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收放之间看书法审美
2020-11-11□林阳
□林 阳
《录淳化阁帖》清·朱 耷
书法审美,于书法家最重要的不是对技巧的熟练掌握,而是对其认识不断提高的过程。每位书法家的审美,尤其体现在其作品的收放之间。
复古与创新频繁交织的书法史
晋代之前,中国书法的发展缓慢有序,从甲骨文到金文、小篆、汉碑、魏碑,几乎是直线发展。到了晋代,王羲之与王献之共同打造了书法的一个新时代。王羲之将书法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的书法遒媚劲健、优雅精致,强调神韵和意境,令人叹为观止。其书法特点是内。,意为收敛,即于放之后,总是恰到好处地收。王献之虽继承了父亲的书风,但其书法却更注重外拓、开放。这符合当时时代纷乱的背景下,人们需要释放的心理需求,故有了尊王献之而贬王羲之的思潮。
到了唐代,唐太宗重新将王羲之尊为书法第一人,奉为“书圣”。他感叹:“所以详察古今,研精篆隶,尽善尽美,其唯王逸少乎……其余区区之类,何足论哉!”唐代书法尚法,颜真卿完成了这一时代使命。他的字法度森严、雍容大气,代表了唐代的文化走向。颜真卿、欧阳询、褚遂良、柳公权等人的书法,代表了楷书的基本审美取向,奠定了中国人书法审美的基调。
与唐代不同,宋代书风敢于创新。苏东坡针对书法界流行“二王”之风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貌妍容有颦、璧美何妨。”他指出审美应当提倡多样性,并说:“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苏东坡、米芾、黄庭坚等高举创新大旗,意态飞扬、风姿绰约。宋代书法,也便成为书风解放的第一个时代。从此之后,书法的审美开始了或尊崇法度,或强调创新的状态。
明末清初是书法艺术的大发展时期,徐渭等画家助推了这一进程。徐渭认为,艺术是为寄兴。他的书法纵横捭阖,满纸烟云。受其影响,张瑞图、黄道周、倪元璐、王铎、傅山等书法家纷纷出现,打破了旧有的格局。他们的书法风格或奇崛,或高古,或沉郁,或奔放,开启了一代新风。清政府为了统治需要,接受学习中原传统文化,书法便是其一。清初皇帝就十分看重“二王”的笔法,颇为推崇赵孟、董其昌,以示正统。清末,包世臣、康有为等人以刻帖“辗转失真”为由,提出“欲求雅迹,唯有遗碑”“尊碑抑帖”。中国书法便在这种创新与复古中不断成长提高。
在训练中提高个体审美
在一个时期内,每个书法家都有自己不同的训练和感悟。欧阳修在《试笔》中说:“单日学草书,双日学真书。真书兼行,草书兼楷,十年不倦,当得名。”讲的即是学习书法技巧而后形成书法风貌。而王铎作书,据说“一日临帖,一日应请索”。请索,即创作。清梁曾说:“学书如穷经,直先博涉,然后返约。初宗一家,精深有得,继采诸美,变动勿拘,乃为不掩性情,自辟门径。”意即先博采众长,然后自辟门径。书法大家通常有两种状态:一是先收后放,一是先放后收。
先说“先收后放”。习书初学多从临帖始,要做的就是全力临像,老师则强调法度的重要性。如此下来,便有很多人一生不能摆脱前人影响。他们不愿意放,也不知如何放。真正的书法家应是在解决了临习问题后,尝试寻找自己的面目。放,即创造自己的风格、形成自己的面目,同时将个性予以施放张扬。
《春风大雅》林 阳
再说“先放后收”。人们初学书法时,虽强调临习经典碑帖,但多数人会选择所谓的捷径。结果是,因基本功不够且缺乏修养,其作品充满油滑气、江湖气,故而浮滑成为其最终面目。而少数的书法精英,经过开始的放,认识到书法艺术的多样性,便回归古人、回归经典,学其灵魂精髓,之后自成一家。陈半丁便十分擅长因材施教,对两位爱徒分别要求。张爱林有悟性但临帖不深,便建议其向古人学习,适当收敛想象力;尤无曲用功较深,临习经典惟妙惟肖,便让他放怀不囿于古人框框,突破成规创建自己的面貌。
总之,一收一放,书法审美之精妙,尽在其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