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府地区古民居的室内环境分析与陈设形式解析

陈惠华，王志田，柳 翰

(1.东莞职业技术学院，广东东莞 523808；2.东莞市悠乐厨户外休闲用品有限公司，广东东莞 523808）

广府地区的传统村落中，古民居住宅一般以三间两廊式为的“三开间”主座建筑为主。三间两廊式中，三间指并列一排的三间房屋，两廊则是指天井两侧的房屋。广府古村中的大部分的大中型住宅基本格局就为三间两廊式，如广式建筑“西关大屋”，入户后正间以厅堂为主，从凹入门廊门官厅（门厅）——轿厅——正厅（又称大厅或神厅）——头房（长辈房）——二厅（饭厅）——二房（尾房），形成一条纵深很长的中轴线[1]。装饰装修和陈设布置是广府地区室内设计的重要部分，室内的装饰构件均以名贵酸枝赋予木雕、套色玻璃刻画满洲窗、名贵的广作红木家具，用其独特的布局陈设方式表达出浓郁的岭南风情。

1 广府地区室内类型与环境分析

广府地区的室内陈设崇尚的是一种“天人合一”“人地和谐”自然文化观念，室内厅堂是体现其人文精神与自然条件相辅相成的空间，在中国传统等级秩序影响下，空间更加强调“天人合一”倡导礼、仁、乐及礼乐的社会价值观，高堂暗房的做法。偏厅的书房、卧房、厨房等空间则根据人文及场地的布局来进行设置。如在休憩的卧房中，会把床榻陈设在相对僻静的角落，在书房则将书桌、博古架放置在光线充裕的地方，顺应环境且满足人的需求[2]。

1.1 厅堂环境

厅堂环境代表了宅邸主人的身份及社会地位，一般在居所的正中心位置，称为正房，即明间。厅堂也是民居室内重点陈设的空间，室内大到建筑构件，小到陈设工艺品都以庄重且规矩的气氛来打造，文人气息浓厚。广府地区的厅堂环境都会做成开敞式，有利于采光通风，如遇到宅邸朝向不佳时，就会采用厅堂向前延伸或向后延伸出偏厅的做法。传统的三间两廊民居为三开间住宅，厅堂一般只分为：门厅、正厅，部分地区为多开间民居则厅堂的数量会有所不同。城镇民居竹筒屋按照其平面形式，厅堂可分为：门头厅、正厅、偏厅等。广州传统民居西关大屋的布局（图1），厅室还可细分为：门厅（门官厅）、轿厅、正厅、二厅（饭厅）、偏厅、书房前厅等[3]。

1.1.1 门厅

通过入口到达门厅，门厅正中一般设“挡中”，由木屏门组成。屏门之上为精美繁缛花横楣，厅堂多以雕花装饰，悬挂在柱体半墙处。部分门厅在正中设天宫和土地神室，其后有中门四扇，平时不开，只有乘轿贵客来访才开[4]。人进入门厅一般从“挡中”两侧进入，大宅的门厅还会设有景观小品、花木庭院供观赏游憩，进入正间为通风采光的天井。如东莞可园的门厅就以宽敞明亮为主，室内陈设有红木太师椅及长椅，墙上挂有条幅或名家画作。进入廊道，则采用墙体与木屏门作为分隔门厅与门廊的构件，两边摆设植物盆栽。

1.1.2 正厅

图1 西关大屋平面布置图

图2 西关大屋正厅环境

正厅在空间布局上位于民居建筑的正间中部，即明间，厅为单层，是民居空间面积最大，屋脊最高的部分。正厅面朝天井，后方一般设有正房，即头房，用木屏门将两个空间进行分隔。正厅是行使各种礼节、接待拜访的空间，对内可以祭祀、拜堂等，日常则用于闲坐交谈。室内陈设布置多依照建筑中轴线对称布置，规整庄重。明清时期，广府民居的正厅不分贫富贵贱都讲究基本的礼制及等级地位的布置方式，如西关大屋的正厅后上部会设有神楼，祭祀祖先及天神。厅室及头房用木屏门分隔开，厅的布置按中轴线依次：大长桌及靠墙的落地大古钟、条案前放置八仙桌，扶手椅一对并对称放置在方桌两侧，厅堂靠墙两侧依次放置同款扶手椅几对，椅几放置在扶手椅间，形成明显的中轴线对称陈设方式（图2）。家具的摆放和坐次明显反映了社会上身份地位的等级制度。墙上对称挂有条幅字画，装饰品同样也对称摆放[5]。

1.1.3 偏厅

偏厅常作休闲娱乐的厅室或书房之用。与正厅的严谨规矩的布局不同，偏厅室内的陈设因地方而异，陈设的风格或宽敞或玲珑或华丽或明朗。偏厅可用于休憩、闲谈、宴饮等。尽管在陈设布局上，还会依照轴线对称的布置，却存在灵活多变且形式多样的陈设艺术装饰与摆设。偏厅的家具摆放都较为随意，不完全遵循对称之美，部分民居的偏厅靠墙四周的窗户还可环视园景，因地制宜地摆放桌椅。家具的种类多，其中包含：茶几、桌案、条凳、博古架、屏风、躺椅、清末民初时出现的沙发长椅及转椅等。基于偏厅的功能性质，其厅内的陈设品种类繁多，如琴棋书画器具、古玩、瓶花盆栽、刺绣挂屏等。陈设品的色彩、质感与偏厅的室内建筑构件形成视觉盛宴，呈现出一种雅致而瑰丽且清朗而淡雅的空间特性[6]。

1.2 卧房环境

卧房是传统住宅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提供休息睡眠的场所，故私密性较强[6]。广府地区的卧房通常为“暗房”，房内光线昏暗，不开窗或对外只开小窗进行局部采光照明。卧房环境没有讲究形式功能，从室内的陈设方式上，一般以床塌放置的位置优先考虑，多为架子床或拔步床。床榻设在僻静角落或远离窗户的位置，床榻会避开正对房门的位置，床榻边上放置梳妆、衣橱、镜架等家具。靠窗通常会放置巾架、衣帽架、盆架等用于梳洗，有铜镜的家具会按照风俗习惯，避免正对床榻。卧室的家具除床榻、衣橱、案桌外，还有盆架、衣架、镜台、衣帽架和巾架等。床榻以架子床为主，私密性好同时能在架子上用帐幔来驱蚊虫。衣橱类则以方角柜为主，柜子造型方正，可成对摆设[7]。此外，箱子也是卧室陈设的贮存类家具之一，如五邑地区常见的金山箱。

1.2.1 主人房

主人房以头房（或称长辈房）居中，是长辈们居住之所，以明瓦、高窗采光。卧室陈设当中，主人房的陈设物数量最多最全面，陈设的家具种类也多而精美。在陈家祠的复原的主人房展示中，房内的陈设大多是媳妇带来的陪嫁品，陪嫁品涵盖了各类家具、贵重器具等。卧房内都会陈设有衣橱、梳妆台、洗脸的镜架、首饰箱等起居必需品。广府地区的家具大多采用上等的硬质木材，部分家具构件上还镶嵌着玉石、螺钿切片等。整个卧室显得古朴而典雅。五邑地区名医张景辉的故居中，主人房的陈设也是应有尽有，除了床榻、梳妆台、沙发、书柜、衣橱等常用的家具外，还有休闲桌凳、缝纫桌、竹藤休闲椅、储物柜及衣帽架等，其中的家具以德国进口的铜质大床最为珍贵，床上还置有近代才开始使用的软床垫[8]。梳妆台与温莎转椅，梳妆台上放置了铜镜、收音机及各种装饰物。书柜旁放置了落地大钟，柜子上方放置了电转扇、琴盒等舶来品，除书籍之外，还有各种当年遗落的药物器皿及就诊工具。房间的墙上多数挂其主人的装裱画像及字画、证书等。

1.2.2 小姐楼

小姐楼在广府地区中泛指小姐的闺房，一般在民居较为僻静的角落或屋内二层的阁楼。在官邸及富有人家的宅邸，常会有小姐楼的存在，下为厅房，上为卧房。由于封建礼制的约束，女儿在未出嫁之前，常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说。西关民俗屋的小姐就楼位于书房后的二层角落，房间只有7.5㎡（图3）。整个卧房虽小，但功能齐全。卧房内靠角落的位置放置尺寸较小的架子床，边上置有精美秀气的梳妆桌凳，桌上放有梳妆盒、铜镜、油灯及西洋音乐盒。梳妆桌与梳洗台紧挨，梳洗台上方为镜台，下方做成储物橱。床正对靠墙的位置放置一台西洋立式钢琴及具有洛可可风格的休闲椅。为配合使用者的身份，室内陈设的家具尺寸也偏小。

1.3 书房环境

清末民初，随着城市用地紧缺，普通百姓民居会将书房与卧房合并以节省更多的室内空间。但在传统民居中，书房仍旧是文人学士修身养性、求学问道的场合。书房在民居建筑的地位仅次于厅堂，书房是中国文人学士修身养性、求学问道的场所。广府地区西关大屋的正间两侧的“书偏”（取书房和偏厅之意），就是大户人家书房所设位置。一般民居的书房通常设置于天井或院落一隅，并把院落打造成园林小景，又可低头作业又可抬头赏景。大型院落的民居还会单独设立书房小院，曲径通幽，清静宜人。书房的陈设较为随意自由，不受“礼制”约束，根据主人的使用习惯来安排室内布局，时有兼具休憩、娱乐的功能。书房家具种类多样，有各式桌案、架、格、柜及各类扶手椅、足承等。书房中常设桌案家具、罗汉床、各种架格柜几。书桌上放有书架、笔筒、砚台、笔洗、印盒、烛台书灯等。书桌后方一般是博古架的位置，多陈设书籍、文玩、古董和其他艺术装饰品。书桌靠墙的位置一边放置休闲椅或躺椅，一边则放置琴桌，俱小而雅又能修身养性。岭南名园梁园内的日盛书屋，则独设小院，室内窗明几净，运用了满洲窗作为装饰，围绕室内，阳光映衬在室内，色彩斑斓。室内陈设的家具有桌案、休闲椅、书橱等。少有陈设装饰品，多为书籍。

1.4 厨房环境

在传统的三间两廊式住宅，厨房都在宅邸正间的偏隅之外，与厅堂卧房相隔较远。三间两廊民居一般把厨房安排在厅室偏后的位置，两廊都设有厨房和灶头，水井则设置在后天井的位置以方便两边厨房都能取水。也有传统的竹筒屋会将厨房布置在正门入口，经过天井、廊道后再到达厅堂，厨房和厅堂会分隔，保持厅堂环境的干燥与卫生。在五邑地区部分“庐”建筑还会将厨房单独设在宅邸外，以避免厨房失火危及主宅[9]。

图3 西关大屋中小姐的卧室

图4 泮立楼的厨房环境

厨房内部陈设都略为简陋，大致可分为两大区域：靠窗一侧的灶台及碗橱，对着灶台的水缸及桌几类家具。灶台灶眼多少视家庭结构、人口数量拟定，灶台整体结构为灶眼、灶壁、烟管，底部有生火的灶口及闭合的灶门。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及西方技术的结合，五邑地区的立园泮立楼的厨房布置可算是在近代厨房环境中较完善与合理（图4）。泮立楼的平面布局以传统的三间两廊为基础，厨房安排在厅室靠后的位置，两廊尽头都有厨房，中间设有天井跟水井。厨房地面采用了水磨石地砖，墙面还铺盖了瓷砖，便于清洗被厨房油烟油污弄脏的墙体，窗户设置略高，以便排放油烟。厨房内陈设的家具有壁挂式的碗橱与嵌入式储物柜、长条凳及方桌、用混凝土砌成的固定橱柜及料理台等。料理台上放置了案板、篮筐、锅碗瓢盆等。灶台位于厨房靠窗户的位置，为四眼灶台，灶眼大小不一。厨房靠门的位置，还特意安置了拉窗，做好的饭菜由窗的位置盛出，由仆人送至饭厅[10]。

2 广府地区室内陈设的形式

民居的室内陈设是人们延续生活、繁衍后代的载体。随着不同时代背景的推演，人作为主体在室内的活动过程中，为不同功能空间的陈设形式带来了更多地创新与活力。从陈设构成风貌上看，既有传统礼制伦常的延续和表现，如厅堂对称均衡布置的中堂、对联、家具等，也有舶来的蚀刻彩色玻璃等地广泛应用，既保持着地方及民间传统室内环境的习惯工艺和做法，又以若干构件和陈设物营造成艳丽 华的氛围和印象，具有明快热烈的艺术对比效果[11]。

2.1 对称均衡

受到儒家传统礼治思想的影响，广府地区传统宅邸的建造大多都有着“尊者居中”的等级秩序观念，建筑以正间为中心，前后左右的厅、廊、房都呈现中心轴线对称设计。即住宅循序渐进地串联主要与次要空间单元，左右均衡对称，形成有明确水平方向感的平面布局。广府传统民居的三间两廊居住形态反映了地方气候及封建宗法制度的影响，主座三开间的对称三合院布置形式明显是讲究主次分明、尊卑有序的中原礼制文化。从广府民居室内均衡、对称等格局布置观察，民居的平面布置以“间”为子单元，横向拼联并取数量为三，以正厅延展出廊道、偏厅及房间。大型的院落住宅则会用天井进行前、中、后区域划分，用房间、廊道或景观进行衔接，以正间为中，层层递进。从俯视角度观察，可看到即便是庞大的院落建筑群也依旧井井有条，一丝不紊。室内装饰的界面构架的隔扇、罩、挂落、栏杆、梁柱、檐廊，地面与墙面的砖块铺砌等，也氤氲着一股内在的、有形又无形的韵律的魅力[12]。广府地区室内陈设中最讲究的是厅堂的对称和均衡，明计成所言：“者之堂，自半之前，虚之为堂。堂者，当也。谓当正向阳之屋，以取堂堂高显之义。”传统的三间两廊式民居厅堂的布置表现为：厅堂正中抬首迎面而来的就是屏壁（屏障或屏风），室内陈设的家具布置也讲究两边对称，屏壁后依次是神龙桌案（长条形桌子，用于供奉祖先牌位）、长几（尺度中等的长条形桌子，用于摆放供品及陈列品）、八仙桌（或圆桌，两侧的扶手椅对称摆放）、扶手椅、椅几二、四、六对不等。除此之外，凳类、茶几、花几等也会有序地摆放在靠墙一侧，以便搬动挪用。陈设工艺品同样也按对称均衡的方式布置，如屏壁上的中堂画（部分民居屏壁顶侧还有匾联）、屏条画及对联（图5）。

2.2 对比统一

中国传统住宅不管在整体或局部都会采用对比与统一的表现手法，对比统一是广府室内陈设的一大特点，空间中的虚实相互融合，在整体中变化，在局部中协调。民居建筑通过空间的围合来达到对比统一[13]。在广府地区民居中不乏具有装饰性的屏风、罩、等构件，与严密的青砖灰墙形成亦虚亦实的室内空间，屋面的梁架与屋瓦筑成遮风避雨的屋顶结构，则有通透的明瓦打破沉闷的格局。窗户、隔扇选用栗色木制框架，木质圆润而光滑，窗芯则会采用色彩鲜艳、玲珑通透的套色蚀刻玻璃刻画与深沉的木质框架形成强烈对比而又和谐统一的效果。

图5 正厅的阵设种类

室内的陈设形式追求求同存异，如采用大量的深栗色广作家具与青灰色的墙面、土红色的大阶砖地面形成色彩质感的对比；书画、古玩、器皿、植物盆栽及舶来品的材质形成具有特色的软装陈设，并与家具古朴素雅的造型形成了第二层对比。桌面上的瓷器、茶具、果盒与地面上的宫灯、大件盆栽、陶瓷器皿，搭配家具而陈列出典雅又宁静的生活气氛。

2.3 审美实用

“美善相兼”“尽善尽美”是先秦诸子重要的美学思想，这其中美即指审美，善即指实用。不同的历史时期，建筑、室内、家具都能从感性的角度体现其美与善的统一。三间两廊式的天井庭院布局，既能让居室庭院通过绿化美观宅邸又起到采光通风排水的作用。室内不封底的隔断采用卡子花、通花进行虚实的封顶状态，既可美化隔断的立面效果也能通风采光。

民居的室内陈设讲究对称均匀，室内环境庄严而具有形式美。陈设品以家具为主，将美与善结合到极致。广作家具的“善”在于尺寸的合理、上等材料的一致性、榫卯结构的严谨、制作精良的手艺。“美”在于借鉴吸收了西洋的巴洛克艺术、洛可可艺术，以及新古典风格的造型与装饰纹样，形成了独有的广作家具风格，呈现出造型浑厚、体态凝重、装饰华贵的艺术特色[14]。

3 结语

广府地区的室内环境与物件陈设都因自身属性的规定和特殊性而形成体系，又由于其归属的恒定性而成为室内环境整体中的分子单元，是传统岭南风格的重要“显性”特质。从归纳出的室内陈设形式可看出，广府地区的室内环境的建设，是需要分两个不同环节来进行，分别是装饰装修与陈设摆设，它们在居室空间内可以分属于不同的两个操作体系和范畴，也是与当代室内整合一体化设计有着明显的区别。而广府文化与精神内涵作为岭南文化的支系，基于现代人居环境和室内设计系统中，作为设计相关人员可更多地审视其文化、地域、多元化、时代性的构成因素，来铸造与表述具有文化内涵的岭南现代室内设计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