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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诗学:“土匪父女”的“美国梦”
——论越裔美国文学名作《我们都在寻找的那个土匪》

2020-11-12张习涛

鸭绿江 2020年21期
关键词:越战土匪亚裔

张习涛

在古今中外的文学创作中,回忆作为构建文本内容的重要手段,被文学家所追崇,对记忆的筛选、解构、重构、移植生成一个个新的故事,丰富着人类文艺学美学的世界。

古典主义的诗人看重和谐之美,追求平静中的回忆、朴素的记忆和田园般的诗境;浪漫主义的作家把回忆看作是内心世界的窗口,在记忆里热烈追求着理想世界热烈追求,用瑰丽的想象和浓烈的语言塑造形象;现代主义则把回忆与幻觉、自由联想、内心独白等连接,显示人类最隐蔽、最黑暗、最神秘的潜意识。回忆是孕育文学的温床,文学里的回忆不仅是心理现象,更是孕育的状态。文学里的回忆不仅酝酿情感、生产意象,而且是达成王国维所讲的“入乎其内,出乎其外”的重要手段,回忆既使创作保持了距离感,又不会制造巨大的疏远感,是沟通其内和其外、虚构和现实、经验世界和真实世界的桥梁。

回忆强化了文学的虚构真实性,这种矛盾统一的关系正如德里达所说并非所有的文学都属于虚构, 但所有的文学中都存在虚构性同时回忆具有筛选功能,这既是由于时空距离的影响,又产生与个人的主观选择。把过去的现实还原到文字里几经转折的现实,把客观经历对象化,某些情愫被简化、删改,某些感受和情景的印象被强化,这也是回忆诗学为文学作品获得诗性的过程。

纵观亚裔美国文学作品,自传体小说和回忆录较为多见,成就也最为突出。移民经历、创伤回忆、历史缺失、失语综合征等这些在亚裔美国文学中常见的主题,也多有体现在越南裔美国文学作品中。越裔美国作家总是回避不了越战、越南船民等敏感而又重大的问题,他们的作品主题大多也关涉战争、磨难和战后创伤记忆等。由于亚裔美国人特殊的经历,难以磨灭的被挤压和歧视的漫长岁月的不快记忆,长期以来的无声之隐痛和在社会的边缘之际不幸际遇给了他们发愤著书的动力。在轰轰烈烈地民权运动、妇女解放运动等平权运动后,美国的多元化的“大熔炉”社会结构逐渐发展,亚裔美国人方始进入沉静地挖掘、热烈地追忆和激烈地维权中,最终促成以国家身份为中心的美国新主流民族主义思潮的形成,激活少数族裔文学迈入主流文学之列。越裔美国文学是其中较为突出的少数族裔文学的代表,对越战题材深入挖掘使得他们获得了诸多白人支持者的关注。

越裔美国文学作家黎氏艳岁就是在这个背景中脱颖而出的一个。于此同时的作家,较为出众的还有陶·斯托姆、梦蓝、陈宛定、阮清越、芭芭拉·陈、莫妮卡·张、黄丽丽等。早期越战回忆题材作品有阮氏图兰《落叶:越南妇女回忆录1940—1975》、胡广玉《南风改变》、冯氏黎乐《天翻地覆:一个越南女人从战争到和平的历程》等,这些以集体回忆的方式书写战争的残酷与希望。阮文武《在美国家中》、董宛梅《神圣的柳树:一个越南家庭的四代史》则是以家族回忆的视角呈现战争对人性、伦理的摧残。更加细腻描摹“越战后裔症”有高兰、陶·斯托姆、陈武、阮清越等,他们的作品更具先锋性,以多线叙事、复调叙事、隐喻叙事等方式展开对战后难民精神漂泊、流离失所和眷恋故土的复杂心理创伤探讨。

《我们都在寻找的那个土匪》用女童的视角记录远渡重洋的一个外族家庭在美国开始新生活的艰难经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回忆性的文本。这个文本和大陆作家杨绛的《干校六记》、台湾作家林海音的《城南旧事》,都有着追忆似水年华般的文本特征。在艰难冷漠的历史中净化保留住弥足珍贵的人情温暖和人性之美,赋予穿越历史风云的永恒意义。这种真善美的宣言成为他们在面向未来时建立新认同的根据。正如黎氏艳岁那样等我长大后, 我也要做一个我们都在寻找的那个土匪。

越战是越南这两代人过去生活的核心事件,是他们最重要的经历。然而对待这段历史,他们表现的态度并不一样。有的很依恋过去,有的则竭力回避。美国对越战结束以后,一开始压制有关越战经历的记载,后来逐渐解禁。迄今为止,关于越南战争的回忆录、小说、诗歌、书信和电影作品层出不穷。据记载,仅1990 年以前就有七千多本书问世,其中绝大多数由美国越战老兵和战地记者撰写,而由越裔美国人撰写的仅仅只有十多本。 战争回忆,受害者强化创伤和施暴者的罪行不仅符合伦理正义,也是在想象中得到补偿,而施暴者往往试图淡化或遗忘原罪。很多难民仓皇出逃时来不及携带证件和照片,有的即使带了也在移民局登记之前把证件烧掉,这样他们就有极大的自由切断过去,填写新的履历,创造新的身份。他们认为:这就是越南版的美国梦。移民对未来的信仰由来已久,而这美国梦的新诠释,是越南人的诠释。在美国我们不仅可以成为我们想成为的人,而且也可以改变原来在越南的身份。我们拥有了只有神灵才有的神力,让过去重生。

诚如接受美学大师耀斯所说:“被现实的无可弥补的缺陷所阻滞的期待可以在过去的事件中得到实现, 这时回忆的净化力量有可能在追求美的过程中弥补经验中的缺憾。”黎氏艳岁恰恰是将回忆诗学的净化缺憾的功能发挥到极致的个体。在《The Gangster We Are All Looking For》中,她富有技巧地选择了gangster 这一富有想象力、行动力的词汇。在中文里,这个词可以翻译成土匪、帮派成员、非法武装歹徒等,在小说的语义中,亦可以翻译为大佬。这些大佬不信任政府,却对家族或小团体保持忠诚,他们自封为土皇帝、地头蛇,既打抱不平,又欺压百姓,常常从事赌博、贩毒、敲诈勒索渔利。在历史与现实中,gangster 怎么都算不上是褒义词,在美国历史上,越南美国帮会尤其在越南战争后移民到美国的越南帮会成员普遍存在崇尚暴力、扰乱社会秩序等不良行为。但是随着经济发展,gangster 变成被谅解和同情的词汇,历史上的这些帮会上岸,转型为合法化的商业组织、商会,区别于以往的街头黑帮。黎氏艳岁小说中的这个父亲的形象从这个意义上讲也是越裔帮派获得身份认同的象征。在女儿的眼中,这个父亲是可信赖的,有着自己未来的影子。父母亲家庭争吵后离家出走的苦恼被诗意地观察父亲,“我确信,从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将来。等我长大后, 我也要做一个我们都在寻找的那个土匪。”

作者笔下,这个土匪父亲少了佛派帮会的劣迹,化身为黑暗生活的反抗者、叛逆者,在不堪的生活的支撑起全家的生活。性格强硬,固执己见,我行我素酗酒、脾气异常暴怒的父亲,他的内心深处却绽放着温柔体贴的人性美。作者尽力用回忆性的隐喻性的英语语言技巧传达那些无法传达的,土匪父亲那失去的、被历史的刀锋所逼着跨越的世界。而小说中,女儿继承了土匪父亲的性格坚强、我行我素的特点,长大后又用行动实施了父亲那样以离家出走的方式, 摆脱了父母的争吵和家庭的束缚。

《土匪》的诗性回忆使得原本不合法的身份经筛选、净化和修辞的作用,获得了跻身美国主流意识形态的魅力,与美国民族主义思想中的自由、多民族融合、民族自豪感和爱国情怀合流,达到建立民族共同身份的目的。

注释:

[1]基金项目: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三五”规划学科2017 年度共建项目《亚裔美国文学各族裔作家体现美国民族主义思想的作品研究》(批准号:GD17XWW03)研究成果。

[2]作者简介:张习涛,山东枣庄人,硕士,广东工程职业技术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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