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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清风付笑谈
——评杨增武诗集《空蒙》

2020-11-12王志斌

火花 2020年9期

王志斌

长城过客千千万,

谁是英雄谁好汉?

古去今至后人赶,

一缕清风付笑谈。

书法家邓国帅先生把杨增武的《长城远望》写成龙飞凤舞的书法,在其第三本诗集《空蒙》座谈会上赠送给诗人,现场声情并茂的朗诵赢得在座专家学者对这首诗的一致好评。

陈子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是写一个先行者的孤独,这首诗写的是“千千万”过客的喧嚣。喧嚣过后必然是寂静,就是英雄好汉也在所难免。诗人巧妙地把“不到长城非好汉”拆解,用反问赋予了崭新的含义。在浩瀚无垠的时空中,诗人顿悟到每个人都是匆匆的过客,才有了“一缕清风付笑谈”的超然和自信。

我第一眼看到《空蒙》这本诗集,就想到“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名句,忆起苏东坡风云变幻的一生。《空蒙》书名起得好,有诗意,令人怀想。集中绝大多数诗写得空灵,准确地说是灵而不空,有灵气但不空洞,与那些无中生有的文字游戏迥然不同。每一首诗都有来历,并融入自己的独特体验和真知灼见,正应了杜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诗歌路径。离开现实这个源头,就不会有艺术的活水,就不可能写出如此有人间烟火味的作品。

《空蒙》以格律诗为主,辅以新诗。写格律诗的人,一般不写新诗。写新诗的人,也很少写格律诗。对一些诗人而言,格律诗与新诗水火难容。杨增武却能二者兼顾,并都写得风声水起。他硕士研究的专业方向就是现代汉语,自谦写格律诗不敢讲平仄,不冠绝句律诗之类的标签。著名学者刘毓庆先生认为:有一些格律诗人,因严守格律,诗写得刻板拘谨,反而一些不太讲究格律的人,写得鲜活生动。杨增武的格律诗多数符合规范,但其格律不仅仅是语言形式上的,而是心灵起伏自然形成的,是一种内在的格律,这是一种有难度的写作。他那些不太讲究格律的诗,今人称之为新古体诗,更是不拘一格,挥洒自如。

这本诗集中写得最空蒙最具代表性的一首诗是《朝台悟秋》:

十月台山风景殊,雨洒雪飘艳阳照。

台戴银冠讲佛法,怀抱金顶说正道。

劲松早觉披蓑衣,山杨未黄落树梢。

一日短暂融冬夏,人生多彩化虹桥。

这首诗抓住了五台山气候多变景色奇异的典型特征。首联写十月里既有雨洒又有雪飘还有艳阳的奇景,突出一个“殊”字。颔联用银冠写雪,生动逼真,连山都好像在讲佛法,不愧为我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比喻加拟人,诗意无缝对接。“怀抱金顶”,赋予客观的景以主观的情,“说正道”回到现实,正道是什么,留给读者去想象。佛法与现实有距离,有关联。佛是觉悟的人,人是没有觉悟的佛,这本身就造就了诗意的空蒙。颈联非常传神,妙不可言。松本身并不能感觉到天气的寒冷,在这里有了知觉。把松叶比为蓑衣,形象逼真,比喻和拟人又融为一体。山杨树叶未黄就开始从树梢飘落,其景令人叹惋。没有艺术的敏锐,没有细致入微的观察,没有对生活刻骨铭心的感悟,没有深厚的学养和功力,难以写出如此玲珑剔透、意蕴丰富的诗句。这两句诗可以说是点石成金之笔,不仅把景写活了,而且一语双关,隐含着人世的沧桑变化。尾联先是对五台山气候景色进行高度概括,一日虽短暂,但融入冬夏两季的特征,与首联的“殊”字相呼应。进而由一日跳跃到一生,“人生多彩化虹桥”,表现出诗人的乐观和信心。这首诗具有佛性禅理,听之余音不绝,读之余味无穷。起承转合自然别致,就拿层次来说,时间由十月写到一天,景由宏观的山写到具体的树木,精神由沧桑写到昂扬,形成一种由远及近、点面结合、错落有致的结构。看似无技巧,处处是技巧,修辞新奇,想象丰富,结构严谨,意蕴空蒙,情感深沉,跌宕起伏,有唐诗之味道,有经典之风范。

一部成熟的作品总是蕴含着很多个人信息,而现在很多诗与人风马牛不相及,处于隔离状态,缺乏应有的呼应。不是人有问题,就是诗有问题。杨增武可以说是一位行吟诗人,《空蒙》抒写了对祖国大好河山和人文景观的无限热爱。诗中有景:自然的景,人文的景,生活的景,理想的景。景又不是孤立的景:景中有人,景中有情,景中有思想,景已经成为人性化的景。《三上华山》《武夷山悟道》《端午朝台》《醉翁亭》《咸亨酒店》等大部分格律诗达到了人与境、情与境的交融贯通。生活的点点滴滴也能化为超凡脱俗的自由诗篇,比如《灰色春节》写正月初一的夜晚与妻子从父亲的病房出来后“在寥无人烟的大街上/漫无目的/转了几圈/找不着回家的路”,在灯光昏暗、没有一个客人的咖啡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咖啡馆要打烊了/我们也该回家了/但不知家有多远”。这首诗虽然没有写父亲住院的场景和病况,通过诗人纷乱的心绪写出了对父亲病情的担忧,谁能不为人间这样骨肉相连的真情而感动。在《满天星》中写到:“久违了/满天的星星/看到你/又想起了爷爷的面容/教我认识北斗/做人做事做官/一生堂堂正正。”家学渊源,言传身教,滋养出诗人正直坦荡的品德。没有一个诗人不受地域影响,杨增武出生于山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在诗中自然地流露出山阴人耿直豪放、古道热肠、包容大度的地域性格,而且升华到较高的思想境界,阅读时仿佛能看到他“一缕清风付笑谈”的风姿和在字里行间种植梅兰竹菊的身影,其人性之善和人格之美令人景仰。

刘毓庆先生认为,爱读书和写作的干部,注重修身养性,绝大多数都是好干部。现实中的杨增武不论身居何位,始终低调做人,与人为善,将人性的温暖和人生的正能量源源不断地传递给身边的人。他的诗外慧内秀、大气厚重,具有纯正的审美趣味,又不乏彻骨的悲悯意识和暖心的人文关怀。在艺术上他善于从古典诗词汲取营养,坚守传统但又没有固步自封,而是以海纳百川的胸襟吸纳一切先进的理念和文化。一个现代人的情感、思想、意识、精神在诗中不断闪现。一个唯美主义诗人,把技巧看成诗歌的生命。我们不能否定诗歌的技巧,但写到一定的时候,无技巧就是最高的技巧,就像“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样具有自然之美。现在有些诗歌书卷气太浓,烟火味太淡,技痕太深,硬伤太多。《空蒙》技巧娴熟,一些修辞达到炉火纯青的化境,其艺术创造力令人惊叹,但不是为技巧而技巧,一切技巧都是为内容服务的,不显山不露水地完成了情感和思想的表达。总体来看,杨增武的格律诗和新诗互为补充,相得益彰,都写得质朴流畅、形象生动、情真意切、思想深刻,有内涵,有情怀,有境界,有特色,彰显了一个写作者的社会责任感和艺术智慧。

作为一名长期从政的党政干部,在八小时之外,能用文字描绘自然风光,记录人生履痕,反应社会变革和时代风云,其意义和价值不言而喻。历史上不乏一手从政、一手写诗的官员,他们守土有责,忧国忧民,其情怀令人敬仰。中国知识分子向来重视精神修养,坚信积善成德、德行天下的理念。庄子的生命哲学,又不同程度地化解了他们内心的焦虑和忧患。面对复杂多变的现实环境,多少诗人能做到“一缕清风付笑谈”的从容淡定?无疑这已成为杨增武诗歌精神特征的标志性符号,也是《空蒙》赢得专家学者和广大读者共鸣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