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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记忆

2020-11-12乔加林

火花 2020年3期
关键词:风箱缝纫机大姐

乔加林

风箱

民间有一句歇后语,老鼠钻到风箱里——两头受气。风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现在的年轻人是没有见过的,但出生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农村的人,绝大部分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风箱,又称风匣,相当于今天的鼓风机,是过去农村家庭和铁匠铺不可或缺的炊事用具。长度大约一米左右,高度二尺上下,宽度大约在一尺二。由木箱、活塞、拉柄、活门、出气孔组成,方方正正的木箱,长长的拉柄,玲珑乖巧的两个活门。推拉拉柄时,用绑缚的鸡毛做成的活塞来回地压缩空气,将鼓起的空气缓缓地送入灶膛,前后的活门也随之吧嗒——吧嗒——有节奏地闭合。随着风箱“吧嗒——吧嗒——”地响,灶膛里面的秸秆迅速燃烧,慢慢变白,慢慢软化,化成一截一截或者一团一团的灰。

儿时的冬天格外的冷,每一个早晨,总不想爬出暖暖的被窝。母亲早早就起床烧锅做饭,待饭菜做好了,才叫我起床吃饭上学。做饭的时候,厨房满屋浓浓的水蒸气,母亲坐在锅台前的小凳子上,左手往灶里送着柴火,右手来回推拉着风箱。风箱的风门有节奏地“咔——咔——”响着,风呼呼地吹着,灶膛里火光通红,映着母亲的脸庞。母亲做的饭菜特别的香甜,特好吃。

拉风箱很多时候都是小孩子的事情,放学回到家里,多半是母亲做饭的时间,孩子们就会自动或者被迫蹲在灶台前拉风箱。随着推拉,灶膛里的火旺起来,锅里面的水逐渐就热起来……提起小时候烧锅拉风箱,至今记忆犹新,念念不忘,经历了喜爱——讨厌——再喜爱的过程。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概是五、六岁,我就开始协助母亲学烧锅了,由于力气小,一只胳膊还拉不动风箱,我就站起来,或者是跪在地上双手拉风箱,为的是把风箱杆拉到头,风力大,火苗就大,一推一拉,四块风箱小舌头一张一合,还可听到“吧嗒吧嗒”敲打风箱内壁的声响,就像是听戏时竹板敲打的声音,尽管累得浑身是汗,灰头土脸,但幼小的我们高兴极了,感到能帮大人做事了,烧熟一顿饭,很有成就感。有时还会把风箱当作是自己的玩具或钟爱的好伙伴。

那时候缺柴禾,大多是烧树叶、麦草,遇到阴雨天,树叶、麦草潮湿,很难烧着,有时浓烟四起,呛得眼泪直流,还要时常往灶膛里添草很烦人。做一顿饭烟熏火燎,有时被呛得又是咳嗽又是抹眼泪。特别是看着别的小伙伴在玩耍,而自己在拉风箱时,气得总想把磨得光光的两根拉杆立马拉断,心想,使劲儿把它拉断,就不用我再拉风箱烧火了。有时在心里暗下决心,等我长大了,一定逃出农村,再也不用拉这烂风箱烧火做饭受窝囊气了!

小时候,偶尔跟随父亲去集市上时,我总会跑到街头铁匠铺子玩,看着铁匠师傅给风箱悠悠地鼓风。铁匠铺使用的风箱比家里要大的多,老大的风箱,载着沉重的岁月,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在风箱助力下,蓝蓝的火苗突突上串,炉膛内的铁件被炭烧得通红,铁匠师傅抡起重锤,快速地敲打,火花四溅,还时不时放到水里,铁件成了开山之斧,成了切菜之刀,成了炒菜之铲,成了挖地之锨……后来,我知道了百炼成钢,知道了人生需要锤炼。

到了八十年代后期,几乎在一夜之间外形精细漂亮的电吹风机替代了老式风箱。在这个小小的精致铁家伙面前,风箱显得丑陋不堪和笨拙。自鼓风机出现,风箱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使用多年的风箱被磨得锃亮,此时的风箱只能留下岁月的痕迹。

时光如流水,转瞬新世纪。弹指间我们的社会已由漫长的农耕时代迅速跨越到电气化、现代化时代,不要说城市,就连广大的农村,灶房电气化早已经普及,诸如燃气灶、煤气炉、电饭锅、电磁炉、电火锅、微波炉等,整体橱柜也进入了寻常百姓家,“厨房革命”早已发生。像风箱那样的陈年旧货消失得没有踪影,现在只有进入历史博物馆才能看见,很多老物件退出人们生活的历史舞台,留给后人的只是物品展览和怀旧,成为乡村历史远去的符号和记忆。

缝纫机

三十多年前,家里给大姐买了一台蝴蝶牌缝纫机,那时大姐二十多岁学了裁缝手艺。大姐拥有了这个专有“奢侈品”,高兴的心情可想而知!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一个大队里也就几家会裁缝的才有缝纫机,那时会使用缝纫机绝对是心灵手巧的象征。

老式缝纫机的结构,铸铁的框架上安装着棕色的台面,台面左端有一段约台面四分之一长度的机动段,可以根据需要而收放,左端下方有小抽屉,台面正前下方有三角形工具盒。台面下有箱子,可以将机头收进箱子里,使用时将机头搬出放稳,黑色的机头上贴着商标,右端是白色的镀铬滚轮,滚轮由牛皮或橡胶织物的皮带与下面的轮子连接,轮子又与铸铁的踏板连接。脚踩踏板做有规律的运动,即可带动滚轮运动进行缝纫。

记得那时,每到一三六八逢集时,大姐都会去镇上收布为人做衣服,一般都是这个集市收布,下个集市拿衣服。嗒嗒嗒,缝纫机欢快地笑着跑着,一块花布在大姐手里就像魔术一样转眼就变成一件漂亮衣服。

每当逢年过节,村民们便请她缝纫新衣服。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布料都堆到缝纫机旁案板上。天若晴好,有时大姐会叫我帮她一起把缝纫机抬到院子里,并搭起木板作裁剪台面。

看着大姐站在案板前,时而拿着长蛇般皮尺为做衣服的人丈体量衣,时而在案板上用条尺比比画画,时而用粉笔在布料上记录着,然后按照大家所期望的款式,裁剪刀在布匹上咔嚓咔嚓欢快地游走。大姐双脚踏动缝纫机,车轮有节奏地转动,机头吐着长长银针,如同莽蛇吐针那般伸伸缩缩,又如母鸡啄米那般机敏快速。几天后,一件件漂亮的衣服在缝纫机上叭哒叭哒地流出来,我常常站在边上看呆,对于这份巧手艺,心感神奇又暗生羡慕,缝纫机对我太具诱惑力了,做好的衣服陆续被拿走,换来满屋子夸赞。

我总伺机想去学踩缝纫机,但又怕踩坏了它会挨大姐的骂。那时候,它是多么贵重的物件呀。不会操作或初学者,想要让缝纫机顺利地转动并不容易,如果方法不得当,一下子就会绞线卡死,或断针。脚踏之前,须得先用手逆向带动手轮几圈,既而带动脚踏板运转,缝纫机的脚踏板的转向正好跟缝纫的方向相反,稍有不慎,脚踏方向容易滑向反方向,导致缝纫工作中止,而初学者最容易将方向踩反了的。同样,能把线走直也是不容易的活儿,初时走线总是歪歪扭扭,有的布料容易打滑,更是走不直,走线是需要技艺的。经常看大姐做衣服,慢慢地便晓得走线时,左手需压牢布面,利用压针的固定作用拉直布料,或辅以右手在前方拉引,缝纫衣服,把线缝直了是最起码的要求。

在那个年代,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号称“三转一响”。同时,也被称为家用“四大件”。“蝴蝶”牌缝纫机属于名牌产品,作为家里重要的现代化设备,大姐对缝纫机的呵护是极其用心的,机身蒙着一个镶着绦子边儿的花布罩子,平常不允许我们触摸和使用。

因为缝纫熨衣服,我认识了烙铁——一种能烫平衣服的铁器。它树叶的外形,长长的把儿,底面平滑。起初我对烙铁是心存畏惧的,因为电影里总有敌人用烧红的烙铁残害共产党人的镜头。我们把烙铁在灶膛里烤得差不多了,拿出来,尔后在衣服上铺一条湿毛巾,烙铁下去,只听“嗞啦”一声,喷出一股热汽,烙铁来回移动几下,裤脚边立刻平整了。使用烙铁的火候可有讲究,我就曾烧焦了一条崭新的涤纶裤子,挨了大姐好一顿数落。烙铁不热,又烫不平衣服,测火候的简单方法就是往烙铁上吐唾沫,看起泡的程度,大姐很有经验,取出烙铁只须贴近了脸,就知道火候如何,烙铁在衣服上行走得也是轻快自由。

老式缝纫机,指的是上世纪八十、九十年代的老牌脚踏式缝纫机,主要品牌有蜜蜂牌、牡丹牌、飞人牌、蝴蝶牌等,如今已淡出人们的视线,取而代之是更为先进、更为灵便的电动缝纫机。

随着社会的发展,老式缝纫机被放进储藏室中,在角落里与杂物为伴。但只要不经意间瞥上一眼,心里仍然会涌起一种温暖、亲切的感觉,因为它所承载过那段艰苦又很温馨的岁月。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衣柜里挂满了成品的时装,扯布缝衣服的时代如昨日秋风,飘到了岁月的对岸,定格为历史,缝纫机也慢慢地退出了生活的舞台。

光阴荏苒,时光飞逝。几十年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乡间的裁缝店及裁缝师傅早被时代滚滚向前的洪流荡涤无存。然而,许多事物在淡出历史舞台后,总会幻化一些色彩斑斓的意象,令人在蓦然回首间不经意地拨动思念的心弦,让那些往事绵绵而甜蜜地流淌于心间。

至今,我家那台“蝴蝶牌”缝纫机还存放在老家颓废的瓦房里,上面仍然罩着大姐做的护布,如一古装戏里盈秀、清丽的女绢,静静地诉说着过往,承载着一段生活的美好记忆。

黑白电视

说起黑白电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对它有太多的情感和回忆。在那个年代,我们乔庄村有好几百户人家,在七十年代却没有一家有电视机。

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出现在我们村。1983年冬天,我们村一户姓韩的家庭从外地买回来一个旧电视,一台14英寸“乐声牌”黑白电视机,正赶上播放《霍元甲》电视连续剧,尤其是孩子们挤破头往院子里钻。前两天,大人和孩子把偌大个院子挤得满满的,大家都来看看这新鲜事物。到了第三天,老韩家竟然开始卖票观看,五角钱一次,就这样,也没有阻挡老少爷们,大妈大姐们的观看热情。村民们都在议论纷纷,一个小小电视,一个小小荧屏就能看见人?就能听到声音?村民们更是对霍元甲盖世武功敬佩不已。

在物质生活还是极为贫乏的年代,电视绝对是件奢侈品。屋顶上的一根电视天线不仅为人们展示着外面的精彩世界、传递时代信息,而且成了家里相对富裕和有办法的象征。

八十年代初期包产到户,种田能手们在自己的地里甩开膀子大干。四五年后,万元户不断涌现。生活条件好了,人富裕了就想到要享受生活。看电影仍然是生活最大的乐趣,一个大队接着一个大队地追着看,有的电影台词都背下来了还要看,但是看电视的奢望已经成了人们伸手可及的事了。

1987年夏天,我家邻居联合家从上海亲戚家带回一个黑白电视机,每天他家都坐满了人。地上有站着的,也有蹲着的。有带着小凳子的,也有把自己的衣服或帽子垫在屁股底下的。有的甚至什么都不垫,就地而坐。不长的门槛上,竟然坐了四五个人,我真忘了当时的他们是怎样安排坐姿的。

屋子里实在挤不下了,后来的人就站在窗户前听声音。可是听哪有看过瘾呢?他们情急之下,用舌头舔湿纸窗花,用指头戳个洞,一只眼睛贴在洞上聚精会神地看着14英寸黑白电视上转换的画面。等电视上飘起了雪花,人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后来,每天晚上联合就把电视搬到院子里,让大家美美地看!来看电视的人每人收一角钱,算作电费。

那时我们口袋里没有零花钱,有的只是石子、沙包、毽子、弹弓等。跟大人要一角钱看电视,他们绝不答应!因为家里也没有钱,唯一零花钱就是靠鸡下蛋。我们把大人给的买铅笔买本子的钱省下来看电视。铅笔头几乎握不住了,还是舍不得扔掉,甚至捡别人扔掉的铅笔头再用。生字本正反两面我们都写满了字,节省下一个个五分钱用来看电视。

当电视剧《霍元甲》主题歌“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睁开眼吧,小心看吧,万里长城永不倒”激越的歌声唱起时,我们心潮澎湃,崇拜英雄霍元甲,对坏人恨得咬牙切齿。离开了电视,我们在院子里拳打脚踢,棍棒交接,模仿着霍元甲的武功。小小年纪心中总有一股正义的力量鼓励着自己,并且永远相信,正义总能战胜邪恶。

电视剧《霍元甲》我一集没落地看了下来。也不是每晚都交钱,有了就交,实在没有钱也给看。电视剧《霍元甲》演完,《陈真》又接着演了,我们又如痴如醉地看了起来。

有时电视演到精彩处,忽然屏上飘起了雪花,我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会儿就有人自告奋勇地上了房顶,抱着电视天线杆使劲摇晃。左摇一下,喊道“清楚了吗?”大家专注地盯着电视,齐声回答“没有”。屋顶上的人再向右摇摆,再问大家,如此重复几次,直到电视画面清晰为止。

《陈真》过后是《再向虎山行》《霍东阁》,再后来就是《血疑》,精彩的故事使我看得入了迷。当然了,看电视的另一个重要前提是要有电,这正如泡茶和沏咖啡需要有开水一样。那时候,停电的日子常有,那种精彩的电视剧看到中途等电的煎熬恐怕不是现在的年轻人所能体会的。

节目少,信号也不正常。常常是,看着,看着,任何信号都没了,屏幕雪花随之飘飘洒洒。

说心里话,那个时候看电视,夏天还可以,主人把电视放到窗户台上或大桌上大家都可以看,可冬天就不行了。

记得那年冬天电视剧《神雕侠侣》在播,有的人早早就去了,有点像七十年代看电影占位子的架势。等到后来实在没位子,就站着看。看的人越来越多,烟熏味,屁臭味,脚臭味,根本就不在乎。看到半中间有人解手,从里面怎么也挤不出来,三挤两挤的把院墙给挤塌了。电视完了大伙才急急忙忙地找土块垒院墙……

我家的第一台电视机还是在我当兵第二年(1990年),我姑爹从南京熊猫电子厂买了一台14英寸“熊猫牌”电视机给我家的,虽然后来坏了好几年,但我们一直舍不得扔掉,至今还放在老家堂屋里。

如今,黑白电视成了久远的回忆,电视天线杆子已经不见了踪影……现在取代的是液晶电视,网络电视,有线电视等,有几百个频道供大家选择收看。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社会与时代的变迁,同时,也是生活给予了人们无尽的怀念与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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