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从艺之路
2020-11-11陈佩秋
□陈佩秋
《兰馨蝶影图》陈佩秋
陈佩秋,1923年2月生,字健碧,室名秋兰室、高华阁、截玉轩,河南南阳人,著名国画大师谢稚柳先生夫人。1944年,陈佩秋考入国立艺专(今中国美术学院),后升入国画科学习中国画,师从潘天寿、黄君璧、郑午昌、黄宾虹等先生;1950年毕业,同年入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工作。其生前曾任西泠印社理事、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兼职教授、中国美术学院博士生导师等,为第六届上海文学艺术奖终身成就奖获得者。2020年6月26日凌晨,98岁高龄的陈佩秋先生驾鹤西去,令书画界为之扼腕。
我这一生既然选择了学画,并把它作为职业,便是长时期的事。前人说:“学无止境。”到老来,我更体会到这是经典之言。学,是为了应用。所学越多,就越能派上用场。所派用场的大小和价值,还要看自己所学的东西对不对路。
早年在学校学画,我总是临摹古人的东西,挑一些自己喜欢的画临摹,为的是认识一些规范的、优秀的传统知识。短短的几年,我只能学些粗浅的绘画理论和造型基础知识,谈不上创作成绩。毕业后的漫长岁月,没有了时间和课程的限制,我便慢慢地学。慢学能分别哪些画是易学的、简练的,哪些画是难度较高的、复杂的。易学的画易于上手,难学的画,则一时不易学成。
日积月累地慢慢学习,让我能默写和分别一些熟悉的花鸟,以及它们的形态、结构和颜色。由于记忆力有限,记不清时,我便反复翻阅写生稿本。它帮我记下了自己要记的东西,并提醒自己可以更换不同的题材。
日积月累的慢慢学习,从前人的原作和画册中,我学习和区别了哪些前人的花鸟技法可以吸收和继承。譬如一叶细小的松针,对于它的形体,各个代表画家皆有不同的表现方式,这仅是其中细小的万一;但仅此万一,便能提醒我应当如何去细致地观察生活。此外,凡我未有直接生活体验的,皆可由其间接提取,它可省去自己时间和条件的不逮。
通过日积月累地慢慢学习,从今人的画作、画册中,我学会了怎样构一张理想的方图,怎样在水墨浅绛上加颜色,并学到了不拘泥于勾勒和点子的用笔,学会了在画面中可以加大块的重彩。
20世纪50年代以来,我主要是画花鸟。在自然博物馆画花鸟标本,在苗圃公园画真花,并饲养过不少真鸟,还临摹了不少前人的花鸟画范本。90年代前后,我侧重学画山水,并多用方构图,不拘泥于勾皴和点法,从浅着色慢慢学画重彩。我开始学的重彩是传统大青绿。传统的金碧重彩法,相传始于唐代“大小李将军(李思训、李昭道)”,但没有传世作品。宋、元、明、清都有画青绿山水的高手,其方法几乎都是勾皴后填色,或是填色后勾皴,并且多以青色、绿色为主,赭、墨、朱、白次之。当时,我学的便是这种画法。
一次不期而遇的机缘,我见到大自然山中两旁的花树,色繁如锦,这些令人触目动心的色彩,让我渴望把它们收入画中。也是一次不期而遇的机缘,让我学习和认识到大自然不是只有青山绿水,也有白山黑水。专用青绿主色来表现山水的典型,是历史上的代表画家创造和概括大自然的一种形式;而我眼前见到的山,其高耸和突出的部分,几乎近于白色,水被云层遮住了光照,几乎近于黑色。这些大自然的色彩,四时变幻无穷,是难学难记的。故而,我前面提到的高难度复杂的技法,一时之间学它不成,只能慢慢地学。
改革开放以前,因为看到的东西少,所以那时我作品的面貌还是比较旧的,水平也一般。后来看得多了,尤其是看到了许多国内外的画展,眼界大开,渐渐地对传统的优劣有了一些粗浅的认识与选择,从西方的绘画色彩中也得益很多。比如印象派的色彩,我正努力去学,去吸取其中的养分。
70年代之前,我用的都是中国的传统颜料,有的颜料还要自己动手制作。后来接触了西画颜料,才发现它们色彩异常丰富、漂亮,令我爱不释手,有时画到厚的地方,我也用丙烯颜料。只有经过不断地摸索、实践,才能使这些颜料得以淋漓尽致地发挥个中灵性。
几十年来的岁月,我都用在慢慢地学习上。到了快八十的高龄,我还在“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说乎”是好事,只可惜这本“画集”的成绩并不佳,因为它对前人、今人的借鉴与取舍是否合宜,对大自然的概括取舍是否得法,对艺术风格的形式取舍是否对路,都不能只靠一人的主观判定,它必须依靠并听取同行和大众的指教与批评。
《红叶小鸟》谢稚柳 陈佩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