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与事
2020-11-12
多说一句话
黄晔(湖北,教师)
我和先生一起出门办事,办完后他先回家,我去剪头发。因预约时间未到,就到楼下便利店买了些日用品拎着。剪完已是中午,又顺路到菜场买了点菜。想着还要去拿订购的鲜花,大中午的拎着几袋东西走近千米,就给先生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一下。
我背了一个单肩包,拎着日用品、五六斤菜,拿了鲜花和花瓶,因当天日头颇毒,所以打着伞,没走几步就已经汗流浃背,喘不过气来。好在我早已锻炼成了女汉子,所以还是坚持走了有两百米左右。找个阴凉处,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拿出电话,问先生到了哪里,他说:门口。我问:哪个门口?他答:楼门口。听到这话我怒火直冒,挂掉了电话。想着本就不应该指望他,我赌气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电话响了,他让我找个地方站着等他。挂掉电话,我又走了五十米左右,才远远看到他走过来,不急不忙的样子,越发让我生气。
他离我还有五六米吧,我就开始发泄,责怪他动作太慢,他大概觉得委屈,说:你就不知道找个地方等着吗?我说:我怎么知道你要这么长时间才出来?他道: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洗碗,两个碗总得洗完吧,然后换衣服,也需要时间吧,你就是恨不得一打完电话我就到你跟前。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让他看看我走了多远他走了多远,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两个人都不开心,气哼哼地回家。
午觉后醒来,我又仔细想了想之前的事情,发现还是老问题——我们都少说了一句话。在第一个电话中,他可以多说一句话,告诉我他在洗碗,让我在菜场稍微等一下再走。我也可以多说一句,我已经买好菜出了菜场,让他尽量快一点。在朋友眼里,我和先生都是很善解人意周到体贴的人,到了最亲密的家人这里,却希望对方能够没有言语也明白自己的意思,或者能够对自己多一些体贴、包容,否则就失望、伤心、愤怒,以致矛盾爆发。
我们知道最亲密的人之间有一种“放肆性心态”,要真正做到多说一句话不容易。希望我们能够慢慢改变,那样,由此而起的争吵也就有了意义。
爱的礼物
尹画(上海,职员)
老同学从摩洛哥回来,送给我一份礼物:撒哈拉的沙漠瓶。不大,古铜色花纹的瓶底和瓶盖,盖子上垂着一条橙红色流苏,瓶内装满了撒哈拉沙漠的沙子。
我很惊喜,夸他懂我。他说:“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三毛。”确实,少女时代,我的枕边书最多的就是三毛的书,那时,撒哈拉沙漠就是我的“诗和远方”。
找了个醒目的墙板放上沙漠瓶,每次走过时都很感动。礼物无须价贵,送到心坎儿上的才珍贵。
去年春天,我去浙江天姥山游览,住在山上的民宿,能听见鸡鸣、鸟叫和穿过竹林的簌簌风声。山谷里修了一个无边泳池,用长长细细的管子从山上引来泉水,原来竟是个泉水泳池。可惜那天有点冷,不然我一定会跳进泉水池里泡一下。午后,在山上喝山泉水泡的茶,赏山景,插花玩,那一刻,真切感受到了生活美。
次日,离别天姥山,没想到民宿送给我一包当地特色礼物:山泉水。装在塑料手提密封袋里,说可以回家煮泉水粥喝。第一次收到这么“水”的礼物,我挺激动,连着对民宿老板说了好几个“谢谢”。这份贴心礼物,让我对民宿的印象又增加了几分,回家后立即推荐给了几位朋友。做生意如同做人,都需要走心,靠真诚来打动顾客。
旅行的时候,我也会给朋友准备礼物。泛泛的同事,一般会买巧克力或者饼干糖果之类的。只有好朋友,才会亲自给他们挑选礼物。印象里最深情的一次是在希腊,买了两个雕塑艺术品,材质像石头,有点分量,看起来又像石膏,总之很怕压碎它。用包装纸裹了好几圈,放在随身包里,一路小心呵护,把包抱在胸前,长途跋涉,安好无损地带回家。
朋友乔迁之喜,就把希腊雕像作为贺喜礼物送给了她。朋友把雕像放在客厅最醒目的柜子上,她说,看到雕像就想起了我。最好的礼物就是里面藏着一颗桃形的心。
风吹草动的夜晚
安谅
秦大主編是明人的好友。有一天,大家欢聚。有人提议,每个人都讲讲近期的一则故事,要有趣,有味,也要敢于真心坦露。逐个讲完后点评,秦大主编的故事被众人叫好,获得此次“最佳故事”之冠。
以下便是故事全文。
依依本是一位无名作者。在征文来稿中,其文笔娟秀净洁,所以被纳入了佳作奖的行列。那些位列一、二、三等奖的作者,不少都是老作者或者征文类的“老游击队员”了,秦大主编已经提不起兴致,看到新人脱颖而出,也想做伯乐相助。
没料到,依依竟是如此妩媚动人。颁奖时,依依的奖是他授予的,他握住对方白皙温软的小手,说:“好好努力!”依依点点头,再三致谢,快下台时,还转过脸来,朝他粲然一笑。
于是,一来一去的,晚饭后,依依与他已相携相行,走向他的那个小屋。
那间小屋是他和太太购置的,朋友开发的一个楼盘,环线外,里面就搁了一些物品。他们另有三居室的住宅,这个就闲置着了。
秦大主编平时像个老夫子,说起来,他名字叫秦风,朋友们有时故意倒着叫,这就与“风情”谐音了。但其实是嘲讽他,并没有所谓“成功男人”的风情。不过,他曾经做过这种玫瑰色的梦,就是从不敢真的付诸行动。而这次,他想真正行动了,借着晚餐的酒力,还有依依的秀色及其温柔劲儿,他是一刻也耐不住了。
他不是没有担忧。他把手机调至静音了,妻子常来电话,如果此时来电,就实在太扫兴了。秦大主编对自己的妻子有感情,可老夫老妻快20年,早没有一点新鲜感了,他想再次感受青春的活力。
在开往小屋的出租上,有手机在响,是一段熟稔的音乐声。他握着依依的手,立时缩回了,下意识地取衣兜里的手机,人已有几分萎靡。可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根本不见动静。倒是依依如梦初醒:“哦,是我手机。”依依很快按了,又挂了。
出租车司机回首问:“是那个海岸小区吗?要不要送进里边?”很正常的一句话,就让秦大主编紧张了起来,他先是断然否决:“不,不,不用。”同时盯视着反光镜,那一张脸,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至于是太太派人跟踪自己的吧?
车到了小区门口,他扔给司机50块钱,连发票和零头都不要了。他看着出租车驶离,才走进了小区。
小屋在三楼,他带依依快步走着,连电梯也没上,登登地上楼了。正巧有清洁工在二楼过道口收拾垃圾箱,瞥了他们一眼。他下意识地埋下头,身子侧了侧,装作是避开垃圾的味道。
总算进了屋,关上门。他吁了口气,就紧紧拥住了依依,像是为了把紧张情绪都赶走,他吻住了依依的嘴唇。正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突然,他发现依依的眼神,仿佛凝住了似的。他顺着她的目光,往后望去,也骤然浑身发冷,一阵打颤。有张脸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照片上的一张脸。那是老岳母的遗像,是太太几年前搁置在这的。
老太太活着时,也常常戏谑地叫他“风情”;此刻回想,总觉得那叫唤中意味深长……
秦大主编再也打不起精神来了。他几乎和依依都是逃离一样地出了小区,然后各自回到各自原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