室 日
田伍匆匆走进来:少爷,乳娘送军医室抢救了。她舌根脱落半边,无法缝合,已做切除手术。
田家驹:生命有危险吗?
田伍:听医生说,命可保住,怕不能再说话了。
田家驹:好哇,让她彻底闭嘴!
田伍笑了笑:少爷,您……残忍了吧?母女多年未见,让她们聚聚也是人之常情呀。
田家驹:谁叫她不把田契文书交出来?让她们见面,万一说出去怎么办?还有,一旦得到那些田契文书,这败家精说不定会将田地分给穷鬼们,我不能不防哪!
田伍:少爷思虑周全。
田家驹:你还不知道吧,要不是这次把她抓了,她就要跟刘真奇举行婚礼呢!你看看,她都走到了这一步,我还能把叔的家业交给她,让她毁了吗?
14.保安司令部房间 日
田家凤:田家驹,为什么不让乳娘见我?有啥瞒着我?
田家驹:不是告诉你了吗,她病了。你放心,我让你以前的小丫头喜妹来照料你。
田家凤:乳娘病了,我更要去看看!
田家驹:她在河东,不在县城。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静下心来,好好反省自己。
田家凤:嗳!我说哥,我没做错什么,你叫我反省啥?
田家驹:你还没做错?那年,你是不是帮助共匪处死了自己的叔父?
田家凤:不全是……不过,我也有责任……
田家驹:是不是你领着共匪打开自家的谷仓,将粮食分给那些穷鬼?
田家凤:是啊。
田家驹:亏你说得出口!杀自己亲人,毁自家财物。作为田家子孙,你对得住亲人、对得住祖宗吗?这叫大逆不道!按宗法早该沉潭处死,你还不该反省自己?
田家凤:哎呀哥,这是误会了我。叔父死虽与我有关,但他是该死!当年,你在国民革命军不知道,他在河东干了些什么。私设公堂,吊打百姓,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就他宣布拥有的“初夜权”,祸害了河东多少女子和家庭,乡亲们都骂他是条恶狼,恨不得剥他的皮,抽他的筋!连爹也骂叔是孽障,尽干禽兽那事儿……
15.逍遥宫门口 日(闪回)
一座宫殿般的建筑,门上方悬刻“逍遥宫”三个大字。
可怜巴巴的香草跪在大门口。路过的田家凤回过头来:香草?你怎么跪在这儿呀?
香草流着泪:家凤姐,我爹重病在身,被田老爷吊起来了,会打死的呀。求求你去救救他,放他出来吧!
香草在田家凤脚下拼命地叩着头。
田家凤扶着香草的双臂:你起来!告诉我,什么事?
香草:家凤姐,年关来了,我爹病重,一时实在还不起田老爷的租债,田老爷就逼着用我去抵债。我爹告诉他,我已许配人家,就要成亲。可田老爷说好哇,只要成婚前让他享有初夜,租债全免。可我未婚夫死活不肯,说如果这样,他就与我双双投河。这不,田老爷就把我爹吊起来拷打。你说我咋办啊,家凤姐!
田家凤:好办呀!你答应他过初夜。
香草哭笑不得:家凤姐,咱俩从小是好伙伴,这个时候你还拿我开心。
田家凤: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跟我进来,我叫我叔把你爹放了,你亲口答应他过初夜就行。后面的事嘛,我帮你处理。记住,婚期哪天听我安排,你只管跟你心爱的人去结婚,听懂了吗?
香草使劲儿点头:懂懂懂。
16.田洋家刑房 日
香草爹被绑在刑架上,垂着头。
田洋手执皮鞭:李老倌,你到底答不答应?看在你女儿长得标致,我才免你今年所有租债。别给脸不要脸,自讨苦吃!
田家凤跨进刑房:哟!我说叔,你给谁脸不要脸呀?
田洋尴尬地笑着:嘿嘿……我漂亮的凤儿今天咋来啦?
田家凤:李老爹,你也是,我叔真金白银,给你这么大面子,你咋就不领情呢?
香草爹艰难地抬起头,瞪了田家凤一眼。
田家凤:你不是重病在身吗,何必吃这些苦呢?不就是让香草过个初夜吗,人家香草愿意,你还犟什么呀你!
香草爹无力地望望香草:草儿……
香草:田老爷,我听家凤姐的,愿意。
田家凤:叔,还不把李老爹放下来?
田洋忙去解开香草爹身上的绳索:放,放……
17.逍遥宫大门口 夜
唢呐、锣鼓吹吹打打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顶花轿。
花轿停下,站在大门口的田洋喜笑颜开,赶忙走下台阶迎接。
田洋掀起轿帘,大惊失色:凤儿?怎么是你!
坐在轿内的田家凤双眼蒙着黑布,嘴里塞块烂布条,双手反绑着。
田洋赶紧给田家凤松绑,扯下眼罩、烂布条:你说!到底咋回事?
田家凤喘了口气,说:叔,今晚你不是迎亲吗,我帮你把香草送过来。到前边小树林里时,突然一伙男人蹿出来,将我绑起来塞进轿子,把香草放了。
田洋:香草呢?在哪儿下的轿?
田家凤:不是说了吗,小树林。(闪回完)
18.保安司令部房间 日
田家凤:谁知叔找香草心切,拔腿就往树林子跑,我拉也拉不回。结果……据说,是香草男人邀受害女人的丈夫,一齐来向咱叔寻仇……
田家驹:诡辩,就会诡辩!
田家凤:不是诡辩,是事实。再说开仓济困的事儿吧,那年大旱,田里颗粒无收,乡亲们有的逃难乞讨,有的饿死街头,咱家谷仓粮食都发了霉,爹却照常收租逼债,这不是没天理吗!我打开谷仓救济穷人怎么啦?哥,当年你立志投军从戎,不也是为保国护民吗?可革命还没成功,你咋一下就变节了呢?
田家驹:你还说!我不就为咱们这个家吗?当年,我和弟兄们从广州打到湖南,转战河南、江西,一路出生入死,可你们共匪却带着穷鬼在后面抄我们的家……
田家凤:这就是咱俩的区别,我舍得,你舍不得!嗳,哥,我就不明白,你要这么多家财有啥用。人每天不就是三餐饭,一张床吗?多了也是累赘。你往远看看,世上还有多少吃不上一口饭,睡不到半边床的穷人,他们会咋想?
田家驹:你想赤化我呀?告诉你,这些赤色宣传,对我没用!我劝你呀,还是远离赤匪头子刘真奇,免得越陷越深!
田家凤:刘真奇怎么啦?我听说,北伐时他与你同在一个战壕并肩战斗过。攻打汀泗桥,敌军凭借天险死守待援,你带领先锋营连续冲锋数次,伤亡重大。多亏刘真奇带领当地游击队,沿着高山小路绕到敌后开火,你才趁机正面攻击大获全胜。要是没有共产党发动、组织和武装的工农民众跟你们并肩作战,北伐军能所向披靡,节节胜利吗?
田家驹自感没趣,站起身来:你知道个啥呀?道听途说!还是静下心来,好好反省吧你。
田家凤望着田家驹离去的背影,说:理屈词穷了吧?那次战斗,还多亏老刘救了你的命呢,忘啦?老刘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呢,你田家驹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田家凤缓缓走向窗前,凝望着窗外飘飞的云彩,深情地:老刘,你在哪儿?
19.波阳祠堂 日
房间里,刘真奇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他与田家凤的结婚照片,静静地凝视着田家凤甜美的笑容:家凤,你还好吗?
(画外音)田家凤咯咯的笑声:好啊,明天结婚,今天就照一个吧。
(画外音)刘真奇:行,今晚开完会,我们赶回县委,明天在波阳祠把婚礼办了!
(画外音)田家凤爽朗的笑声……
见有人进来,刘真奇忙将结婚照塞进抽屉里。
罗霄汉进门就火急火燎地说:刘书记,山那边已经开始打土豪了,对田家驹这只拦路虎也该动手了吧?再不干,群众情绪就会受挫哇!
李百亮、张禾山随后进来,在一旁先后坐下。
刘真奇看了看罗霄汉、李百亮与张禾山,说:别急,老谢你坐下,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罗霄汉:刘书记,你说吧,天天喊打土豪分田地,我们河西区放着这么个大地主、大土豪,却没动他一根毫毛,让他逼租逼债,公然吊打群众,鱼肉百姓,群众敢怒不敢言!如今,他又仗着国民党湘军,当上了双河县保安团司令,气焰更是嚣张。周围大大小小的土豪劣绅,都在看着他。不打他,就助长了反动派的反革命气焰啊!
刘真奇望望罗霄汉,低头沉思。
罗霄汉:那天会上,有些人只看到反动派的嚣张气焰,看不到群众高涨的革命热情。其实,河西群众,就当田家驹是一只纸糊的老虎,只等我们去点燃这团烈火,掀开斗争的序幕呀!
刘真奇缓缓道:把田家驹当成纸老虎,在战略上藐视他,这是对的。但战术上我们必须重视,毕竟他手上握有一个保安团的兵力。如今你要注意的是,随时摸清田家庄院的兵力部署,做到知己知彼。
罗霄汉:据我们侦探报告,目前田家庄院,除一百来号护院家丁外,只有从县城派来的一个警卫班,负责前后门岗护卫。如果干起来,不算群众,单河西赤卫大队足以对付。
刘真奇:要是保安团与湘军大兵增援呢?这些情况都要考虑进去。田家驹不打不行,要打,就必须打胜!
罗霄汉看了看李百亮与张禾山:我们采取突然袭击,来个速战速胜怎么样?
刘真奇摇摇头:这事急不得。老谢啊,当前摆在我们面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要争取群众!在斗争中,有的群众会害怕。要把土豪为什么富,穷人为什么穷的道理讲清楚,要告诉大家不要怕,天下穷人是一家,团结起来力量大。只要大多数的穷人团结起来,就一定会战胜田家驹的!我想以县委名义先发个文件,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罗霄汉、李百亮与张禾山一致说:我们赞成。
刘真奇:百亮,你先起个草,等田主席回来再商定。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李百亮:不知道,你让他去河东二支队处理问题,一直没有返回的消息。
刘真奇:是啊,二支队反映士万同志不少问题,说他独断专行,闹个人意气。老田原是东河小学老师,士万是他的得意门生,很听他的话,他又兼二支队党代表,我想让他抽空去解决问题。再说,眼看战斗在即,二支队不能总在山里藏猫猫吧,要拉出来加紧政治、军事训练,提高战斗力呀。
张禾山:是啊,二支队存在的问题,一直没得到解决,的确需要好好整顿整顿。
刘真奇:对了,百亮,四纵怎么样?文述现在哪里?叫你派交通去联络,去了吗?
李百亮:去了。纵队长带领一、三支队在赣东游击,已转战到赣南,向红四军靠拢。据交通员说,纵队长正准备攻打兴乐县城。一旦城破,原来经党组织安排,潜伏在兴乐县任靖卫团教练的田梦荷,就要重新归队啦。
刘真奇:“田猛婆”?好哇,她可是田家的老仇人,冤家啊!
刘真奇说着,不禁与张禾山相视一笑:禾山同志,你清楚,讲来听听。
张禾山:他们的冤仇,可要从田家驹爹——田老虎田湖说起啊。田老虎一生信佛,平日说话和气,平易近人,喜欢修桥补路,灾年施粥赈济穷人,在人们眼里他是个大善人。可是,他见不得乡亲们的好田地,只要见到,就会千方百计地巧取豪夺。
刘真奇:嗨!这就是地主土豪的共性,对土地的贪婪!
张禾山:原本,梦荷家有“十六箩”拿锹放水的肥田,跟田老虎家是上、下丘。田老虎心早痒痒,一直想找机会下手。后来机会来了,梦荷的父亲身患重病,他假惺惺去探望,对卧床不起的梦荷爹说:“老弟,有病怎能不治呢?没钱的话,你可以跟我说呀!”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五块银元。梦荷爹知道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死活不接。他便硬将钱塞进梦荷娘手里。可后来,梦荷爹的病越来越重,钱花光了,人还是死了。
李百亮:梦荷爹的灵堂上,田老虎乘人之危向孤儿寡母逼债,梦荷气不过,用斧子砍伤田老虎,差点被沉潭。要不是禾山不顾安危解救了她,没有今天的田梦荷了!
张禾山:也不全在我。逃出去的小梦荷流浪在外,走南闯北,走上革命的道路,也是她的造化。
20.兴乐县靖卫团训练场 日
田梦荷走进训练场:大家抓紧点,不准偷懒!
田梦荷来到平衡木训练架前,传来“哎哟”一声,皮皮从平衡木上摔下来。
皮皮使劲叫着:哎哟,哎哟——伤到骨了,哎哟……
田梦荷赶忙走上去扶起皮皮:伤哪儿啦?
田梦荷上下捏着皮皮的脚关节骨,然后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掌:你这个小调皮,学会了偷奸耍滑。给我老实点,继续训练!
田梦荷望着前方:罗七,谁让你坐下?站起来,带大家继续练!
罗七:教练姐姐,你就饶了我吧!这么高的障墙,叫我怎么越过去?你看,我手掌都扒出血泡了。
田梦荷:越是过不去就越要练。翻墙攀崖是战士的一项基本功,想掌握别无他法,只能靠苦练!
罗七:教练姐姐,那你就示范示范,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基本功吧?
训练场一片起哄:是呀,是呀,让大家开开眼界呀……
田梦荷:老七,你想出我的洋相是吧?好!我就给你示范示范。
田梦荷脱去外衣,活动筋骨,然后小跑向前,左脚用力,身子轻轻一腾挪,犹如飞燕般双手抓住墙头,翻身越过墙顶,两脚缓缓着地。
训练场上的团丁们都看呆了。
张翠莲走过来,在田梦荷耳边暗语:四哥夜歇东方,十二点起程。
田梦荷:好,你和老七几个密切监视钟老魁。我在东门,有事报告。
21.兴乐县山头上 傍晚
“江西工农革命军第二师第四纵队”的红旗作前导,纵队长曾文述带领一、三支队徐徐上山。
部队悄然集结在树林里。山下隐约可见兴乐县城轮廓。
树林里,战士们忙着战前准备:有砍伐毛竹的,有制作长梯的,有捆扎火把的……
岩石旁,纵队长曾文述与副政委胡铭、副纵队长左益堂,召集支队领导布置作战任务。
曾文述:这次攻城,城内有梦荷做内应。所以,我和胡铭、益堂同志商定,采取突袭的办法,主攻东门。进攻时间定在夜里12点,点火为号。三支队作主攻,分散敌之火力;一支队一、三中队佯攻南门;二中队留作预备队。我和胡铭副政委的位置在东门,左益堂副纵队长的位置在南门。总体要求是速战速决!记住,左臂扎白布条,明白吗?
众人:明白!
22.兴乐县政府厅间 夜
靖卫团长朱天顺:报告!
钟老魁:进来。
朱天顺:钟县长,你找我?
钟老魁连忙起身:朱老弟,你坐你坐。
朱天顺:钟县长,不客气,有什么事吗?我正在巡查呢。
钟老魁:是得加紧巡逻,靖卫团弟兄们辛苦啦!最近,风传共匪曾文述有意进犯,有啥动静?
朱天顺:报告县长,消息风传了很久。不过,一直没啥动静。
钟老魁:那好。不过,朱团长,你可不要放松警惕啊。
朱天顺敬了个礼:是!
23.兴乐县东门城楼 夜
守城团丁来回走动的身影。
一个团丁趴在城垛上打瞌睡。
朱天顺带着靖卫团一行人上了城楼:有啥情况吗?
带班团丁慌忙一脚踢醒瞌睡团丁:报告团座,没啥情况!
瞌睡团丁突然睁大双眼,手一指:有,有情况……
前方无数火把在朝前游动,隐约听得海啸般的人潮向城下涌来。
朱天顺不禁大惊失色,命令道:全体官兵迅速进入阵地,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24.兴乐县东城门前 夜
扛着长梯,冲到东门城墙脚下的三支队战士,相继架上长梯,奋勇当先地往长梯上攀爬。
有战士把黄麻绳铁钩甩出,挂住城头,攀绳而上。
守城团丁对爬长梯和攀绳的战士进行射击。
曾文述指挥地面机枪火力支援。
攀爬长梯的战士向城楼敌人甩出手榴弹。机枪声、手榴弹爆炸声交织在一起……
25.兴乐县城楼下 夜
朱天顺指挥和督促队伍进入战斗阵地:快,东门!快上!
传令兵急跑过来:报告团座,南门吃紧,共匪就要攻上城楼,请求兵力支援!
朱天顺:哪来这么多兵力?给老子顶住!走,我去看看……
田梦荷腰束宽皮带,肩扛大刀走过来,对赶上来的几个团丁命令道:快,南门!上南门,快!
田梦荷招呼城门口的几个守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知道南门吃紧吗?快去支援啊!
城门守卫犹疑不决:我们……我们,有任务呀……
这时,张翠莲奔过来,小声道:钟老魁要溜了。
田梦荷:你来得正好。南门吃紧,你替他们守城门,让他们赶紧去支援!
田梦荷瞪着城门守卫:你们看着我干吗?快去啊!
城门守卫:好好,我们去,我们去。
26.兴乐城内大屋前 夜
田梦荷怒目横刀站立路口。
钟老魁如惊弓之鸟,奔逃中撞到田梦荷身上。他抬头见手握大刀,横眉怒目的田梦荷拦住了去路。
钟老魁:田梦荷?你……你要干什么?
田梦荷:钟老魁,你贿赂军阀刚当上县长,就活埋了贫协郑主席一家七口,我是替他们来讨还血债的!
钟老魁:田梦荷!你当靖卫团教练,是我亲自安排的,你咋恩将仇报呢?
田梦荷:少废话!我跟你们这些土豪劣绅天生有仇,哪来的恩呀?
说着,田梦荷一刀劈过去。
钟老魁慌忙反身往屋里逃。
27.兴乐县东城门前 夜
枪声密集,爆炸声阵阵,攻城战斗激烈。
一个长梯被团丁用长铁叉推倒,长梯上的战士一个个掉落在地。
长梯上,战士跟城楼团丁搏斗。团丁被战士一把拉住拽下,那战士用力过猛,被倒地的长梯甩出,扑倒在指挥战斗的曾文述前面。
曾文述连忙起身,跑过去抢救战士。
警卫员郭诚发现城垛后一团丁正举枪射击,急忙冲上去挡在曾文述前面。枪声响,郭诚仰面倒下。
曾文述急忙反身扶住郭诚,大喊:卫生员——
28.兴乐县东城门口 夜
突然,城门洞开。副政委胡铭率部队冲进城内,追杀残敌。
29.兴乐城内厅间 夜
卫生员撕开郭诚内衣,腹部现出一大片蜂窝状创伤,数不清的小铁砂霰弹嵌入了肌肤。
卫生员望着身边的曾文述,为难地:首长,怎么办,要剜吗?没麻药,小郭受得了不?
曾文述突然转身问警卫员小楚:楚楚,你不是说内急吗?
小楚楚惶惑地点点头:是,我想拉……
曾文述:那就快去啊!
小楚前面跑,曾文述紧紧跟上去。
卫生员望着二人背影,一脸的迷惑。
不一会儿,曾文述急急跑进来,将双手捧着的一泡大便敷在郭诚肚皮的伤口上。
卫生员忙捏住鼻子,后退几步:首长,这么臭!是什么药哇?
曾文述:不懂了吧?别怕臭,快用纱布包裹好。
30.兴乐城内厅间 夜
钟老魁逃进大屋内,慌慌张张地沿着木梯爬上二楼,反身又将木梯抽走。
田梦荷追到屋内,见钟老魁放下楼门,盖住楼口。她放下大刀,飞步踏上方桌,身子轻一腾挪,双脚撞开楼门,翻身上了二楼。
钟老魁趴在三楼房梁上,向田梦荷开枪。
田梦荷翻身躲避,反手抛出一把匕首,打掉钟老魁的手枪。
田梦荷一跃而起,攀上三楼房梁,与钟老魁在房梁上打斗。
钟老魁渐渐不支,忙掀开瓦上椽条,上了房顶。
田梦荷踩着瓦椽,在屋顶上追杀钟老魁。
追至屋檐边,钟老魁无路可逃,被迫从高空往下跳。田梦荷随之跳下,紧追不舍。
31.后院城墙前 夜
从地面爬起的钟老魁,拼命往后城墙逃奔,抬头却见威风凛凛的张翠莲手执大刀,守住了城门。
追上来的田梦荷大叫一声:张翠莲,拿刀来!
张翠莲将大刀抛出,田梦荷一手接住,手起刀落,钟老魁的人头落地。
田梦荷望向天空:郑主席一家安息!
32.城内厅间 日
曾文述静守在病床边,安然入睡的郭诚发出轻微的鼾声。
胡铭从外面进来,小声道:好些了吗?
曾文述:好多了,敷两次便将铁砂子吸出来了。我看再换几次,就没问题了。想不到这废料,还真成神药了!
说着,二人相对笑起来。
醒了的郭诚,脸上也荡出了笑意。
曾文述:我找你来,是想征求你的意见。真奇政委对我们这次打兴乐取得的胜利很满意,指示我们要扩大武装队伍,组建四纵第四支队。我打算把这项任务交给梦荷,以她在靖卫团手上几个可靠兄弟,再从一、三支队选调些骨干组成班底。队伍嘛,以兴乐现有的地方武装和刚从县大狱救出来,并愿意留下的二三百号穷苦弟兄为基础,不知你的意见如何?
胡铭:扩建第四支队完全有必要,我没意见!听说真奇政委要对田家驹动手了,正急需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呢。
曾文述笑了笑:心有灵犀呀,我们想到一块了。不过,我想让你去协助梦荷,担任四支队党代表,有意见吗?
胡铭立马站起来,挺胸敬礼:纵队长,保证服从分配!
曾文述亲切地拉着胡铭坐下:我们坐下谈。不久前,国民党福建与广东军阀狗咬狗,在广东打起来了,驻防这里的滇军增兵去了广东,湘军又一时顾不上。看来,我们在这里还有一段时间,我想按照红四军前委和真奇政委的意见,在这里尽快召开工农兵代表大会,帮助成立兴乐县苏维政府,发动群众,开展打土豪、分田地。我已让梦荷对新兵先着手进行军事训练。这段时间,你也同时抓紧对新兵进行政治训练,一旦需要,你们可以尽快投入战斗!。
胡铭:是!
33.波阳村厅内课堂 夜
一块黑板上写了个“田”字。
罗霄汉:昨天晚上教的这个字,你们还认识吗?
坐在课堂上的大伙儿齐声答:认识。
赤卫队长龙黑蛮诙谐道:我早就认得,田家驹的田!
大伙儿一阵哄笑。
罗霄汉又在黑板上写了“富”字:这个字认识吗?
大伙儿齐声说:不认识。
罗霄汉:这叫“富”字,地主富农的“富”。大家说,地主富农有没有田呀?
大伙儿回答:多得很呢!
罗霄汉点点头:你们看,“富”字下面有个“田”字。那些土豪劣绅之所以富,就是因为霸占了我们穷人许多田,又拿这些田出租,赚到钱就放债,这就是剥削!
龙黑蛮忽地站起来:是啊,大前年二月,我爷爷去世,爹向田家借10块花边,按田老虎高利贷“驴打滚”的算法,到年底连本带息要归还他85块。逼得走头无路,我爹只好卖掉我大姐还债。
人称“二勘舆”的二花子深有感触:这田家租债猛如虎!我家在河西乡田无一垅,地无一角,父亲只好租种田老虎祠堂前的退耕田“十四箩”。可租田要先交押金,父亲交了多少押金我不知道。但父亲一死,田老虎除按“四六分成”交租外,还要我再付一担半干谷做押金。我哪交得起呀,所以,押金滚利息,本利再加息,结果没多久,便欠田家50块花边。我还不起,只好跑出来做勘舆混饭吃,活像个叫花子。
说到田家的租债,大伙儿都摇头叹息,一个老婆婆禁不住哽咽起来。
罗霄汉:我们河西的穷苦农民,受尽了田老虎的压迫和剥削,要不要和他们做斗争呀?
大伙儿齐声喊:要!打倒土豪劣绅田家驹!
34.波阳村街口课场 夜
大树上斜插着两截松树明子,树下八仙桌上点着一盏菜油灯,桌后场地上,站着、坐着黑压压一片人群,在聚精会神地听课。
刘真奇:昨晚我给大家讲了“中国农民运动如何兴起”,大家都懂了,这完全是封建军阀统治的结果。因为军阀政治建筑在剥削农民身上,其赖以维持政权的最大饷项,即田赋、盐税、杂税、厘金四项,完全是直接或间接由农民负担。那么接下来,今天我要讲的题目是“军阀与土豪劣绅的关系是什么”。有谁知道?先回答一下。
一个教书匠模样的人举起手:政治关系,土豪劣绅是军阀的政治基础。
二花子:应该是上下关系吧,军阀在上面,土豪劣绅在下面。不是吗?
龙黑蛮:不,我认为是虎狼关系,军阀就是土豪劣绅,土豪劣绅就是军阀,他们是一窝子豺狼虎豹,就像田家驹!
刘真奇点头:你们回答得都对。军阀的根子在地方、在农村,离开了地方和农村财政及人力上的支持,军阀的统治就必然瓦解。军阀就像这棵大树,其根子就是地方的土豪劣绅!就拿田家驹一家来说吧,爷爷田友章是军阀,他也是土豪劣绅。爹爹田湖是土豪劣绅,同样也是军阀的树根。而田家驹呢,过去参加北伐打过军阀,如今这个双河最大的土豪劣绅,变成了军阀这棵大树的最大树根!说到底,所谓军阀,不过是最大的土豪劣绅罢了。我们这场农民运动所针对的就是军阀统治的根子,革命要成功,就要打倒像田家驹那样大大小小的土豪劣绅,彻底铲除军阀赖以生存的树根!
大伙儿呼着口号:铲除军阀树根!捣毁田家庄院!
口号声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场地上悄悄溜出。
罗霄汉警惕地盯着前面远去的背影。
35.波阳村小路 夜
刘真奇:你从背后看清是谁了吗?
罗霄汉:没有,不像是当地人。据龙黑蛮说,今天清早赤卫队在操场下操时,有两人偷偷在林子里观望,因为雾大看不清,其中一个好像是田太岁。
刘真奇:田太岁?他是我们的同志呀?
罗霄汉:他人是入了党,但身上的臭毛病改不掉,好赌,又抽大烟!
刘真奇深有感触:是啊,这充分说明我党的自身建设,任重道远。
罗霄汉:刘书记,我怀疑田家驹派来了探子,我们要早下手为强啊!
刘真奇:你放心,我早防他这一招,已通知新编四支队火速赶回,正张网等着他呢。这样,你接着再加一场戏,明天让赤卫队员在祠堂驻地喝酒、打牌,让他见到赤卫队松松散散,没有一点战斗力的状况。
罗霄汉兴奋地:知道了。
36.兴乐县大路上 日
一支跑步前进的队伍由远而近。前面打着“江西工农革命军第四纵队第四支队”的红旗。
跑在前头的支队长田梦荷挥动着手臂:快,快……
行军中,一双双奔跑的草鞋。队伍中,不时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队伍后面的党代表胡铭边跑边动员:赶到指定集结地,跟上,快跟上!
37.保安司令部大楼厅间 日
田伍:少爷,庄院来人啦,说最近那边风声越来越紧,刘真奇不断煽动河西的穷鬼起来暴动,看样子要对庄院下手了。我想,那边一个警卫班可能不够,是不是加派一个营去,以防万一?
田家驹点点头:我早有打算。原计划近期跟陈营长去河西清剿,如今匪情有变。旅座已从鹭洲派出湘军一个营去防堵,双河也抽去了一个连。现在陈营长手里,除固守河东防御赤匪二支队的连队外,守城兵士仅剩一个连。城内基本空虚,唯有我团可作机动,故一时也派不出去。
田伍:那怎么办呢?不能让刘真奇抄了田家的老底啊!
田家驹:别急,我已让巴队长先去摸摸情况再说。
门外传来巴三春的声音:报告!
田家驹:你看,说巴队长,巴队长就来了。进来!
巴三春一脸谄媚的样子:司令,你事前分析得真对,料事如神呐。这两天我亲眼看见,共匪正加紧赤化河西,每晚都对穷鬼们上课洗脑。我还亲耳听到刘真奇讲演,煽动攻打田家庄院。司令,是时候了,该去清剿收拾他们啦!要不,让他们先动手就晚了。
田家驹:他们武装的情况摸清了吗?
巴三春:清楚呀,除了少先队儿童团的棍棍棒棒外,就是赤卫队的六十多个人,四十多条枪,外加一挺破轻机枪,不够我一壶喝的。尤其赤卫队员精神状态极差,纪律松散,住在祠堂里喝酒、打牌……一看就知道,不是上战场的角儿。动手吧,司令!
田家驹:你刚才说,赤卫队统一宿营在一个祠堂?
巴三春:是啊。
田伍:那少爷,我们今晚来个突然袭击怎么样?悄悄包围祠堂,吃掉这支武装,岂不更好?
巴三春:对,好主意。不用兴师动众,只要一个营就够了。
田家驹:你能确认,河西周围百里没有什么武装队伍吗?
巴三春:没有。我也问过田太岁,他说可以用脑袋担保,周围百里就是一些零星的赤卫队、少先队什么的。
田家驹:好!今晚你带路,领一个营前去奔袭,我率团在庄院接应。若有不测,可以支援。如顺利得手,我要乘机扫清河西共党!
巴三春:是!
38.田家庄院门楼前 夜
门楼上方,镶嵌着一块牌匾,上书“田家庄院”四个大字。
门楼前大操场上,悄无声息地站着排列有序的保安团士兵。
骑在马上的田家驹,在大门楼前下了马。迎候在门楼下的副官田伍,把田家驹引进楼门。
39.山坡小道 夜
黑夜中,借着星光,保安团第一营在悄悄急速行进。
一营长赶上巴三春,压低声:怎么样,快到了吗?
巴三春小声回道:快了,下坡就是马鞍坳,再走两三里到了。
一营长招呼队伍:快,加速前进!
40.波阳马鞍坳 夜
当保安团一营全体进入马鞍坳时,一颗信号弹划过夜空。顿时火光冲天,无数群众点燃火把,站在坡顶两边呐喊起来。
担任总指挥的田梦荷手持驳壳枪,喊了一声:打!
埋伏在两面和前方高地的四支队战士立即火力齐开,敌人纷纷倒下。
忽来的三面打击,让敌营长一时蒙了,赶忙躲避在大石下组织反攻:一连左面,三连右面,都给我上!二连——跟我往前冲……
敌营长带二连刚冲到出口处,站在机枪后指挥的党代表胡铭叫一声:打!
马克沁重机枪吐着炽热的火舌,顿时扫射倒了一大片敌人,其余的保安团丁纷纷往后退。
敌营长在后面挥舞手枪,喊叫着:前进,前进!不准后退,老子枪毙你!
冲上右面山坡的敌三连,缓慢地爬上了一层梯田,被指挥员罗七组织的密集火力,压倒在田埂下不敢抬头。
左面敌一连,刚冲上半山腰,就被张翠莲带领的战士们发起反冲锋,赶了下来。
敌三面受阻,像无头苍蝇,晕头转向,有的开始往来路逃窜。
刘真奇发现,手指着对身旁的罗霄汉说:快,关门打狗!
罗霄汉起身喊道:龙黑蛮,跟我来!
龙黑蛮抄起赤卫队仅有的那挺轻机枪,领着赤卫队员跑上前面高地,封锁路口。
在一旁指挥的罗霄汉发现巴三春像只受惊的兔子,蹿到大树底下企图逃跑,便对其开了一枪。
巴三春翻身倒下,从对面的山坡上滚落下去。
田梦荷审时度势,命令道:司号员,吹冲锋号!
候在一旁的小皮皮立即吹响了冲锋号。
号声中,两边掩体里的战士联合出击,猛虎下山般地冲了下去。
战士们端枪挥刀,奋力搏杀。敌人死伤不断,四处溃逃。来不及逃离的,便跪下求饶,缴械投降。
刘真奇、田梦荷和胡铭一同走了下来。
胡铭一手提起一个投降兵士:田家驹呢?你们的田长官在哪里?
兵士抖着身子:田……田司令没来哩,在、在庄院等我们的好、好消息……
刘真奇对田梦荷会心一笑,说:消息好,可惜没人送啰!梦荷同志,麻烦你去一趟,怎样?
田梦荷:好哇,我去集合队伍。多年不见,还真想见见他呢!
刘真奇:好!胡铭同志,你带赤卫队、乡亲们负责打扫战场,我跟梦荷去庄院,直捣老巢!
41.田家庄院厅间 拂晓
田家驹在大厅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他看了看怀表,很不耐烦地:田副官!前方咋还没消息?
一旁的田伍惶惑地:司令,我已派人去打探了。
大厅门开了,一头撞进来的巴三春捂着受伤的右手臂:不好啦,司令!曾文述打回来了,我们中了他的埋伏!
田家驹:曾文述!怎么可能呢?快说,一营呢,在哪里?
巴三春哭丧着脸:全都包饺子了,出不来啦!我负了伤,拼死才出来给您报信。
田家驹气极,一个耳光打过去:没用的东西,你是报丧!
巴三春捂着脸,赔着笑:是是是……司令,我们快撤吧,曾文述就要打过来了!
田家驹疑惑地:真是曾文述?
巴三春:四面包围呀,赤卫队哪有这火力?我亲眼看见田梦荷在阵地上指挥呢!
田家驹一惊:田梦荷回来了?
巴三春:是啊,快撤吧,要不就来不及了!
田家驹思索良久:这样吧,田副官,你去处理一下庄院的内务,能带的家私全部带走,要快!
田伍急了:少爷,就这样走,田家这大家业就不要了?
田家驹:先走再说!我看谁敢动我的家业?谁动,日后叫谁加倍吐出来!巴队长,你带弟兄们先撤,我随后就到。
巴三春刚要走,田家驹喊一声“回来”,从口袋掏出两根金条递到他手上,说:你找到田太岁,交给他,说我谢谢他。
巴三春犹疑地望了望田家驹,挺起胸脯:是!
田家驹久久地站立着,左右顾盼着看看富丽堂皇的大厅,一片茫然。
42.田家庄院内 清晨
田梦荷第一个冲进田家大院。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
田梦荷机警地搜寻着。她来到后院马厩,见一驼背老人正在喂草。
田梦荷上前:大爷,看见田家驹了吗?
驼背老人抬头望了田梦荷一眼,冷冷地:刚骑马走了。
田梦荷二话没说,急急解下栓马绳,跳上马背,往外奔去。
院门前张翠莲远远望见,跑上前:支队长,你去干吗?等等,我跟你去……
田梦荷已骑马远去。
43.通往双河县城大道上 晨
马蹄声声。骑在马上的田梦荷飞奔着。她的腰间斜插着两支驳壳枪。
白雾弥漫中,前方有一乘骑缓缓地奔跑着。
飞奔的田梦荷与前方距离越来越近。
透过薄雾,马背上的田梦荷看清了前方坐骑上的田家驹。
田梦荷高喊:田家驹,我来了,我是田梦荷!
田家驹回头,见追上来的是田梦荷,顿时慌了,扬鞭策马,飞奔起来。
田梦荷:你不要跑!你不是在你父亲面前立誓要杀我吗?今天你我二人可以做个了断!
田家驹只管策马狂奔。
田梦荷:田家驹,你父亲是我绑上山的,被我吊在大树上三天两夜。要不是家凤乳娘送来一万银元,带人背他回去,即使你赶回家,也见不到他的……对了,那年遭遇大旱,遍地饿殍,你家的谷仓也是我砸开的。不过,是你妹家凤领我去的。这些仇,你不想跟我了断吗?
田家驹听到这里,气恼地勒转马头:田梦荷!你以为我怕你吗?你说咋了断吧!
田梦荷勒住马头,面对着田家驹:你我跑马射击,一颗子弹决生死。如何?
田家驹:好哇。
田梦荷、田家驹同时取出驳壳枪匣,将弹匣的子弹一颗颗弹出,向对方出示仅留的一颗。
田家驹:田梦荷,你身上不能有两支枪!
田梦荷拔出腰间的另一支驳壳枪,丢到地上:当然。
二人同时勒转马头,在场地转着圈,寻找着置对方于死地的时机。
当田家驹的马跑到田梦荷丢枪的地方,他突然做个捡枪的假动作。
田梦荷赶忙开枪。可子弹射出时,田家驹的马已跑出老远。
田家驹哈哈大笑,挥着手枪,得意地追着田梦荷在场地跑:该我啦,你去死吧!
田梦荷怒转马头,朝田家驹迎面撞来。
田家驹一惊,慌乱中开了枪。
田梦荷藏到马肚子下,躲过子弹。
不料,田家驹面目狰狞,突然拔出藏在身后的手枪,掉过马头,开枪追杀着田梦荷。
田梦荷跑上大道,躲避着枪击。回头怒道:田家驹,你卑鄙!
大道上,张翠莲骑马飞奔而来。
田梦荷大喊:翠莲,拿枪来!
张翠莲将驳壳枪抛出,田梦荷一手接住,勒转马头,向追来的田家驹开枪。
田家驹吃惊地捂着被子弹擦过的头皮。军帽飞落在地。
闻声跑步上来的保安团警卫,急忙向田梦荷、张翠莲阻击。
田梦荷、张翠莲边打边退。
巴三春走上来,捡起田家驹飞落的军帽。
军帽上方,有个被子弹打穿的大洞。
44.保安司令部厅间 日
田家驹怒气冲冲地将军帽甩到桌上,一屁股坐下生着闷气。
田伍进来,将一顶新军帽放在桌上,欲把破洞的旧军帽拿走。
田家驹:别动,就摆在桌角上,让我每天看到它。
田伍笑笑:少爷,您何必跟她生闷气?她这次回来,想必也是来寻仇的。
田家驹:来吧,我等着!我一定要杀了她,为爹报仇!(闪回)
田伍:听说,这次打兴乐,她为赤匪报仇,一刀砍下钟县长的头。这田梦荷可是出了名的“田猛婆”,跟她不能来硬的,你要小心些才是。
田家驹:总有一天,我要亲手砍下她的头,去坟上祭拜爹!
田伍走近惆怅、懊恼的田家驹,小心地:少爷,刚才喜妹来说,小姐想要见你。
田家驹恼怒地:不见不见!她是想看我的笑话。
45.田家 晨
后院,张禾山把着一盏写有“田家”的大灯笼,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刘真奇、田向贵。他们一路走来,可见圈养的鸡、鸭、鹅成群,猪、牛、羊满栏。
大灯笼一路照去,进到楼下一间宽大仓库。
仓库长条木板上,堆放着无数棉被,布匹,毛、皮、绸缎等衣物。墙左边并排三个大水缸,里面装满茶籽油,墙右边铁架上挂着一排排腊肉。
穿过外屋间,是成堆的犁、耙、铲、锹、水车等物什。
张禾山:这些都是穷人家的,欠了田老虎租债,被逼送来典押的。
刘真奇:这些地主土豪连穷人家的生产工具都榨干了,让他们怎么活?
田向贵:是啊,连简单的农具都没有,咋干活?
46.田家仓楼 晨
大灯笼照着踏上木板楼梯的一双双脚。
仓楼门锁开了。在灯笼的照耀下,并排的六间仓房装满了黄澄澄的稻谷。
刘真奇回头问身后的田向贵:老田,你估算一下,有多少?
田向贵:我看,不少于20万斤吧?
刘真奇摇着头。
张禾山:老田,难怪是书呆子!这是10万斤谷仓,满满六个仓房,你说有多少万斤?
刘真奇:禾山,年关快到,你是土地财政部长,要尽快把粮食、衣物发放下去,今年要让河西群众过个好年!
张禾山:我已让工作人员摸底造册,接着去动员群众,来挑谷分果实了。
田向贵:嗳,老张,咋只见粮食衣物,没看到金银财宝?田湖家的金银财宝可不少呀!
张禾山:这就要去问在他家多年的老长工湖北佬了。
47.田家暗室 晨
湖北佬把刘真奇、田向贵、张禾山带到暗室前。
这暗室铁门封得严严的,没一点缝隙,和四面墙壁的颜色完全一样,看不出两者有何区别。只有敲敲听声音,才知道门是铁的。铁门前,既无门锁,也没门钮,无法进去。
张禾山领着龙黑蛮和一位赤卫队员过来,他俩肩上扛着油槽上打榨的大木锤。
张禾山:来,大家帮一下,撞!
经过一番撞击,铁门终于开了,用灯笼一照,大伙儿惊呆了:银元堆满一地,无法伸脚进去。
张禾山举起灯笼,领刘真奇、田向贵踏着地上的银元进屋。
一张桌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红漆樟木箱。
刘真奇掀起大箱盖翻了翻,看到的全是账本、田契和穷人的借据等文书,塞满一大箱。
田向贵打开那稍小的箱子,不禁“哇”地叫出声来,见箱内放的全是金子:有金砖、金元宝,足有上百斤,还有金叶子、金坠子、金耳环、金戒指等各式各样的金首饰。
刘真奇:禾山,金银首饰要分别登记造册,专人保管。穷人的借据文书及农具等物,是哪家的,由哪家拿回去。这账本、田契拿出去一把火烧了。对了,穷困人家,我们要亲自上门送些银元济困。这金子,称出10斤作为党费上缴党中央。上面通知说,中央特派员要来了。
张禾山:记住了。
48.田家庄院门前 日
庄院门前锣鼓喧天。门楼上空飘着一面鲜艳的红旗,旗下挂一大横幅,上书:“庆祝马鞍坳大捷,铲除军阀势力!”
锣鼓声中,群众从四面八方涌向庄院门前的大操场。
罗霄汉站在庄院前临时搭起的小台子上,面对操场上的人群演讲:乡亲们,乡亲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工农革命军昨夜在马鞍坳,打了一个大胜仗,全歼了田家驹保安团一个营,缴获机枪3挺,步枪300多支和不少弹药,还赶走了地主土豪、反革命分子田家驹,捣毁了反动巢穴田家庄院,我们胜利啦!
下面群众双手高举:胜利啦!胜利啦——
罗霄汉:现在,我以河西区苏维政府名义宣布——凡借了田家钱物的借据文书及典押在田家的农具等物,可以自己领回;凡受田老虎压迫剥削的农民群众,可以分到胜利果实。乡亲们!田家庄院已回到咱们自己手里,你们可以进庄院领粮食、衣物啦!
喜笑颜开的群众唱着,跳着,欢呼着。
49.田家庄院围墙下 日
一群人中间高朵黑子在唱“号音”,号音声伴着鼓点,如诉如泣,时而悲壮,时而激昂。
虎狼爹叫田友章,出身军阀好张狂,
敲骨吸髓农民血,搜刮饷银千万两。
敛财还望子孙昌,偏偏孽生虎与狼,
虎占河西大田庄,狼霸河东花姑娘……
在高朵黑子的号音声中,出现以下画面——
操场中央新搭一座大舞台,上方挂一横幅,上书“河西区苏维埃百里八乡祝捷游行集会”。
舞台两边有对联,“打倒土豪劣绅,土地分给农民”。
一队队游行示威队伍由红旗引导,走在田野上、大道上、小街上……
每支队伍的男女老幼手执一面小红旗,间或举起小旗呼口号。
革命军第四支队,区、乡赤卫队、少先队、儿童团均佩带武装,有扛枪、扛刀、扛梭镖、扛棍棒的,各式各样。
百里八乡的一支支队伍,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大舞台下……
50.操场群众集会 日
河西区百里八乡上万群众列队坐在操场的草坪上,秩序井然。
操场中间是佩带各式武器的武装队伍。田梦荷从队伍前面站起来,面向武装队伍,拍着手:注意啦,开始拉歌。我们先唱——“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预备,唱!
操场上空立即响起了雄壮的《三大纪律 八项注意》的歌声。
歌声一停,田梦荷示意着鼓动起来:下一个——
武装队伍鼓掌:河西乡!
田梦荷配合着掌声节奏:快快快!
河西乡苏维埃主席木根叔红着脸站起来:我们就唱个《当兵就要当红军》吧。“当兵就要当红军”,预备,唱!
河西乡的合唱歌声嘹亮。
唱毕,罗霄汉走上舞台:好,现在开会了。下面,请双河县委书记、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政治委员刘真奇给我们做报告,大家欢迎!
会场一片热烈的掌声。
刘真奇洪亮的嗓音:刚才,河西乡苏维埃的歌唱得好啊,当兵就要当红军!今天,我向大家报告一个喜讯,在红五军主持召开的于田会议上,江西工农革命军第四纵队,已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我们河东二支队和河西四支队,都升编为红六军第二、第四纵队啦。
会场立刻掌声雷动。
刘真奇:当前,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大力扩大红军。为了保护胜利果实,在这里,我号召双河县的有志青壮年们,要积极踊跃地报名当红军!
台下不少青壮年立即响应,一个个站起来:我报名!我要当红军!
舞台下嚷嚷成一片。
刘真奇挥手向下压了压:好了好了,要当红军的,等大会结束后,到各乡苏维埃参军报名点报名。今天,我要强调的是,有了革命武装,才能保卫红色政权,有了红色政权,才能扩大和深入土地革命。大家说对不对?
听众齐声道:对——
刘真奇: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农民世世代代想的,就是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要巩固苏维埃政权,扩大工农武装,动员农民支援红军,最根本一条,就是要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从现在起,各乡、村党的组织、苏维埃政权和军队,都必须积极行动起来,深入开展土地革命,打倒大大小小的地主土豪,迅速将土地分给农民!
51.保安司令部房间 日
田家凤:田家驹,见你就这么难吗,为什么请你都不过来?
田家驹:干什么,笑话我吗?
田家凤:庄院丢了好,庄院财产迟早要还回农民,还有农民所有的土地。
田家驹:你请我来,就是听你说这个?
田家凤:田家驹,你为什么不让乳娘说话?有啥瞒着我?
田家驹:你乳娘不说话能怪我吗?是她自己将舌头咬掉的。
田家凤:那是你逼的!爹的遗嘱呢?
田家驹惊愕地望着田家凤:你还知道什么?
田家凤:你还要瞒我多久?
52.河西乡村口高台 日
木根叔站在高台上,用粗犷的嗓音说:同志们,今天,我们河西乡要打土豪了,对象是土豪笑面虎。他外表总是一脸笑意,可心眼狠毒,吃人不吐骨头!在场的不少人,都吃过他的苦,受过他的压榨,今天就拿他开刀!
台下的赤卫队员、少先队员、儿童团员和挑着谷箩的乡亲们,顿时激动起来了。
一个赤卫队员说:这个老狐狸,早该打倒!
一个少先队员举起红缨子梭镖带头呼口号:打倒土豪笑面虎!
木根叔:好,出发——
53.笑面虎家 日
站在家门口的笑面虎远远望见木根叔领着一队人朝他家奔来,赶忙走进住房从箱子翻出补丁叠补丁的衣服穿上,迎上前去。
笑面虎作揖打拱:主席、乡亲们,辛苦了!请到屋里坐。
木根叔:我们不是来做客的,是找你清算来的!
木根叔一招手,赤卫队员们一起涌进屋里。
笑面虎满脸堆笑:好说,好说……我家有什么,全共产就是了。
搜查住房的赤卫队员出来报告说:值钱的东西,啥都没有。
搜查楼上的赤卫队员下来说:什么也没有。
搜查后院的乡赤卫队长柳铁手一摊:没有。
木根叔:谷仓查了吗?
柳铁:查了,空空的,没一粒粮食。
木根叔怒了,一把抓住笑面虎胸前的衣服:不老实是吧?
笑面虎老婆从屋里跑出,倒在地上打滚:我的娘啊,爹啊……
一阵猪叫声传来,老长工黎老倔从屋棚里赶出两头大肥猪:木根,东家昨天藏在我家的,交你吧。
木根叔指着笑面虎:好哇,你个老狐狸!同志们,跟我去屋背后搜!
屋背后一棵大树下拴着一条黄牛牯。走上山坡的木根叔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黎老倔耕田的那头黄牛牯吗?乡亲们,山坡、山坳大家仔细搜!
大家四散搜索。年轻人跑在最前面。
几个赤卫队员跑到坡顶上,忽然听到鸭子和鹅的叫声,便循声过去。
拨开乱草篷,可见深处藏着一排装满鸡、鸭、鹅的竹笼子,还有几木桶茶油。
两个少年在山坳里喊了起来:快来呀,发现宝贝啦!
木根叔带大家赶过去,见少年从古墓里拖出两只黑色大皮箱。
木根叔逐一打开。一只箱子装满绫罗绸缎等贵重衣料,另一只箱子装的是银元首饰。他信手翻了翻,从银元首饰中翻出一把铁钥匙。
木根叔凝神看了看铁钥匙,起身对柳铁说:你负责把所有的东西运下去,我去找黎老倔!
54.暗仓 日
木根叔手里拿着钥匙,跟着黎老倔走进暗道。乡亲们挑着箩紧紧地跟在后面。
来到暗仓前,木根叔开锁推门,眼前是满满一库房金黄的稻谷。
木根叔对大家宣布:乡亲们,这都是我们用血汗种出来的,要多少装多少!等下鸡鸭鹅等东西也分了,没油吃的分油,没衣穿的分衣服。那头黄牛牯是老倔精心喂养出来的,就分给他。两头肥猪,有队员提议,一头送红军部队,一头送红军医院,慰劳马鞍坳战斗中负伤的战士们。大家同意吗?
乡亲们:同意!
55.庄院门前大操场 日
哨响后,由红六军四纵队组成的宣传工作小分队迅速集合。
四纵队政委胡铭站在队伍前做动员:同志们!我们的军队是工农子弟兵,是专门帮助穷人的革命军队。每个红军战士既是战斗员,又是宣传员。为了争取广大群众,扩大和深入土地革命,今天,我们组成八个宣传工作小分队,深入河西区各乡村进行群众宣传发动。现在出发!
八个队列在红旗引导下,战士们唱着革命歌曲,依次从操场离开。
56.河西区田南村口 日
罗七带领小分队赶到田南村时,村口空地上聚集着不少群众在议论纷纷。
群众甲:这个豪绅真可恶!贫协还没打他的土豪,他竟敢先开枪,打伤我们的贫协主席!
群众乙摇头叹息:唉——十个土豪五双恶,穷人不打不好活!
群众丙:他仗着有几杆枪,嚣张得很!当初就威胁贫协说,“铲田呀?脑壳伸长点来,不怕遭人命”?如今果然应验。
小皮皮听着,从一老者身下抢过一条长凳,往上一站,高声说道:老表们,你们不要怕!别看地主土豪表面气势汹汹,只要你敢打他一个耳光,他就会往桌子底下爬。地主武装有什么了不起?有一两条枪打他,就会尿裤子。如今,红军带了几十条枪来,你们还怕什么?现在大家跟我走,只要我扔颗手榴弹,他虎皮大贼就会乖乖从院子里爬出来!
全场的群众使劲地鼓起掌来。
罗七一把将凳上的皮皮拉下来:你这一通演讲,咋就没见一点脸红?
57.虎皮大贼门前 日
小皮皮将一颗手榴弹拉开弦,甩进了虎皮大贼的院子里,“轰”的一声,弹片、尘土飞扬。
大屋里的虎皮大贼及其家人,个个胆战心惊。
小皮皮在外喊话:虎皮大贼!我们是工农红军,赶快投降吧!
虎皮大贼:我投降!我投降……
皮皮对群众大声道:老表们,你们的谷箩呢?跟着我去挑粮啊!
在场群众热烈呼应:挑粮啰——
58.田南村口 日
罗七手提石灰桶在村口砖墙上书写宣传标语,一个战士精心制作着宣传画。
59.会议室 日
二花子:不是……是、是这样,不是我不想干,是我不能干!
群众代表甲:你啥意思?而今河西乡分田地,就缺个能写会算的。你二花子年轻时读了几本书,又做过勘舆先生,就想翘尾巴?
二花子极力申辩:不是,不是!
群众代表乙:不是什么?二花子!全乡群众选你当土地委员,既信任你,也抬举你。还不乐意?
群众代表丁调侃道:土地委员这个官不小呐,二花子委员。
二花子苦笑道:各位代表,千万别取笑。我家在河西田无一垅,地无一角,就是因为还不起田老虎50块钱租债,才逃出去的。如今捣毁了田家庄院,不还租债,还分地分房,乡亲们又这么抬举我,我咋会不干呢?只要是穷人翻身的事,就是肝脑涂地,死不足惜!
木根叔:二花子,有你这话就够了!今后你是苏维埃干部,我们不再叫你二花子了,就叫土地委员!
群众代表异口同声:对,土地委员,土地委员!
木根叔含着笑:还不将土地委员抬起来?
甲、乙两群众代表立刻联手,抬着土地委员往上抛。众群众代表也围拢过来。
土地委员眼眶里盈满了泪花。
60.晒谷场 日
鼓锣喧天。土地委员带领工作人员将几个装满老账本、田契纸和借据文书的箩筐抬出祠堂。
老账本、田契和借据文书等,被倒入晒谷场旁边的土坑内。
木根叔下令:点火!
土地委员划着火柴,将坑内文契纸张点燃。
群众一张张喜悦的笑脸。
鞭炮齐鸣,烈火熊熊。
61.保安司令部厅间 日
巴三春:河西的分田运动如火如荼,有燎原之势。
田家驹在厅室来回踱着步:你继续说。
巴三春:还好,河东眼下没多大动静。
田家驹:田梦荷呢,有什么动向?
巴三春:大动向倒没有。只是湘军清乡时,她带匪部去河东援助,可双方尚未接触,湘军闻讯就退了。不过,她升编为红军第四纵队后,不断在赤区扩军备战,下设四个支队都已满员,如今每天都在加紧训练。我建议司令官要高度重视,不能让她翅膀硬了。
田家驹点了点头,说:你先去吧,有啥情况及时报告。
巴三春:是!
62.田家庄院厅间 日
田向贵:二纵队给养困乏,我带他们去袁河一带游击,是正常的呀,有什么错?
刘真奇:你知道群众是咋说的吗?逃跑!可耻!
田向贵:怎么是这样呢?
刘真奇:我不说你逃跑吧,起码也算是有意躲避。我们革命武装干什么?是保护人民群众利益的。眼看敌人对群众烧杀掳抢,我们应该与群众站在一起,跟敌人战斗,去保卫群众!可你却置人民群众的利益于不顾,唯恐避之不及,让群众大失所望!
63.河东区山岭上 晨(闪回)
数千群众聚集在山岭上,他们手握大刀、梭镖,有的扛着松树火炮,等候着二纵队的到来。
大家眼巴巴地望着山下,心急如焚。
山下烈焰滚滚,房屋被烧。湘军正对人群开枪。
腿部负伤的老奶奶往前爬行,抱起扑倒在地的小孩。小孩双眼紧闭,满脸鲜血。
群众甲望着山下,焦急地:二纵咋啦!还不来呀?
有人喊:看,纪松回来了!
河东乡农协主席曾纪松飞跑着上山,有两个匪兵在后面开枪追赶。
奔上山的曾纪松气喘吁吁地对大家说:乡亲们!别等了,二纵队都开拔走了!敌人已发现我们,快散了吧,散了!
听曾纪松一说,大家群情激愤。
群众甲:二纵队丢下我们逃跑?可耻!
群众乙:曾主席,我们主张解散二纵队,把武装分给农民协会,让我们自己保卫自己!(闪回完)
64.田家庄院厅间 日
刘真奇:老田啊,你们带着部队除了武装暴动、攻城外,长期只打土豪不分田地,不武装工农群众,不建立苏维埃政权,严重脱离了群众。
田向贵:老刘,你这话我不爱听。过去我们队伍在外游击,长期被敌人追着屁股打,好容易逮着机会攻下个城镇,屁股还没沾地,敌人就包围上来了,怎么去分田地,建政权,武装群众?
刘真奇:武装斗争就是要与分配土地结合起来……
田向贵:今年我们也开始做了呀,在河东扩大了工农武装,逐步建立起乡村政权,进行了分田。
刘真奇:你们分田,提出“以生产力者——即耕牛、农具与劳动力为标准”进行分配,不按照“平均分配”的原则是不行的!
65.河东区二纵队驻地 日
田向贵站在厅间,眉头紧锁地吹着短笛。竹笛声呜咽低沉,如怨如诉。
郭士万进门:老师,我一听,准知道你心里有啥不痛快的。
田向贵放下短笛,叹了口气:你就别提了。今天被刘真奇数落了一通,说我们这也不行,那也不是。说什么——过去我们只打土豪,不分田地。现在分田,又不该提以劳动力为标淮……反正,我们什么都是错,他说什么都对!
郭士万:老师,他说他的,我们有自己的实际情况,不去理他。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田向贵:啥好消息?
郭士万:那天在袁州,我忘了告诉你。我听说,涂振先老校长作为党中央的特派员,要来我们双河县了。
田向贵:真的吗?
郭士万:老师,听说老校长在东河小学时,还是你的入党介绍人呢。
田向贵低着头,陷入沉思。
66.保安司令部厅间 日
田伍:少爷,我去看过小姐了。她还在发脾气砸东西,问少爷您还想关她多久,让干脆杀了她。
田家驹:我想,乳娘也已通过喜妹告诉她,爹留给她的那些田产文书了。
田伍:所以,少爷,您觉得继续关押小姐还有必要吗?
田家驹瞥了田伍一眼:你想说什么?
田伍:我想问,作为敌人,少爷会亲手杀小姐吗?
田家驹怔怔地望着田伍,不吭声。
田伍:如果您不想亲手杀,那小姐留在这儿是个累赘。放回去,倒是一着好棋。
田家驹:此话咋讲?
田伍说:放小姐,就好比放风筝,线在你手里。你不是怕小姐把田契文书交出去将田地分了吗?其实这不取决于小姐,也跟田契文书没关系。河西的田地,没有小姐不也分了?至于河东的田地,如今看来,您倒可以用它,跟这个人去做做文章。
田家驹:谁?
田伍附在田家驹耳边说着什么。
67.田家庄院门前 日
两个腰扎红带子的儿童团员手握红缨梭镖,押着个低垂着头的姑娘进了庄院大门。
68.田家庄院会议厅 日
刘真奇:我们今年要在庄院热热闹闹地过个喜庆年。百亮,你把院内的戏园子好生布置一番,请当地戏班子来演一场,喜庆喜庆!
李百亮:好嘞,我要多剪几个喜字……
走在前头的儿童团员进门喊着:报告!我们抓了个女探子!
后头的儿童团员将“女探子”推进大厅。
大家抬眼一看,惊呼起来:啊!
田梦荷首先奔上去,紧紧地抱住那姑娘:家凤,你咋成了女探子哩!
田家凤:这两个小可爱说我没路条,不准进村,我只好承认是探子,他们就把我押过来了。
刘真奇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面对家凤张开了双臂。田家凤噙着泪,一头扑进刘真奇的怀里。
69.田家庄院戏园子 夜
明晃晃的汽灯将舞台照得如同白昼,戏台上方挂着横幅“河西区庆新春文艺晚会”,左旁下方立一“三角班剧社《南山耕田》”的牌子。
舞台上正在演出,台下前面几排坐的是各级干部,工人、农民代表,后面挤满了看戏群众。
刘真奇一边看着戏,偶尔跟一旁的土地委员聊着什么。
李百亮疾步过来,附在刘真奇耳边说着什么。
刘真奇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急匆匆地离开戏园子。
70.会议大厅 夜
室内座无虚席,站在主席台上的刘真奇:突然请你们过来,是因为军情紧急。据前方报告,已增兵的双河湘军和田家驹保安团正蠢蠢欲动,企图对我河西进行全面清剿。因此,我们要做好各项应敌准备。
刘真奇的画外音:为了粉碎敌人的清剿,我们要利用九陇山这一天然屏障,坚决、有力地打击和消灭来犯之敌,保卫土地革命的胜利果实。我们要充分发动群众,坚壁清野,将牲口、吃用的东西隐藏起来。各乡村的赤卫队、少先队、儿童团要加强对边塞要隘的警戒,昼夜袭扰、疲惫敌军。要组织侦察队、交通队、向导队、运输队和担架队,动员群众起来参军作战。所有年老体弱、孩童孕妇要疏散隐蔽,保护上山……
画外音中,出现以下画面——
罗霄汉身背干粮,手提灯笼,脚蹬草鞋,冒着雪花走在泥泞的小路上。
田梦荷带领部队在前沿山岗上修筑加固战壕工事。
木根叔站在高台上,对台下数千群众做战前宣传和动员。
田家庄院的粮仓里,张禾山、田家凤往运输队员的箩筐里装稻谷。
九陇山上,一支长长的挑粮运输队伍在山路上前进。
罗霄汉将一担稻谷倒进以木料、树皮修建的大型囤粮仓棚里。
胡铭组织战士们在墙上书写宣传标语,画着壁画。
土地委员二花子在指挥群众坚壁清野,让群众将牛、猪、羊等牲口赶进山里。
71.二纵队山沟营地 日
田向贵将中央特派员涂振先让进营房:请进,请进!见到老校长非常高兴!
跟在后面的郭士万说:是啊是啊,老师听说老校长要来,天天在盼着呦!
涂振先一身富商打扮,他摘下头上的帽子,拍着身上的尘土,抱怨道:咋躲进这么个茅割耳朵石烙足的山沟沟,让人真难找呀!
田向贵解释道:老校长有所不知。田家驹勾结湘军正准备清剿河西,怕我们打援,从鹭洲调来一营湘军沿河东设防,才逼着我们进了这山沟沟呀。
涂振先瞪起眼睛:那是你们没有摆脱农民意识,取消城市工作造成的!
田向贵讨好地:是、是……老校长批评得对。赶了一天的路,饿了吧?先吃饭,然后在这儿好好休息几天。
涂振先:不,明天你就跟我去河西,我要早点跟刘真奇见面。
田向贵:明天?不行啊老校长。如今田家驹封锁很严,沿途增设哨卡,怕连苍蝇也飞不过去,等清剿过后吧。
涂振先:清剿过后?那要等到啥时候呀!党中央就要召开全国红军代表大会和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了,任务很重。我们绕道吧,趁夜从后山绕过去。
田向贵:那您就先吃点东西吧,晚上我详细跟您汇报一下工作。
72.山路 夜
夜色漆黑,雨哗哗地下着。田向贵领着涂振先迅速跑向后山。
突然,田向贵警觉地发现前面布哨的两个人影,拉了涂振先一把,钻进了旁边芦苇蓬里。
田向贵、涂振先在芦苇蓬里艰难地行进着,手、耳、脸多处划伤。他们刚猫腰钻出,前面传来巡逻团丁的脚步声,忙匍匐在地。
听脚步声走远,田向贵、涂振先才悄悄钻了出来,急急往前赶路。
到了虹村,眼看要过封锁线。田向贵正想下去找交通员护送,不料,隐蔽在山坡下的暗哨突然问:站住!口令?
田向贵一惊,拉着特派员往回就跑。
守哨团丁冲上坡来,在后面紧追,一边开枪,一边高喊:站住,站住!
田向贵护着涂振先向前奔跑,一颗子弹打进他的左臂,他赶忙用右手捂住,对涂振先说:老校长,快!从左边林子往回跑,过封锁线!我掩护您,把敌人引下山!
说着,田向贵故意捏痛受伤的手臂。他“哎哟”一声,从右边山坳跑下去,团丁随后紧追不舍。
逃至河边,眼看无路可走,田向贵跳进河里。黑暗中,团丁向河中胡乱放枪。
躲在河岸蓬草里的涂振先,看看追赶自己的团丁已经离去,正要上岸赶路,回头见田伍的枪口正顶在自己的脑袋上……
73.河西前沿阵地 晨
通讯员小马跑来:报告纵队长!敌人已分三路杀来,正面敌人离这里不到二里地。
田梦荷移开眼前的望远镜,将它递到刘真奇手中,说:知道了!
刘真奇从望远镜中看到——前方的村庄浓烟滚滚,田家驹率保安团沿途烧杀,已接近阵地。
田梦荷:政委你看,这些保安团脓包在前,湘军远远落在后面。我想趁他们立足未稳,带前卫支队去打个冲锋,收缴些枪支弹药。
刘真奇思考着点头说:要快,不要恋战!得手后迅速撤回九陇。
田梦荷:是!
田梦荷向后面一挥手:都跟我来!
张翠莲和战士们沿战壕猫腰跟田梦荷向前跑去。
战壕下面,保安团丁在缓缓推进,一个个战战兢兢、左顾右盼地上了山岭。
掩体里的田梦荷命令道:冲锋号!
小皮皮:是!
嘹亮的冲锋号在山野回响,保安团丁胆战心惊,面面相觑。
机枪手向敌人猛烈扫射。一支队长张翠莲带前卫尖兵跳出掩体,冲了下去。
张翠莲冲锋在前,举枪高喊着:冲啊——缴枪不杀!
一个保安团头目向山头红军射击。
张翠莲身边的一个红军战士中弹倒下。
红军战士扔出密集的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
敌人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纷纷丢下武器弹药,向坡下溃逃。来不及逃离的,便举枪投降。
张翠莲带领前卫尖兵向前猛冲,将敌人赶下山岭。
田梦荷命令:停止进攻!
小皮皮吹起收兵号。
军号声中,张翠莲转身,指挥战士们捡拾敌人沿途丢下的枪支弹药,押着俘虏迅速后撤,隐没在山路口。
山岭下,田家驹下马,气急败坏地抽打溃退团丁:不准后退!谁叫你们退……
湘军营长陈疯子带领队伍赶上来,狠狠瞪了田家驹一眼,嗷嗷叫着:前进,追击前进!
74.田家庄院内 日
田家驹带着副官田伍急匆匆跨进庄院大门,一眼见院墙上的红绿标语,气咻咻地撕了起来。
田家驹气恼地:田副官,快去仓楼看看粮食!
田伍:是,司令。
田家驹来到后院,站在田家凤卧房门前,见房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双喜,怒火中烧,又要去撕。
外面跑进一个人:司令,我来,我来撕!
田家驹回头望着来人:你是……
来人一张暗黑干瘦的脸,鞠着躬:噢,田太岁,田太岁……
田家驹惊喜,亲切地握住田太岁手:太岁!感谢你当年把我爹从九陇山背回家,要不,我跟爹见不上最后一面。本早该面谢,可一直无缘,只好请巴队长代为致歉。
田太岁打着躬:司令太客气,情领了,情领了……当年乳娘对我有恩,不过效犬马之劳。
田家驹:好啊,我们是一家人了,今后咱俩就是兄弟!
田太岁:不敢,今后司令有事,只管吩咐,尽当效力。
田家驹紧紧握住田太岁的手:兄弟,一言为定!
田伍跑了过来:报告司令,仓楼里一颗粮食也没有,密室也被洗劫一空。
田家驹切齿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动了我的家产?谁动,谁要用血来偿还!
巴三春急急跑进来:司令,经过全乡搜查,穷鬼们全都带到。
田家驹:好,做好场地警戒。
巴三春:是!
75.河西乡晒谷场 日
来不及转移的河西乡群众,被保安团丁从各村强行驱赶着,集合在晒谷场。保安兵士端枪警戒,还架起了机枪。
场上群众见土地委员也在人群中,略为惊讶。
黎老倔慢慢挨近土地委员,不无担心地:孩子,你咋不走呢?
二花子:我忙着坚壁清野,忘了销毁分田册。刚处理完要上山,他们就搜过来了。
黎老倔:孩子,你低着头,不要露面,我护着你。
二花子:叔,我知道。
长廊上,田家驹摆出一副伪善的嘴脸:乡亲们哪,你们分了我田地,分了我家产,我不会怪你们。分了就分了,我不会秋后算账,因为你们是受了共产党挑唆。今天回来,我要找的是共产党!只要你们说出谁是共产党,谁是苏维埃干部,就一概不予追究!
场上群众低着头,都不吭声。
巴三春提着手枪,围着群众转了一圈,凶神恶煞地:你们说呀!
田家驹微笑着走下长廊台阶:当然,如果自己是共党,能主动站出来,我会给他自新机会。但是,失去了这个机会,就别怪我不客气!
人群中一个叫油子的刚想向前,被旁边的王老顺扯住衣角,小声地:别动!
田家驹:好,没人站出来是吧?乡里乡亲,总会有人认识的。
田家驹一拍巴掌,田太岁从长廊后转了出来。
有人“啊”了一声,场上立刻一阵骚动。
巴三春立即上前制止:别动,别动,安静!
田太岁笑着走上前去,说:油子、王老顺,出来吧!还躲着干啥?咱们主动自首,司令会从宽处理。
田太岁边说边走,围着场地转悠,鼠眉贼眼地在人群里搜寻着。
场上群众悄悄移动着脚步,挡住身后的土地委员。
突然,田太岁手指着黎老倔:黎老倔,你身后是谁?不是土地委员吗?站偏一点,老东西!
见黎老倔将二花子紧紧护在身后,田太岁拨开人群要过来。
黎老倔迎上去,一拳打在田太岁鼻梁上:谁是老东西?瞎了狗眼!
田太岁一手捂住鼻梁,一手指着黎老倔:巴队长,这老东西保护苏维埃干部,把他抓起来!
巴三春二话不说,对着黎老倔胸前就是一枪,黎老倔应声倒地。
76.河西乡祠堂前晒谷场 日
土地委员几步奔过来,抱起全身是血的黎老倔,眼泪夺眶而出:黎叔!你不能死,你说话呀……
黎老倔微微睁开眼,用微弱的声音说:谢、谢……苏、苏维埃……政府,帮我分了田……牛……
话未说完,黎老倔闭上了眼晴。
人群一下骚动起来:咋随意杀人呢?不能杀人!
巴三春端起机枪对天空扫了一梭子:谁也不准动!谁动打死谁,都给我蹲下!
田家驹走过来,将蹲在黎老倔旁边的土地委员一把揪起,恶狠狠地:你就是那个叫花子、狗屁土地委员?我田家的土地都是你一丘一丘分掉的?
土地委员:是,我是代表河西乡苏维埃政府干的!
田家驹怒道:你告诉我,你分了我家哪块地?
土地委员手一指:喏,就是下面那块“十四箩田”。
田家驹:臭叫花子!给我听好了,今天你老老实实把分田名册交出来,或许可以饶你一命,若是抗拒,叫你死无全尸!
土地委员毫不畏惧,平静地:刚刚烧了。
田家驹:烧了?咋就烧了呢?
土地委员:怕你对乡亲们反攻倒算呀。
田家驹:叫花子,你就不怕死得难看?
土地委员:怕什么?乡亲们抬举我,让我当土地委员时,我就说,只要是穷人翻身的事,就是肝脑涂地,死不足惜!
田家驹切齿道:好啊,肝脑涂地!巴队长,你就成全他吧!
巴三春:是!
土地委员昂着头,径自走下晒谷场,走进“十四箩”。
面对手握大刀的刽子手一步步走来,土地委员傲然挺立,面不改色。
站在晒谷场上的乡亲们都不忍看到土地委员被杀害。
土地委员:乡亲们,不要难过。把头抬起来!工农革命一定会胜利的!中国共产党万岁!
刽子手巴三春举起大刀,向土地委员的头砍了下去。
鲜血立刻洇红了这片土地。
77.九陇波阳祠门前 日
田家驹望着祠堂大门上方“波阳祠”三个大字,对巴三春吼着:烧!给我烧了共匪的老巢!
巴三春命令:快,点火!
后面的保安团丁掏出火柴,点燃用煤油浸过的草纸,朝屋顶抛去,顿时,波阳祠火光冲天。
一刀刀用煤油浸过的草纸被点燃,像一个个巨大火球,甩落在民房屋顶上。
村子一片火海。
78.九陇山隘口 日
隘口前,战斗十分激烈,枪声、手榴弹爆炸声不断。
隘口左右的石崖上,一支队长张翠莲和三支队长龙黑蛮指挥的两挺机枪,吐着炽热火舌,扫射着向上攻击的湘军和保安团兵士。
在地面指挥的陈疯子疯狂叫喊:上,上!给我往上冲!
在红军强大火力的压制下,冲上来的敌军伤亡惨重。
陈疯子气得嗷嗷直叫,命令:炮兵支援!快,向隘口开炮!
在副官的指挥下,敌炮排对准隘口连续炮击。
炮火中,不少红军战士受伤。
隐蔽在石崖下的田梦荷命令身边的张翠莲和龙黑蛮:撤!守二道防线!
79.九陇山道 日
陈疯子见炮轰后的隘口空无一人,命令乘胜追击。
田家驹赶上来:营座,山路狭窄,不便展开兵力。我看,还是组织精干连队,前面开路为好。
陈疯子想了想,说:好!你为前锋,去组织吧。
田家驹当即挑出湘军侦察排和保安团侦缉队组成前锋连,在前面开路。
两边是茂密的林木,山道越走越窄。狭窄的山路上放倒不少大树横亘在前。
田家驹一见不妙,连忙叫:停止前进!
话音未落,只听传来田梦荷一声喊:打!
埋伏着的红军战士火力全开,敌人来不及展开火力,就已经倒下一片。
巴三春连忙护着田家驹,转身便跑。
嘹亮的冲锋号响起,红军战士发起冲锋,很快将敌人赶下九陇山,重新夺回隘口。
80.保安团驻地 暮
田家驹衣帽不整,进屋脱了帽子、外衣,坐在椅子上不吭声。勤务兵端来一杯热茶,他很不耐烦地将茶杯扫倒在地。
巴三春让勤务兵退下,自己蹲下去收拾干净。
鼻梁上贴着药膏的田太岁伸着懒腰,打着长长的哈欠从里屋出来,说:司令,攻不上去吧?
巴三春向田太岁挥着手:去去去,别添乱!
田太岁没理会巴三春,径直走到田家驹面前:司令,从这儿上九陇山,唯有这条路,山高林密,布有四道防线,要上去比登天还难。你是在二道防线上被赶下来的吧?
田家驹一惊,怒形于色:你怎么知道?
田太岁:我熟悉呀!
田家驹立刻转怒为喜,急切道:那还有路上去吗?
田太岁:有啊!山后的陵县,有条山涧小道可以上。那年,我就是从这条小道上把田老爷背下来的呀。
田家驹猛地站起来,握住田太岁的手:真是我的好兄弟!咋不早说呢?
田太岁无辜地:你没问呀?司令,你来看……
田太岁来到铺在桌上的作战示意图前,指给田家驹看:九陇山分为上九陇和下九陇。这是陵县,这里有个山冲,山冲里有条小道可上山,下去走几里就是下九陇,有几户人家。从下九陇翻五佛岭可达上九陇。那里冲坳回旋,地势开阔,有几十户人家。从波阳这儿上山直通上九陇,红军就驻扎在那儿,你要找的粮食都在那儿!
田家驹十分兴奋:好哇,兄弟你带路,今晚就行动,明天拂晓将九陇端了!
田太岁伸着懒腰,打着长长的哈欠,口齿不清地:这……这路陡峭,也太难走了……
田家驹会意,叫一声:勤务兵——
勤务兵跑出:到!
田家驹:好好侍候我兄弟,让他过足瘾!我去营座那儿,一会儿回来,听见了吗?
勤务兵:是!
田家驹与巴三春一同走了出去。
81.下九陇山口 夜
湘军侦察排王排长悄悄从岩石下伸出头来。见一哨兵在黑夜中的山头来回走动,向后招了下手。
一个高大的侦察兵绕到哨兵后将他放倒在地。
前面传出一声:谁?
侦察兵一个箭步,飞身将树下的暗哨扑倒在地……
王排长轻轻招呼道:司令,上!
田家驹带前锋连队数十人爬上山头,迅速向四周警戒。
田家驹命令:王排长,你们在这儿接应营座上山,我带弟兄们趁夜上五佛岭,烧了共匪的粮库!
王排长:是,司令。
侦缉队每人背个装满煤油的锡筒和一包用煤油浸过的草纸,整装待发。
田家驹上前训导:弟兄们!这次夜袭,就是烧掉共匪粮库!行军要静,动作要快!
侦缉队齐声道:是!
田太岁走上前:都跟我来!
82.下九陇后山小道 夜
侦缉队士兵快速行进在偏僻的山路上。过了田垅小路,他们来到山脚下。
田太岁让队伍停下,向田家驹小声报告:前面独屋有岗哨,要不要解决掉?
田家驹上前观察一番,见独屋内外没一丝灯光,岗哨上没见人影,说:不要惊动,悄悄通过。
田太岁正要带队伍上去,突然从独屋前面工事里传出一声:口令!
田太岁惊得一下伏倒在地。
守哨班长从工事探出头来。朦胧的天色中,见一队荷着枪、背着银光闪闪锡筒的匪军,连忙开枪。
侦缉队一士兵应声倒地。
田家驹举起手枪,喊一声:打!
侦缉队对着工事,火力全开。
守卫哨卡的赤卫队长柳铁带守卫班战士从独屋冲出,伏在工事掩体里还击,火力齐开。
听见枪声,正在后山巡查的罗霄汉赶忙跑下来,伏在柳铁身旁,边举枪还击边问:什么情况?
柳铁边打边说:你看,这些匪兵一个个背着煤油锡筒从这儿通过,肯定是冲着五佛岭粮食来的!
侦缉队火力越来越猛,向着山坡工事步步逼来。
田家驹躲在大树下,命令道:弟兄们,共匪火力不行啦!给我往上冲,冲!
罗霄汉一惊,当即命令:这田家驹竟亲自带队偷袭!铁头,机枪扫射,不让他们爬上半步!
柳铁回应道:好嘞!
柳铁架起机枪,“哒哒哒”地向下扫射,打得侦缉队抬不起头来。
罗霄汉趁机跳出防御工事,往山脚下的长梯坑方向跑着,一边大叫:田家驹!我罗霄汉在这里!
田太岁一听,急切地说:司令,罗霄汉……他就是共党河西区苏维埃主席罗霄汉!司令仓楼的粮食,就是他指挥挑过来的!
罗霄汉边跑边叫:我是罗霄汉!田家驹,有种你来抓我呀!
田家驹气急败坏地:巴队长,别让他跑了!快抓住他!
巴三春连忙掉过枪口,带侦缉队朝下面分头包抄过去。
罗霄汉跑下长梯坑,伏在高岸下与紧追的侦缉队对射着,终因弹尽,被包抄的侦缉队俘获……
83.下九陇后山阵地 晨
守卫在高坡防御工事的赤卫队员,跟敌前锋连队进行激烈战斗。
田家驹指挥前锋连队向工事发起进攻,赤卫队员伤亡严重。
手握机枪的柳铁朝敌人猛烈扫射。一颗子弹飞来,他肩部中弹,血流不止。
紧急关头,张翠莲带分队战士赶到,红军战士接过柳铁的机枪,继续朝敌群扫射。
田家驹不断高喊:冲,冲!往上冲——
张翠莲集中火力反击,喊道:手榴弹!
战士们频频扔出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敌人纷纷倒下,退了下去。
田太岁上前道:司令,你跟我来,独屋后面有条小路,我们绕到背后去。
田家驹看看田太岁,命令道:王排长,你顶住。巴队长,跟我来!
田太岁猫着腰,带着田家驹一行人绕过独屋,迂回到阵地后。
84.下九陇后山坡 晨
迂回到阵地后的侦缉队隐蔽在山坡上,从背后向红军和赤卫队战士猛烈开火,红军和赤卫队战士纷纷中弹,倒下。
敌排长带侦察排趁机攻击前进,冲了上来。
张翠莲腹背受敌,下令:撤,快!
战士们跟着张翠莲往左边的茶树坳撤退,两名赤卫队员拉起负伤的柳铁就跑。
敌侦缉队与侦察排上下包抄着一路开枪追了上去。
红军战士、赤卫队员不时有人中弹倒下。张翠莲见伤势严重、腿上刚又中弹的柳铁一瘸一拐地落在后面,反身过去,将他驮在背上跑进茶梓树林。
茶梓树林中,张翠莲将柳铁塞到一株枝叶繁密的茶梓树下后,从茶树林跑了出来。
刚出茶树林,站在路口的田家驹笑着说:翠莲小姐,等你多时了。
翠莲望望两边,左右两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的脑袋。
85.下九陇长梯坑垅田 日
几幢红土夯墙的茅草屋,点缀在下九陇的长坑里。
田太岁走在保安团兵士前面,不住地吆喝着,从茅草屋里赶着三三两两的男女老少,往垅田的刑场走去。
刑场上立着粗木刑架,巴三春将五花大绑、伤痕累累的罗霄汉押了过来。随后,五花大绑的张翠莲被田伍押着,走向刑场。
罗霄汉昂首挺胸,一步一步走到刑架下,面对田家驹大义凛然。
田家驹狂笑道:罗霄汉!我说过,谁动了我的家产,谁就要用血来偿还!不过,我见你是一条汉子,会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自首,现在就可以放了你,怎么样?
罗霄汉义正词严:我生不投敌,死不叛党!你做梦去吧!
田家驹: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巴队长,拿铁钉把他钉在木架上。
几个刽子手立即把罗霄汉悬吊在刑架上,拿来铁钉和铁锤。
田太岁走到刑架前:罗主席!你就听田司令一句劝,自首吧……
罗霄汉啐了田太岁一口:叛徒!可耻!
巴三春拿着铁锤和铁钉要钉左手时,罗霄汉横眉怒目盯着左边的他。
巴三春怒道:你看什么看!
罗霄汉:在马鞍坳,我怎么就没一枪崩了你呢!
巴三春下意识地抚摸一下右手臂:什么!马鞍坳这一枪是你打的?
说罢,巴三春紧咬着牙,用力挥动铁锤:去死吧!
张翠莲不忍卒睹,把脸转一边。
巴三春又去钉右手。同样,罗霄汉横眉怒目盯着右边的他。
田家驹怒道:把他眼皮扒下来!
张翠莲心头一紧,对田家驹怒目相向。
巴三春举刀向罗霄汉的眉头剐去。
扒下一半眼皮后,巴三春说:你还认得我吗?
罗霄汉把头一抬:我死也认得你这条狗!
巴三春用力一扯,将罗霄汉的眼皮全扒拉下来。
田家驹说:埋了他。
巴三春一刀砍断绳索,罗霄汉扑倒在田里。
巴三春在罗霄汉背上插上一刀。
罗霄汉两手握紧一把鲜血染红的泥土,深情地望着。然后一步一步向前爬行,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路……
巴三春喊道:把张翠莲押上来!
张翠莲昂起了高高的头颅。
田家驹:不!把她放了。
巴三春惊愕地:现在?
田家驹:现在。
田伍解开了张翠莲身上的绳索。
86.上九垅民居 黄昏
张翠莲啜泣着说:就这样,霄汉同志惨遭杀害……
田梦荷:后来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张翠莲:后来……后来,田家驹当场把我放了。
刘真奇:当场释放?凭什么,无条件?
张翠莲睁大了眼睛,点点头。
胡铭跑进来:报告政委!一支队集合完毕,请做动员!
刘真奇:好,马上就到。
张翠莲:政委,一支队有啥行动?我请求参加!
刘真奇严肃道:翠莲同志,这次奔袭你就不用参加了,让胡铭同志代替。你要好好想想,将被捕后释放经过写清楚,向党组织做个交代。梦荷同志,你的意见呢?
田梦荷一脸的苦涩,起身按着张翠莲的双肩,说:翠莲,今晚我也有行动,你就按政委说的办,将被捕后释放情况向党组织做个说明。
87.上九垅民居 夜
张翠莲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擦擦眼泪,来到桌前。她摊开纸,拿着笔凝思一会,歪歪扭扭地写上“我被捕后释放情况交代。”想了想,又将“交代”二字涂掉,改为“说明”。
窗外,传来刘真奇铿锵有力的战前动员,张翠莲凝神听着。
刘真奇的画外音:同志们!你们长途奔袭一百六十余里,天亮前要成功地隐蔽到敌人背后,任务是艰巨的!但是,为了不让烈土们的血白流,我们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坚决打垮田家驹,把敌人打出九陇山,为罗霄汉同志报仇!
战士们的口号山呼海啸般传来:为罗霄汉同志报仇!为罗霄汉同志报仇!——
张翠莲继续写着:“刑场上,霄汉同志壮烈牺牲后,田家驹就当场把我释放……”
刘真奇画外音:当场释放?凭什么,无条件?
田家驹画外音:只要你愿意自首,现在就可以放了你。怎么样?
罗霄汉画外音:我生不投敌,死不叛党!你做梦去吧!
张翠莲将笔丢在桌上,两手捂住耳朵不停地晃头:我咋说得清,咋说得清啊!
88.五佛岭崖洞内 夜
崖洞上方,挂着一盏马灯。田梦荷指着桌前摊开的一张草图,对二支队长罗七说:你看,山坡左边是陈疯子的宿营区,右坡呢,是田家驹的宿营区。他们的营区背靠背相互护卫,在营区前方都放有排哨。你带人到这个中间区位,分别向他们开枪,甩个手榴弹什么的,骚扰几分钟后即退。
罗七:是!
田梦荷对身边的田家凤问:那边准备好了吗?
田家凤手拿着信号枪,说:好了,木根叔在那边指挥。红旗、洋油桶、爆竹,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我信号了。
刘真奇走进来:嗬!看来“夜间袭扰”这场戏,唱得有声有色呀。
田梦荷:政委!你咋来啦?这么晚也不休息。
刘真奇:我休息,不就错过了这场好戏?
田梦荷:是啊,我们这场戏,就是要陈疯子、田家驹一夜数惊,得不到休息,让他们明天夹着尾巴滚出九陇!
刘真奇:梦荷啊,要让敌人乖乖滚出九陇,你谨记,拂晓前一定要干净彻底地干掉后山口那个排哨,接应胡铭同志上山。
田梦荷:政委,这个任务我已交给罗七支队长,保证完成。何况,还有木根叔带群众和赤卫队在配合,你放心。
刘真奇点点头:这就好。
田梦荷叫一声:家凤,信号!
田家凤举起信号枪,一个信号弹带着尖啸声划过夜空。
顿时,四周山头无数群众点燃火把,映照着漫山遍野的红旗,他们大声呼喊着:冲啊,杀啊——木根叔在洋油桶里点燃鞭炮,似“哒哒哒”的机枪声,和着冲锋军号声,响彻山谷,此起彼伏。
89.下九陇敌军宿营区 夜
保安团士兵从梦中惊醒,衣服没穿就跑出来,大呼小叫:红军来了,红军来了!
田家驹跑出来:镇定,镇定!
湘军士兵一片混乱。
陈疯子慌慌张张地穿着裤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90.五佛岭阵地 日
湘军架起一排钢炮。陈疯子:放!
五佛岭阵地炮声隆隆,一发发炮弹呼啸着朝要隘飞去。
要隘硝烟弥漫,碎裂的岩块、枝叶漫天飞起。崖洞内战士被烟火呛得不停咳嗽。
炮火刚停,三支队长龙黑蛮带战土们跑出崖洞,在崖口左右架起马克沁重机枪,扼守着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然要隘。
要隘下,田家驹挥枪驱赶着民团兵士:上,都给我上!
反动民团头目虎皮大贼嘶叫着:冲啊——打开九陇山,金子、花边用箩担!冲,谁冲上要隘,田司令重重有赏!
那些民团兵士相互推挤着上山,扒着高过膝盖的石级往上爬着。
刚接近隘口,就听龙黑蛮喊一声:打!
隘口左右机枪吐着炽热的火舌,民团士兵立即倒下一片。躲在后面的小头目转身往回跑,一时收不住脚,撞倒身后一长溜人。虎皮大贼气极,上来一枪结果了小头目。然后疯了似的挥着枪往上冲,大叫:冲啊——打开九陇山……
龙黑蛮一梭子弹扫去,虎皮大贼话未说完就倒下了。
民团士兵见头目已死,剩下的一片惶恐,转头争相往山下奔逃。
田家驹见溃败下山的民团所剩无几,驱赶着保安团士兵怒道:废物!上,都给我上!三营长!
三营长跑过来:到!
田家驹:无论如何,今天要攻下五佛山,这是命令!
三营长:是!二连长,都跟我来!
三营长冲在前面,指挥二连士兵以石级为掩体,组织火力与红军交战,一级一级地往上冲。
龙黑蛮喊:手榴弹!
红军战士一齐投出,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
红军机枪趁机以强大的火力交叉扫射,敌人被逼退下山。
半山腰上,陈疯子指挥炮兵正架设钢炮,准备向守卫要隘的红军轰击。
突然,一阵激越的军号声响起,湘军背后大乱。
纵队政委胡铭领着红军战士从敌后的树林里杀出。
胡铭和罗七冲在前面,战士们向敌群投掷手榴弹。爆炸声中,敌人惊叫着四处溃逃。
红军战士冲向阵前,高喊着:优待俘虏!缴枪不杀!
要隘上的田梦荷:司号员,冲锋号!
小皮皮吹起了嘹亮的冲锋军号。
龙黑蛮对左右机枪手和战士们说:跟着我,冲!
左右机枪手抱起机枪,跟着龙黑蛮一路扫射着往山下冲。
保安团三营长见势不妙,急忙命令:二连长!撤,快撤!
二连长刚抬头,被冲下来的龙黑蛮一枪击倒。
一个战士指着前方:支队长!炮,陈疯子的钢炮。
龙黑蛮:好!照单全收。
陈疯子看着从要隘上溃败下来的保安团,怒道:都是废物!
田家驹觍着脸:是,是……营座,红军包抄过来了,咱们快撤吧!
陈疯子抬眼一看,三面会合的红军队伍在胡铭指挥下,正包抄过来,一溜烟儿就往后山奔跑。
后山岭上,红旗林立,大批赤卫队员和群众,在田家凤、木根叔的带领下,从山岭上冲下来,袭击溃逃的敌人。
田家凤和木根叔紧紧追着前面狂奔的田太岁,终于在一蔸茶梓树下将他逮住。
在撤退号声中,敌军争相往后山口拥去……
91.河西区四纵驻地 日
田梦荷有些激动:你看,你的被捕释放情况说明写了啥?噢,“刑场上,霄汉同志壮烈牺牲后,田家驹就当场把我释放”,他为什么当场释放你?你要说清楚呀!
张翠莲两手捂住耳朵,不停地晃头:我咋说得清,咋说得清啊?
田梦荷厉声道:说不清也得说!要是不向党组织说清楚,你就有叛党嫌疑!
张翠莲陡地站起:那你就杀了我!
田梦荷冷静下来:我的小妹耶,不是我要杀你。你也看到了,罗霄汉、土地委员,就是死在叛党分子手里。你不说清楚行吗?
张翠莲:我说清楚了呀。田家驹既没对我动刑,也没要我自首,就这么放了我。这是实话,我没欺骗组织,你咋就不相信呢?
田梦荷:我的姑奶奶,我相信有用么?要负责登记审查的县苏维埃保卫部相信才行啊!
张翠莲:我找真奇政委去。
田梦荷:政委不在。曾军长已移师陂头,准备协同南、北两路攻打鹭州城。打鹭州前,要求我们要先打下双河县,政委去军部与军长会商了。
张翠莲:那我找中央特派员!
田梦荷:涂特派员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他原则性强,性情也急,据说动不动就掏枪拍在桌上,你这个样子去,搞僵了咋办?
张翠莲:那咋办?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哪!早知这样,我死刑场上算了。
田梦荷:你也别说气话。这样,你找机会跟向贵同志谈谈,他协助特派员的洗党工作,先听听他的意见。
92.田家庄院厅间 日
张翠莲来到县苏维埃主席田向贵办公室门前,听到竹笛吹奏出“万马奔腾”般激越而欢快的乐章,迟疑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田向贵一见张翠莲,放下短笛,热情地招呼:支队长,你坐。有事吗?
张翠莲迟疑地:田主席,我有个个人问题向你报告,想听听领导意见。
田向贵上前把门掩上,笑着坐下来:不要领导领导的。翠莲,有事你说。
张翠莲见田向贵平易近人,也不拘谨:你知道,那天夜晚田家驹偷袭独屋哨卡,我带个分队去增援,跟他打了一仗,后来被捕了。
田向贵显得很包容:知道知道,这不能怪你,党内出了叛徒。
张翠莲:那晚,霄汉同志也被捕了。第二天,田家驹把我和霄汉押到刑场,霄汉同志在刑场惨遭杀害……
说到这,张翠莲有些哽咽。
田向贵起身倒杯水递过来:你喝水,慢慢说。后来你是怎么回来的?
张翠莲:田家驹当场把我释放。
田向贵:当场释放?他没跟你谈条件?
张翠莲:没有,真的。
田向贵:他跟罗霄汉谈过吗?
张翠莲犹疑地:没有……不过,他对霄汉说,只要你愿意自首,现在就可以放了你。
田向贵:霄汉咋说?
张翠莲:霄汉同志说,我生不投敌,死不叛党!
田向贵:噢——我明白了。就是说,田家驹当场放你,是因为你愿意自首……
张翠莲:不不,田主席!我没向敌人自首,田家驹也根本没说过要我自首。这是实话,我没欺骗党组织,请组织相信我!
田向贵:翠莲啊,我知道,你在过去的斗争中很坚定,是个好同志。不过,人偶尔也会犯错。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必须对党说实话,老老实实地向组织作交代。
张翠莲:田主席,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对组织不会隐瞒的!
田向贵:不会隐瞒?你想啊,你与霄汉同志同样押到刑场,一个杀,一个放,总有个原因吧?
张翠莲:没有没有……这一夜,田家驹就进来过一次,只聊过原兴乐县靖卫团长朱天顺是他北伐时的铁哥们儿,酒桌上他对田家驹胡吹过,说我和梦荷姐是他的铁姐们儿。其实,过去我们在兴乐靖卫团什么私人关系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铁”……
田向贵:好,这些你都写出来,得叫人信服才行。
张翠莲无奈而沮丧。
93.西水河边沙滩 日
春风微拂,天空灰蒙蒙的。
河西区人潮涌动,周围四乡的群众冒着毛毛细雨,赶往河滩。
河滩四周布满维护秩序的赤卫队、少先队员。他们精神抖擞,一律手执红缨梭镖,疏导人们远离沙滩刑场。
群众争先恐后上了河岸的残墙,站在高处向下观看。
沙窝下跪着七八个五花大绑的人。其中有田太岁、王老顺、油子和几个逃跑反水带反动派捉拿同志的原乡村苏维埃干部。
面对罪犯,田向贵逐一公布其罪状,最后宣称:以上人员犯罪情节严重,民愤极大,经县苏维埃政府保卫部批准,一律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话音刚落,号手吹响“斩杀令”……
94.田家庄院厅间 夜
田向贵推开涂振先的办公室:特派员,你找我?
涂振先心情不错,迎上来:向贵,今天的宣判大会效果不错。群众反应很好,在党内也引起了震动。下一步工作怎么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田向贵:下一步工作我听特派员的,一定遵照执行。
涂振先:向贵啊,我这次从中央机关下派,任务很重。临行前,立三同志亲自找我谈话,说当前全国红军和根据地发展迅速,国民党各派军阀又爆发了大规模混战,要我利用这一有利时机,抓好党和红军的思想、组织建设,为接下来的以一省或数省首先胜利做出贡献。
田向贵讨好地:老校长,相信您回到双河会大有作为!
涂振先:回来之前,我以为双河各方面都不错,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啊……
田向贵:特派员回来时间不长,对双河存在的问题,却洞若观火。
涂振先点点头,继续说:下一步工作要借宣判大会的东风,继续深查细找,把那些隐藏在党与红军内的投机变节、反水投敌分子统统挖出来,决不放走一个坏人!你跟保卫部好好研究商量,该开除的坚决开除,该杀的坚决杀,不能心慈手软!
田向贵:是,我们坚决照您的指示去办!不过,有个重要人物是否要捉,必须得向您请示。
涂振先:谁?
95.县苏维埃保卫部 夜
张翠莲:我说过多少遍了,我跟田家驹没有任何私下交易!朱天顺从兴乐逃脱以及来到双河,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还要我交代什么?
保卫干部拿着张翠莲那份交代书:我问你,田家驹说过他跟朱天顺是铁哥们儿吗?
张翠莲:说过。
保卫干部:朱天顺说过他跟你与田梦荷是“铁姐们儿”吗?
张翠莲:没听过。我听田家驹说的。
保卫干部拍着桌子:你还想抵赖!事实说明,你被无条件释放,是出于你与朱天顺、田家驹关系的私下交易!
张翠莲:没有的事!这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保卫干部:那你说,田家驹凭什么释放你?
张翠莲:不知道。也许出于敌人的阴谋或布局……
保卫干部狰狞着脸:你个叛徒!还想狡辩?史老四,交给你们了,撬开她的嘴——
96.陂头村富水河边 日
曾文述:陂头会议后,毛泽东同志虽然离开赣西,但他一直关注数十万工农与地方武装攻打鹭州的总暴动,认为赣西的形势,有利于他曾给中央建议的“在国民党军阀长期战争期间,我们要和蒋桂两派争取江西”的计划。因此命令我们回师赣西,协同南、北两路攻打鹭洲。
刘真奇: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呀!这两年,你们马不停蹄,向百里以外的敌人出击,大力扫除周围县城与大镇的靖卫团,帮助发展地方武装,开展打土豪、分田地,建立区乡苏维埃政权,才使苏区由零星的红色区域连成大块革命根据地,为攻打鹭洲创造了条件。
曾文述:政委,这首先要归功于赣西特委。赣西特委在贯彻执行中央49号通告中,根据实际提出的“攻打鹭洲”,代表了广大群众的心声,得到他们的热烈拥护。如今,乡村的土豪劣绅大都跑到鹭洲城内,作为他们垂死挣扎的最后坟场。所以,“打到鹭州去,消灭一切反动势力”已成为目前行动的总目标。
刘真奇:是啊,围绕这一总目标,我们还必须更广泛地争取和动员群众。以我双河的经验教训看,要真正夺取胜利,首先必须彻底解决农民的土地问题,才能争取更多群众投入到革命斗争中来。
曾文述:政委说得对。
刘真奇:文述,此次河西分田,执行了陂头会议制定的土地法,采取以乡为单位,以原耕为基础,没收一切,按人口平均分配的政策,得到了广大贫苦群众的热烈拥护,红军队伍不断发展壮大。相反,向贵同志在河东搞什么“以生产力者——即耕牛、农具与劳动力为标准”分配土地,广大贫苦群众至今得不到实际利益。他们说,你们主张的以“生产力为标准”分配土地,说穿了是保护自耕农,即“半地主”富农;所要的生产力,就是富农的生产力,因为只有富农,才有足够的耕牛、农具和劳动力。
曾文述:群众的批评倒是一针见血的。
刘真奇:所以,河东群众一直发动不起来,土地革命深入不下去。
曾文述:是啊,这就影响到我们下一步行动总目标。你跟老田谈过吗?
刘真奇:谈过,他不爱听,接受不了。不过,他对刚来的中央特派员倒是言听计从。据说,老田原在东河小学教书时,涂振先是他的老校长,入党介绍人。
曾文述:哦?有个情况要告诉你,据二纵内部报告,敌人清剿前,老田和特派员从二纵去河西,过哨卡时遭到保安团的追击。老田掩护特派员过封锁线去了河西,几天后,却一个人带着一身鞭伤回到二纵。这几天老田去了哪里?发生过什么事?你要引起注意。
刘真奇:我知道了!
这时,参谋长左益堂在远处喊着:军长、政委,你们跑到河边来了?开饭啦,我们回去吧。
曾文述:走,我们吃过饭再聊。
97.红六军军部驻地 夜
曾文述:这次攻打鹭州,赣西特委召开了常委扩大会议,决定以我红六军作为主力,调集赣西赤卫军四个纵队、红军学校和十几万群众配合作战。我和参谋长参加了这次会议。这样,参谋长,你给政委传达一下精神。
左益堂:好。这次会议,主要对敌我双方形势做了充分的估量。从敌之力量来看,蒋介石在北方正与阎、冯打得不可开交,桂系张发奎却乘机西袭湖南长沙,有进窥武昌的企图。因此,蒋除电令何健及广东军攻张桂外,又忍痛将驻防鹭州的湘军成光耀旅调入湖南作战。成光耀旅日前已离开鹭州,但接管的邓英13师尚不能到任,只由滇军金汉鼎12师从赣州调来两营人马暂时接防。在确认鹭州驻防空虚,仅金汉鼎两个营,四周又无敌军的情况下,以我红六军作为主力,调集赣西赤卫军4个纵队、红军学校和十几万群众配合作战,认为有胜利的把握。
曾文述:会议还决定成立攻打鹭州总指挥部,由特委书记亲任总指挥,我、还有你,任副总指挥。并对打鹭州做了周密部署。
曾文述走到地图前,指着说:到时,由我指挥的一、三纵队集中于真龙山一带。由你指挥的二、四纵队集中于神马岭一带。不过,在攻打鹭州前,二、四纵队必须全力打下双河县,以保障从西路围攻鹭州城。政委,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左益堂:政委!军长考虑到你要连续作战,拿下双河又只准胜,不准败,令我在打双河时,协助你截断鹭州方向有可能的增援,你就放心吧。
刘真奇双手紧握左益堂的手:希望参谋长大力支援!谢谢你,谢谢军长!
98.县苏维埃保卫部 日
站在刑审房外的田梦荷,望着蓬头垢面,满身烧烂、大拇指折断、走动不得的张翠莲,痛彻心扉:这是咋回事呀?你快说!
张翠莲哭道:冤枉啊!我说过多少遍他们都不听,硬逼我招供画押。
田梦荷:要你招供什么?
张翠莲:要我招供说田家驹和朱天顺是铁哥们儿,你我和朱天顺是铁姐们儿;说田家驹释放我,是出于我俩与朱天顺、田家驹关系的私下交易!
田梦荷怒道:胡说!想栽赃诬陷!
张翠莲:不招供就不停刑。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张翠莲拼命地摇动着木栅栏,哀伤地:梦荷姐,我实在受不了了,你快救救我吧!
田梦荷怒不可遏,像一只受伤的母豹,扭头冲了出去:卑鄙!无耻!
99.田家庄院厅间 日
田梦荷冲进涂振先的办公室,田向贵蹑手蹑脚跟在后面。
田梦荷铁青着脸:涂特派员!你抓张翠莲,有证据吗?
涂振先站起来:保卫部拘审她,不是在找吗?没有证据可以放嘛。
田梦荷:为找证据,你们就可以酷刑逼供,采用下流手段,不可耻吗?
涂振先:有没有用酷刑,我要问保卫部。你急什么?难道真的穿上了“连脚裤”?
田梦荷:涂麻子!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涂振先威严地:说什么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再胡说,我照样拘审你!
田梦荷:你敢!我与翠莲潜伏靖卫团,光明磊落!
涂振先拔出手枪拍在桌上,厉声道:出去!谁不听从指挥,按三大纪律处分谁!
田梦荷也嗖地拔出手枪,拍在桌子上:谁怕谁啊!
话没说完,“砰”的一声,枪响了,子弹射进了涂振先的腰间,他一下瘫倒在地。
门口的田向贵跑进来,假惺惺地:咋啦,咋啦?
涂振先一手捂住流血的伤口,一手指着田梦荷:把她抓起来,抓起来!
100.军队医务室 日
涂振先从病床上弹起身来:什么,你要放田梦荷?不行,绝对不行!
刘真奇见涂振先牵动了伤口忍痛咬着牙,连忙小心地将他扶住:特派员,别急,田梦荷失手打伤你,关她的禁闭是对的。不过,军委命令攻打双河,她一个指挥员能不上战场吗?待你伤口好了,回头我让她向你赔礼道歉。
涂振先:老刘,这不是我跟她的个人问题,关系到布尔什维克党的纯洁,是政治问题。她的政治背景复杂,我已决定对她拘押审查!
刘真奇:特派员,梦荷是位忠诚可靠的好同志,你不相信她,还不相信县委吗?
涂振先:我当然相信县委。不过,更希望县委值得相信。
刘真奇:特派员,你这是什么意思?对我有看法,就直说了吧。
涂振先:老刘,也不是我一个人对你有看法。你知道,田家凤虽已参加革命,但毕竟出身富豪,其胞兄田家驹与我们长期为敌,十分反动。不久前,他逮捕田家凤,后又无条件释放,谁能说清他们兄妹间的意图?谁又能保证田家凤真心革命没有叛党投敌?你身为县委书记与她结婚,有人对此反对。说实话,我也认为你有欠考虑。
刘真奇:关于田家凤的问题,首先要感谢特派员的提醒,其次我表个态,在这次重新建党中,愿意接受党的严格审查。不过,一个人是否真心革命,要通过长期革命实践的检验,我之所以说田梦荷忠诚可靠,正是因为她历经过长期革命斗争的考验!
涂振先:你的意思是,我对她拘审错了?
刘真奇:既然你决定拘审,我也不便干涉。我的意思是,能否服从一下大局,先打双河,行吗?
涂振先:你能保证放她后,还会回来吗?
刘真奇:我想会的。不过,你首先承诺,要重证据,决不能刑讯逼供。
涂振先:那当然。
刘真奇:好,我先去征求她的意见。
涂振先:对啦,老刘,告诉你个好消息,中央的红军代表大会和苏维埃区域代表大会已胜利闭幕。党中央发来电报,感谢你上交党的经费,对两会作出了很大支持!
刘真奇笑了笑:应该的。
101.县苏维埃保卫部牢房 日
田梦荷双手抓住刘真奇胳膊,急切地:政委,我不是故意的,他要拘审我,不会放过我的!
刘真奇:梦荷,你别紧张,我们都相信你。特派员不会报复的,同意放你出去,打下双河再回来。他承诺拘审重证据,不搞刑讯逼供。
田梦荷:行。他们对翠莲不会再用毒刑了吧?
刘真奇:不会。
102.田家庄院厅间 日
田向贵:特派员,咋把田梦荷放了呢?保卫部调查刚结束,调查人员已经回来了。
涂振先:找到当事人没有?有证据吗?
田向贵:有、有,人证、物证俱全。田友仁、史老四,你俩把调查情况向特派员详细报告。
田友仁走上前:报告特派员!田梦荷、张翠莲一案,我们费尽周折才找到当事人朱天顺。他如今在双河做绸布生意,经我们反复做思想工作,他才出面作证。说田梦荷、张翠莲在兴乐靖卫团时,的确与他结拜过兄弟姐妹。兴乐城破,田梦荷对他网开一面,并约定今后双河见,好相互有个照应。他也承认为张翠莲求过情。
田友仁从提包里掏出证词送到涂振先手里:这是朱天顺的亲笔证词,还有绸布店伙计的旁证材料。
涂振先接过证词:好,你们下去吧。
田向贵挥手让田友仁、史老四走后说:特派员,您看,还有什么指示?
涂振先:你也下去,让我先看看。不过,光证词不行,还必须有本人口供。打完双河,让保卫部拿我手令去把田梦荷带回来,审审再说吧。
田向贵:是,特派员。
涂振先:向贵,我向真奇同志承诺过,你决不能再搞刑讯逼供,知道吗?
田向贵:知道知道。
103.四纵队指挥部 夜
军政委刘真奇主持召开“攻打双河”战前部署会议。有四纵队长田梦荷、政治委员胡铭和支队长罗七、龙黑蛮、柳铁及二纵队长郭士万、政治委员田向贵等人参加。
刘真奇:同志们!当前,驻防鹭州城的成光耀旅已全部撤走,接管城防的邓英13师尚未到任。根据军部“打鹭州前先拿下双河县城”的命令,县委决定,明天拂晓前对双河县城发起攻击。口号是“消灭县城守敌,活捉田家驹”!为利于我军展开兵力,全歼敌人,我们将采取“三面攻击,一面网开”的策略,即分兵对东、南、西城门实行攻势,对通往鹭州城的北门则取守势。而三面包围中,又以西门为主攻,东、南城门为佯攻,以吸引敌人火力。
刘真奇手指墙上的军事挂图,继续说:我三面包围攻击,敌一定会从北门逃跑。我们则在北门城外组织三道包围圈,逐次将其消灭!大家看有什么意见?
大家齐声:没有!
刘真奇:那好。我命令——四纵三支队长龙黑蛮佯攻东门,二支队长罗七佯攻南门,一支队作为此次主攻打西门,支队长暂由胡铭政委替代。二纵队由郭士万、田向贵同志在北门组织三道包围圈,各路赤卫队、少先队和群众武装配合作战,决不放过敌人一兵一卒。大家有信心吗?
大家齐声呼应:有!消灭县城守敌,活捉田家驹!
一直沉默不语的田梦荷这时开口道:政委!我有个请求。
刘真奇:梦荷同志,你说。
田梦荷:我请求,代替一支队长张翠莲主攻西门,请组织批准!
刘真奇犹疑地望了望田梦荷,然后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胡铭。
胡铭对刘真奇微微颔了颔首。
刘真奇:好吧。出发!
104.双河城门前 晨
攻城指挥部设在西门外的对角岭,从这里可以俯瞰双河县全城。天刚亮,刘真奇掏出怀表看了看,对胡铭说:开始吧。
胡铭举起信号枪,一颗信号弹带着尖啸声划过长空。
县城四周被无数群众包围,他们手中点燃的火把映照着遍野的红旗。
赤卫队、少先队和数万群众手执大刀、红缨梭镖在大声造势:冲啊,杀啊——
四个城门无数洋油桶里鞭炮的“哒哒”声,震耳欲聋。
各路战士在指挥员的指挥下,扛上长梯,冒着枪弹冲到城下,相继架在城墙上。
田家驹坐在城楼上,对四个城门来报的敌营长说:不要慌!这是穷鬼们惯用的手法,虚张声势。你们听我指挥,各自坚守城门,集中火力对付长梯上攀爬的匪军,决不让他们登上城楼!
敌营长齐声答道:是!
我军战士们奋勇当先地往长梯上攀爬。
敌兵对我攀爬的战士疯狂射击,上面的倒下去,后面的战士接着上。
罗七抄起机枪,火力支援。
长梯上,我军战士毫不畏惧,手提驳壳枪边打边上。
团丁用木杆长杈掀翻长梯,我军战士一个个跌落在地。
手执木杈的团丁伸头往下看时,被龙黑蛮一枪击毙。
田梦荷大喊一声:敢死队,跟我上!
由小伙子组成的敢死队员,跟着田梦荷冲到城墙下。他们解下腰上的铁钩,一齐甩出挂住城头,嗖嗖地攀绳而上。
田梦荷一手攀绳,一手向城楼敌人甩出手榴弹。
敢死队员们都跟着往城楼抛出手榴弹,爆炸声中,城楼敌军死伤一片。
眼看田梦荷和战士们要爬上城楼,田家驹叫道:点火!
披在城垛上用煤油浸透了的棉被,一下冒起了熊熊大火。烈焰炙烤着田梦荷和战士们,他们不禁一个个跌落在地上。
指挥部里的胡铭赶忙将望远镜递给刘真奇:政委快看,梦荷在玩命呢!
刘真奇接过望远镜,见田梦荷从地上站起来,将浸透了水的棉被裹着身子,手提煤油桶冲到城门口,把煤油泼到城门上,点火焚烧。
刘真奇笑了笑:这个猛婆,想必昏了头!城门钉了一层厚厚的铁皮,敌人又从城楼上倾下泥土、沙子,怎么烧得着呢?胡铭!
胡铭:有!
刘真奇:陈疯子的钢炮呢?
胡铭:早准备好了!
刘真奇:给我轰开西门!
胡铭:是!
一发发炮弹呼啸着飞向西城门,烟火弥漫中,西城门轰然倒塌。
田梦荷:皮皮,冲锋号!
军号声中,田梦荷带领一分队战士向城里勇猛冲去……
105.双河县城内 日
巴三春带领保安团警卫班护卫田家驹,从西门城楼逃到南门。
柳铁跟在田梦荷身后,从西门城楼紧追着田家驹,来到南门。
南门城破,红军战士追击南门之敌。混乱中,田家驹又从南门窜往东门。
田梦荷带柳铁等人紧追到东门。
东城门洞开,红军战士一路追杀东门之敌。
混乱中,巴三春护卫田家驹转向北门。
北门人少枪稀,田梦荷远远望见逃窜的田家驹,开枪追击。
巴三春掩护反击,叫道:司令,你快走!
柳铁手握轻机枪,领着身后的战士一路攻击前进。
在机枪的扫射下,敌警卫班抵挡不住,一个个中弹倒地。
巴三春见状,忙夺路逃命。
田梦荷大喊一声:翠莲,拿刀来!
这一声喊,柳铁听着愕然,望着田梦荷好久不知所措。田梦荷这才有所醒悟,指着逃命的巴三春:铁头,杀了他——这个刽子手!
柳铁:好嘞!
说着,柳铁赶上前去,一梭子弹结果了巴三春的性命。
106.县城西水河边 日
田梦荷独坐在河边的大石上,清澈的河水映照出她双眉紧锁的面容。她用手中的小树枝一画,紧锁的面容隐去,水面出现一组画面——
小梦荷流浪在外,饿倒在街头小巷。一位十三四岁模样的乞丐女孩端着讨来的一碗热粥,送到她嘴边。
大雪纷飞,乞丐小女孩扶着小梦荷走在野外雪地里。
满脸污垢的小梦荷与乞丐小女孩,推着矿车走在巷道里。
驱逐赵恒惕的游行队伍里,田梦荷把小女孩张翠莲拉进来,将一面小旗交给她。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中,白匪追杀田梦荷,张翠莲提枪断后掩护。
威风凛凛的张翠莲手执大刀,守住城门。田梦荷的画外音:翠莲,拿刀来!
大道上,张翠莲骑马飞奔而来。田梦荷的画外音:翠莲,拿枪来!
张翠莲拼命摇动着木栅栏,痛苦地:梦荷姐!快救救我吧……
小树枝在水面上猛地一画,画面隐去。
田梦荷心烦意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等在河边的田友仁向史老四努了努嘴,走过来。
史老四:叹啥气啊?田梦荷,跟我们走吧!
田梦荷:你们要干什么?
田友仁拿出涂振先的手令递过来:没什么。我们奉特派员指令,将你带回去审查。
107.河边大道 日
站在街道两旁的战士们,默默地望着反绑着手的田梦荷被押出了西门口。
小皮皮冲动地欲挣脱罗七的手,被拉了回来。
田梦荷屈辱地低着头,不敢看战友们一眼。
出了西门,田梦荷突然昂起头来:你们咋这样对待自己的同志?
煞神般的史老四恼怒道:你个叛徒,哪个跟你是同志?老子一枪崩了你!
田梦荷用力挣脱着背后的绳索,怒视史老四:你敢!
史老四一枪托捣在田梦荷的后背脊,田梦荷一头栽倒在地。
田友仁急忙从地上扶起田梦荷,见她满嘴是血,走路一瘸一拐,便扶着她在河湾的石块上坐下:来,我们休息一下再走。
史老四走过来,在田友仁耳边悄声道:向贵说了,无论如何要拿到口供!不准用刑,不如就在这儿审了。
田友仁点点头,史老四:来吧,你唱白脸。
田友仁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走上去:田梦荷,你也是带过兵的人,我们开门见山吧。只要你在上面签个字,什么都好说。
田梦荷:这是什么?
田友仁:我们找到靖卫团长朱天顺,他在双河做绸布生意,这是他的亲笔证词。
田梦荷:拿来看看。
田友仁解开田梦荷,将证词递上,田梦荷接过去,看也不看就撕得粉碎:卑鄙!无耻!
史老四怒了,又一枪托捣在田梦荷的后背脊,将她打倒在地,一脚踏在她身上,一手抓住头发扳过脸来,凶狠地:你招不招供?
田梦荷顽强地:我不是叛徒,招啥供!你们要刑讯逼供吗?
史老四:枪毙你又怎么样?就当你逃跑拒捕!
田梦荷:要我的命是吧?我给!不过,你听着,你要是怀疑我对革命的忠诚,就剖开肚子掏出心,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田友仁:我们不要你的命,只要你好好配合,画个押,决不会伤害你。
田梦荷:让我画押?也不看看我是谁!
田梦荷从地上爬起来。
史老四:你要干什么?
田梦荷:解手不行吗?
田友仁向史老四努努嘴。
田梦荷慢慢向河边走去,史老四警惕地跟在后面。
来到河边,田梦荷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史老四向河面胡乱开枪。
不一会儿,田梦荷从水中突然跃起,呛了一口水大叫:我不是叛徒!
田梦荷慢慢沉入水底。
108.河东区武装检阅大会 日
郭士万:乡亲们,根据军委攻打鹭州部署,河东区委决定,动员一万武装群众配合我红二纵作战。大会检阅之后,即开往前线……
这时,河东乡农民协会主席曾纪松带领上千群众,扯着一块“河东农民请求没收一切土地,平均分配”的横幅,呼着口号走进会场。
会场出现一阵骚动。
郭士万指着曾纪松说:曾主席!你要干吗?
曾纪松走上讲台,说:我们请求在打鹭州的同时,实行没收一切土地,平均分配。
郭士万:曾纪松,攻打鹭州在即,你不动员群众积极参战,还来捣乱!
曾纪松:纵队长,你知道群众想些什么吗?群众帮助红军作战、站岗放哨跑交通,招致敌人烧杀,受难遭罪的是他们。可你们不彻底没收地主富农财产,搞什么“以生产力为标准”分配土地,贫苦群众至今得不到实际利益。所以,要动员广大群众攻打鹭州,就必须深入土地革命,彻底解决土地问题,实行没收一切,平均分配!
曾纪松的话,立即得到全场群众的呼应:彻底解决土地问题,实行没收一切,平均分配!分田,分田,前方作战,后方分田!
台角边有个鸭公嗓叫喊着:分什么田?暴动开始就分过了……
一个老汉没等此人说完,就揪住他要往讲台上送:啥叫分了?那是你们富农受了益!
鸭公嗓不上台,即与老汉厮打起来,会场顿时乱了。
郭士万在台上高喊着:肃静,肃静——
突然,从台下冲上两个黑衣蒙面人,走到曾纪松面前,猛地将他打倒在地,接着一阵拳打脚踢,扬长而去。
郭士万见状,默不作声,退往讲台一角。
台下的群众一片哗然,一哄而散。
109.神马岭南阵地 夜
面对鹭州城,南、北壕沟里分散配置数十头身体壮实、眼似铜铃的黄牛、水牛。
进攻的冲锋号响起,在洋铁桶里炸裂的爆竹声与武装群众的呼喊声中,战士们将绑在牛尾、浸了煤油的棉花点燃。受惊的公牛们两眼盯着前面闪亮的电光,如同猛兽般呼噜噜往前冲,一下子把前面的电网冲塌了。
纵队长兼政委胡铭挥起驳壳枪:出击——
四纵战士们分别从南、北壕沟跳出,沿着公牛冲破的道路,跨过神马岭南和凤凰洲两道电网,追击敌人。
沿途的敌军士兵抱头鼠窜。
我军战士冲到鹭州城南门街口,遭遇敌军阻击,双方激战。
罗七带领红二支队战士,发起一次次进攻。
敌军官在督促增援,敌军不断从城门口涌出:快,快!
敌人增援越来越多,火力越来越猛烈,红军战士伤亡惨重。
罗七腿上也中了一弹,忙扯下衣襟包扎住伤口:二纵后援呢?
在我军“停止进攻”的号声中,罗七恼怒地叫了声:撤!
110.回撤路上 日
胡铭飞马疾驰,赶上前面的两匹坐骑,勒住马头说:军长,这次没能打开鹭州南门,反而造成四纵严重伤亡,是我指挥不当。我没想到二纵竟然……
曾文述:不不,这不是你的责任。要说责任,主要在我,我一直放松了对二纵的管束!真奇说得对,郭士万、田向贵带部队除了暴动攻城外,长期只打土豪,不分田地。如今,在河东又搞什么以生产力为标准分配土地,严重脱离了群众,造成今日之恶果。
胡铭道:军长也不必自责。您一直在外征战,二纵问题全在郭士万、田向贵二人!
曾文述思索片刻:看来,到了解决二纵问题的时候了。益堂同志,你从河东来,熟悉河东情况,我想让你接替二纵队长兼政治委员职务,你同意吗?
左益堂敬了个礼:军长!我服从组织调配。
曾文述:那好。我们去找真奇政委商量。
胡铭抬头望了望,手一指:喏,他就在前头。
刘真奇骑着一头棕黑色骡子走在前面。
曾文述策马过去,见刘真奇在低头沉思,任由骡子缓缓前行,下马说:政委,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刘真奇下了骡子,跟同时下马的胡铭、左益堂说:好,我们到凉亭里歇歇。
111.凉亭内 日
几人坐定后,刘真奇说:文述,我在想啊,河东农协主席带农民向政府请愿,竟在郭士万眼前遭黑衣蒙面人殴打。你说,这背后没黑幕?
曾文述点头道:后面定有黑手!
胡铭:我也奇怪,我们攻打双河采取三面攻击,网开北门,让二纵组织三道包围歼灭保安团,活捉田家驹,可结果咋样?田家驹却逃出北门,安然无恙。
刘真奇:还有,我们的支队长遭刑讯逼供,纵队长跳河自杀,种种疑团,不能不引起我们的警惕和深思啊!
曾文述:所以,我想跟你商量,该动动“手术”了。
刘真奇:我同意!益堂同志,你要重视当前贫苦农民的迫切诉求,彻底解决河东土地问题。我会让家凤同志过来配合你。
左益堂:是!谢谢政委!
112.鹭州保安团驻地 夜
田伍端过一杯茶放在田向贵身边茶几上,然后站到田家驹的身旁。
坐在椅子上的田向贵从腰间抽出那管竹笛,拔出木塞,倒出一个小竹筒。然后不急不缓地从竹筒里取出用锡纸包裹的那张字据,交给田家驹:司令,物归原主,这张字据作废。你那亲妹妹已将你叔的田契文书和房产契约全交苏维埃了。
田家驹:什么!交苏维埃了?
田家驹回头望了望田伍,突然哈哈大笑,对田向贵说:兄长,我不是说过吗,这些田契文书不在我手上,但话还是我说了算。你放心,有我在,这字据就不会作废,我叔的田产就是你的了。不过,这丫头要跟我磕到底,她就是找死!
田伍赶忙将字据送回田向贵手上:向贵啊,你就收起来吧。司令一言九鼎,说话算话。你放心,跟着他好好干下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田向贵无奈,将字据重新用锡纸包裹好,装进小竹筒,放入笛子内。
门口闪过一个女孩的身影。
113.河东乡麻阜田村口 夜
夜深人静。小分队哨兵拉开了枪栓,问:口令?
黑暗中显现出一个农民装束的人,他惊慌地:嗳,同志!不要开枪。我是麻阜田村民,是来寻牛的……
说话间,农民装束的人一个箭步上前将放松警惕的哨兵扑倒杀害。
农民装束的人向后一招手:包围祠堂!
村子里响起一片狗吠声。保安团冲进祠堂。
祠堂里的贺排长抓起轻机枪仓促应战,边打边对战士们说:快!跟我来,冲出去!
战士们向敌人射击,往外猛冲。在敌人的火力下,分队战士伤亡很多。
枪声中,分住在群众家的苏维埃政府机关人员和县妇女干部一干人,在田家凤的带领下,急忙往村外突围。田家凤指挥大家说:不要慌!往右边田里冲,一个个跟上来!
包围过来的保安团副官田伍故意高喊:别伤着小姐!放她走。把村子围起来!
带着战士们从祠堂侧门冲出来的贺排长手握轻机枪向围上来的保安团扫射着,一边高叫:跟着我,手榴弹!
战士们从后面甩出的一颗颗手榴弹,在敌群爆炸。
冲锋号响起,赶来支援的警卫连长郭诚带着战士攻击前进。
保安团一片混乱,敌军四散溃逃。
114.河东乡麻阜田村祠堂 日
小分队的全体同志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战士们默默地将牺牲的战友抬到天井,盖上白布单。
妇女干部给伤员仔细地包扎着伤口。
看着牺牲的同志和负伤的战友,有的人放声大哭,有的人切齿怒骂。
田家凤悲痛地头靠着屋柱,脸色惨白,嘴唇不住地打颤。
曾纪松急急赶来,一个妇女一下抱住他的腿,哭道:曾主席,战士们死得冤啊——
曾纪松一把拽起那妇女干部:站起来!你说什么?
贺排长突然喊了一声:我们这里有奸细!
一些人都以愤恨的目光盯向田家凤:对对,有内鬼!
这时,一个战士跑进来,说:鹭州城都传遍啦,说这次田家驹突袭麻阜田,是田家凤通风走的水,企图破坏河东分田,将小分队一网打尽。
田家凤一听,冲过来,怒道:胡说,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
贺排长:证据?为了得到你家老管家田伍保护,你突围时故意高声叫嚷,田伍听到后,就下令保安队“别伤着小姐!放她走”。大家都听到了,这是不是证据?
一个女干部:怪不得她坚持要参加麻阜田小分队。分工时,有人说这儿与鹭州接壤,地处赤白交界危险,让她不要来她就不听,原来是早有预谋!
贺排长激愤地:曾主席,我们强烈要求把田家凤抓起来!
曾纪松:贺排长,千万别冲动。万一是敌人的阴谋呢?还是先安葬牺牲的同志吧。
贺排长:你不抓是吧?我找特派员说去!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警卫战士小楚欲去阻止,被郭诚拉到一旁,说着什么。然后,郭连长走上前,对曾纪松说:曾主席,你们去安葬牺牲的同志,就把田家凤交我们警卫连吧。特派员若有指示,我们送她去保卫部!
曾纪松:好好,就有劳郭连长了。大家还站着干啥?快动手呀!
115.双河县委厅间 日
刘真奇“嘭嗵”一声推开门,一把抓住涂振先的衣领:好你个涂麻子!搞到我头上了?田家凤是死是活,要不说清楚,跟你没完!
涂振先:你说啥?我连田家凤的面都没见着,咋知道她死活?
刘真奇:你不是让人解送她到保卫部来审查吗?
涂振先:你先放手!是啊,早上贺排长带人来,说昨夜田家驹袭击了小分队,死伤20多人,是田家凤通敌走的水,强烈要求我立即把她抓起来。因为事关到你,又见这些人情绪激愤,弄不好会闹出事来。我想,不如把田家凤与他们隔开,解到保卫部来,让我亲自过问。可等来等去,一直没见着人影。也就在刚才,有人来报,说解押的路上田家凤抗拒逃跑,战士一路追捕,最后见她跳进河里,不知死活?
刘真奇:嗬!又上演“跳河自杀”,田梦荷翻版呀!
涂振先:你什么意思!
刘真奇:这还用问?昨天田向贵假装在门外捡到一封信,给了你是吗?
涂振先:是。那是田家驹写给田家凤的,劝她弃暗投明什么的。我一看就知道是离间计,理也没理。
刘真奇:那好,我问你,田向贵清剿后好几天才过来,这些天去哪儿啦?
涂振先:我问过,他说回二纵治枪伤。他掩护我,手臂的确负了伤。
刘真奇:可他回二纵时,带的是一身鞭伤啊!那些天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涂振先茫然地:不知道。
刘真奇:还有,田向贵对张翠莲下套欺骗,推理定罪,刑讯逼供,所有手段背后的指向,就是田梦荷呀!你看,他的目的不是达到了吗?如今又轮到田家凤了!
涂振先:你不也在推理吗,得有证据啊!
刘真奇:你看吧,我会用证据来证明的!
116.红六军军部 夜
刘真奇低着头郁闷地走进来。
曾文述:政委来啦,我派人找你几趟,去哪儿啦?
刘真奇:我跑遍河沿上下,看来没希望了……
曾文述:哎呀政委,吉人自有天相,你着什么急呀?
刘真奇:呃……军长,想必不是你老婆,你就一点儿也不关心!
曾文述:我咋就不关心啦?我好歹也是你俩的结婚介绍人呀!
门外一声:报告!
曾文述冲刘真奇神秘地笑了笑,说:进来。
进来的郭诚敬礼:报告军长!我的任务完成了。
郭诚将穿一身军装、帽檐压得很低的田家凤推到前面。
刘真奇从沙发上跳起来:家凤!是你吗?
田家凤立刻扑上去,抱住刘真奇跳着说:是呀是呀,这次要不是军长暗中保护我,怕也没命了!
刘真奇:你说说,这是咋回事?
田家凤说:郭连长要把我解送到保卫部去,我想糟啦,要落入田向贵的魔掌了,就一路想着怎么逃跑。可中途郭连长对我说,你快跑,我们在后面保护你。我说,我干吗要跑呀?我才不上他的当呢!后来,他说这是军长的命令,让他暗中保护我,叫我向河边跑,躲进岸边的芦苇里,我才信。到了河边,郭连长搬起一块大石头抛进河里,说我跳了河。这不,等天黑,他才接我回来的呀。
刘真奇紧紧地握了握郭诚的手,又激动地握住曾文述的手:谢谢!谢谢军长!谢谢郭连长!太谢谢了!
曾文述:谢什么呀?这回田家驹狗急跳墙,对亲妹妹都痛下杀手了!先是利用田向贵送信给涂振先,企图借特派员之手除掉家凤,后又让田向贵四处散布谣言,说保安团突袭麻阜田,是家凤通风走的水。看来,家凤将田洋的田契文书和房产契约全交苏维埃政府,的确刺痛了他们,证明他们暗中的确早有勾结。
刘真奇:是呀,据乳娘透露,家凤小时的丫头喜妹告诉她,说看见田向贵在田家驹家暗中会面,见田向贵鬼鬼祟祟往他的竹笛里装着什么东西。
曾文述:什么东西?
刘真奇摇摇头:我会搞清楚的。
117.西水河渡口 日
田向贵从渡船上下了岸。
坐在渡口河堤上的刘真奇,起身将帽檐向下压了压,朝田向贵迎面走去。
田向贵猛一抬头,见刘真奇站在面前,不禁一惊。
刘真奇:老田,进城汇报工作啊!
田向贵笑了笑:老刘,有工作也得向书记您汇报,鹭州城干我啥事呀!
刘真奇瞄一眼田向贵腰间露出的竹笛,说:哦,听说鹭州城有个音乐会,你的《万马奔腾》吹得好啊,是不是参加表演去了?
田向贵不由得警惕起来,下意识地摸摸短笛,边走边说:你开什么玩笑?
刘真奇赶上去:喂,老田,你等等!
田向贵情知不妙,便沿河堤逃奔起来。刘真奇快步追上去,一手抓住他的肩膀。田向贵拼命挣脱,顺势跳进河里。
刘真奇撸下帽子,纵身跃入河中。他一阵潜游追上田向贵,拖住他的脚,两人在水中厮打起来。
河里,田向贵翻身将刘真奇压入水下,双手掐住刘真奇的脖颈。刘真奇一个深潜,反身从田向贵腰上拔下竹笛。田向贵急了,忙去抢夺。二人你来我往,在水面上争夺着短笛。
田向贵突然腾出右手抓住刘真奇手腕,一下撸进他的腋窝。刘真奇不禁手一松,田向贵趁机夺过竹笛,随手向鹭州城方向抛去。
竹笛在河面漂荡着。
刘真奇见状,一个猛子潜游过去,从水中伸出一只手抓住竹笛,猛地蹿出水面,将竹笛向双河方向抛去。
两个人都向着漂在水面的竹笛奋力游去。
眼看田向贵要抓到竹笛,从水下伸出的一只手将竹笛抢了过去。刘真奇再次冲出水面,一甩手将竹笛抛上河岸。
刘真奇说:老田,咱们上岸吧!
田向贵哪还敢说话,反身拼命游往鹭州城方向。
118.双河县委厅间 日
刘真奇将田家驹写给田向贵的字据摆在涂振先面前:老涂,这就是你要的证据。
涂振先摊开看着,愤怒地拍在桌上:这个叛徒!他人呢?
刘真奇:逃到鹭州城去了。
涂振先吼道:打进鹭州城去,活剥了这个叛徒!
刘真奇:快啦。听说上级领导要调红12军过来,协助我们攻打鹭州呢!
涂振先:好哇!老刘,那我就放了张翠莲。要不要先向她道个歉呢?
刘真奇:你说呢,特派员?
二人对望着笑了起来。
119.山前阵地 夜
碧月当空,清辉泻满大地。
埋伏在西华山阵地前的红六军二、四纵队和赤卫队等群众武装,以及各有分工的爆竹队、稻草队、担架队等依次排开在山坡下,静候着总指挥部的总攻令。
总攻的冲锋号在真龙山那边响起。这边,爆竹队在排开的洋铁桶里放进点燃的爆竹。爆竹的炸裂声与数万人的冲杀声回响在一起,惊天动地。
担任前锋的四纵队长胡铭一挥手,罗七一跃而起,带领二支队战士奋勇冲锋。
山坡两旁的敌堡里立即响起机枪声,密集的火力将前进的战士们扫倒一片。
卧在地上的罗七抬起头喊道:手榴弹!
战士们纷纷向敌堡扔出手榴弹。爆炸声中,战士们刚要起身,敌堡内的机枪又吐出炽热的火舌,将战士们压制在地,前进不得。
指挥壕里的刘真奇焦急地移开望远镜:胡铭,钢炮呢?
胡铭:报告政委,没有炮弹。只缴到三发,攻双河时打完了。
木根叔与曾纪松跑过来:政委,我们的松树炮对准了敌堡,请求开炮!
刘真奇:好哇,给我轰!
“轰隆!轰隆——”几发松树炮弹落到两旁的敌堡中,敌堡坍了,机枪哑了。
罗七跳起来,喊一声:冲啊——
我军战士们奋勇跃起,向前冲去。暗堡里的机枪突然响了,冲在前面的战士一个个被击中,后面的战士纷纷卧倒在地。
张翠莲火了,喊道:敢死队,跟我上!
身旁的柳铁抢前一步,夺过张翠莲手中的炸药包,说:支队长,让我来吧。你机枪掩护!
柳铁带领着敢死队员,推起绑上湿棉被的架子车,低着头朝地堡猛冲。密集的子弹打在湿棉被上“扑扑”作响。有敢死队员脚部中弹,架子车歪倒一边。
柳铁猛冲到山脚下,将靠上地堡的炸药包点燃,招呼一声:撤!
“轰”的一声,地堡被掀上了半空。
胡铭叫道:司号员,吹冲锋号!
随着军号声,四纵的全体战士呈扇形向西华山布着铁丝电网的二道防线冲去。尚未冲到电网前,就遇到防御工事里敌人的阻击,双方展开激战。
柳铁命绑上湿棉被的架子车一字排开,带领敢死队员在前面趟路。张翠莲手握轻机枪与机枪手们分别跟在架子车后,向敌人一路攻击前进。
在机枪的猛烈扫射下,防御工事里的敌人惊慌失措,死的死,逃的逃。
胡铭乘机带着破坏队和挑着稻草的群众涌了上来。
破坏队用长木柄砍刀拼命斫砍铁丝电网,推倒梅花桩。
稻草队用木梯靠上铁丝电网,将一捆捆稻草往上堆,让战士们踩着稻草往下跳。
前面是深而宽的壕沟,布满了密密麻麻像鞋刷子一样的竹钉。稻草队的群众忙着将稻草往壕沟里推。一捆捆金色的稻草,源源不断地滚进壕沟。
一段段壕沟,片刻工夫就被填满。
战士们踏着填满稻草的壕沟,往西华山山头冲去。
120.山头阵地 夜
四纵战士正与敌人进行肉搏,争夺着山头。
敌军这边将红军战士赶下山,战士们又从那边的山下冲上来。
敌我双方的战斗正在胶着时,二纵队长左益堂带战士潮水般涌上,与四纵队战士并肩作战,奋力拼杀,将敌人一步步赶下山头。
胡铭握着左益堂的手:老左,谢谢你及时赶到!
左益堂一拳擂着胡铭前胸:老胡!客气啥,咱俩是兄弟啊!
刘真奇走过来:对,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快进入阵地,敌人怕要反扑啦!
左益堂、胡铭二人敬礼:是!
说话间,“轰”的一声,迫击炮弹落到不远处。左益堂、胡铭跑去:快进入阵地!隐蔽!
张翠莲跟在柳铁身后跑,回头见一枚炮弹朝着他们飞来,她一个飞身将柳铁扑倒,用身体护住柳铁。
炮弹炸响了,柳铁在烟尘中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推开压在身上的张翠莲,见一块弹片插进她的额角,血流不止,忙将她抱在怀中,哭喊着:支队长!支队长——
张翠莲慢慢睁开眼睛,对柳铁微笑着,声音微弱地:兄……弟……
121.鹭州城 夜
天空一轮满月,四周如同白昼。
一阵尖啸声划过,左翼的真龙山和右翼的神马岭上空先后升起了信号弹。
刘真奇欣喜地望着胡铭、左益堂,说:好!红12军和一、三纵都攻占山头了,咱就打进鹭州城去吧!
胡铭、左益堂:是!
刘真奇:吹冲锋号。
小皮皮:是!
嘹亮的军号声中,红二、四纵队的战士们分别从南、北战壕里跳出,向着鹭州城方向冲下山去。
冲在前面的柳铁高举红旗,大喊着:同志们,冲啊!为张支队长报仇——
沿途的敌军抱头鼠窜。
这时候,三座山的军号劲吹,杀声震天。漫山遍野红旗招展,数十万群众举着大小红旗,挥舞大刀、梭镖、鸟铳、禾枪,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
队伍中,木根叔与田纪松喊着口号:打到鹭州去!活捉田家驹!消灭一切反动派!
在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刘真奇带领红二、四纵冲到城西门。
西门口冷冷清清,人不见,枪不响,城门紧闭。
刘真奇对紧跟着的柳铁说声:上!
柳铁随手抱着一根长木靠墙,手脚并用,三下两下就上了城墙,翻身下去。
城门开了,刘真奇带着大家冲进城区,一路攻击前进。
122.永叔街码头 夜
柳铁指着向下移动的一只帆船说:看,有敌人逃跑。
刘真奇见码头上一艘钢壳小汽船正在发动,便一枪将敌军的舵手击毙。
手握冲锋枪的柳铁、龙黑蛮将船上的几个敌军官打倒,随之一齐跳上船,朝帆船追去。
看着快要赶上帆船,龙黑蛮朝前喊着话:你们别跑了,红军优待俘虏……
一梭子弹从帆船上扫过来,打得小汽船钢板“咣当当”响。
柳铁操起汽船上架着的重机枪就横扫过去,帆船上有人叫着:别打,别打了,我们投降!
船头上有人丢出枪,田伍举着白旗钻了出来。
刘真奇:是你,田家驹呢?
田家驹从船舱里钻出,双手放在脑后,垂首站到船头上。
刘真奇:田家驹,我问你,邓英呢?
田家驹:早坐船跑了。
刘真奇:你咋还没走?
田家驹苦笑道:船全被他封了……
“扑通”一声,有人从帆船尾部跳进河里。
刘真奇:谁?
田家驹:田向贵。
刘真奇二话没说,纵身跳进河中,尾追过去……
123.赣水河中 晨
田向贵奋力向河对岸游着。刘真奇紧跟在后面追着,波涛一会儿将他抛向浪尖,一会儿又将他沉入水中。
田向贵游着游着,伸出一只手到河岸边,被河岸上的一只手抓住一把拉了上来。
田向贵抬头一看,见拉他上岸的涂振先怒视着他,忙双膝跪地头如捣蒜:老校长……特派员,你要救救我……
涂振先一巴掌打过去:救你?你这个叛徒!我要活剥了你!给我绑起来!
战士们七手八脚地将田向贵捆了个结实。
124.鹭州城内 晨
鹭州城洋溢在欢乐声中,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红旗,放着爆竹,欢庆解放。
城门洞开,赤卫队、少先队手拿梭镖、大刀,扛着枪从四面八方涌入。
中山广场人山人海,梭镖涌动,红旗漫卷,热闹非凡。
涂振先押着田向贵向广场走去。迎面,柳铁与龙黑蛮将田家驹、田伍牵了过来。
走近时,田家驹跟田向贵对视了一眼。
广场入口围了一圈人,听着坐在中间的高朵黑子“唱号音”。号音声伴着鼓点,如诉如泣,时而悲壮,时而激昂:
虎占河西大田庄,狼霸河东花姑娘。
世上善恶终有偿,田家军阀枪下亡。
虎狼相继遭天灭,空留虎子无久长!
125.一组镜头
旁白:1930年10月,军阀混战刚刚结束,蒋介石就迫不及待地对江西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一次围剿。为了保卫红色政权、保卫土地革命胜利成果,在斗争中分得田地、房屋、耕牛和农具的赣西翻身农民,扛着鸟铳、梭镖、松树炮、过山响,纷纷报名参加红军预备队,浩浩荡荡地开往红一方面军驻地,踏上第一次反围剿征程。
旁白声中,出现以下画面——
扛着各式武器的一列长长的农民武装队伍在行进中。
刘真奇、田家凤大步走在行进的队伍前面。
行进队伍浩浩荡荡,日夜兼程……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