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视域下对《两瓶酒》的解读
2020-11-10王苑茵
王苑茵
摘要:在《两瓶酒》这部短篇小说中,作者毕飞宇以男性作家的身份,介入女性的意识,以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描述了女主人公“我”和父亲与巫叔之间来往的故事,通过主人公之间的对话与心理描写,反映出作者对社会和家庭关系中女性角色的认知思考,多层次地塑造了一位独特的现代女性形象——“我”,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巫婶这一传统女性的形象。
关键词:《两瓶酒》;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两瓶酒》这部小说以一条短信为引子,通过倒叙的手法讲述“我”回家乡探望巫叔一事,穿插进“我”对过去和父亲、母亲、巫叔和巫婶的生活片段和回忆。这部小说采用了双线索的叙事结构,一条线是“我”对过去的回忆,另一条线则是“我”当下和巫叔的相聚,两条线索在人物的交流和回忆中产生交集。作者通过插叙的方式将“我”和父亲、父亲和巫叔的日常生活碎片通过“我”、母亲和巫叔的嘴讲述出来,这种叙事角度让小说的情节发展于平淡中有了起伏,展现了“我”和父亲母亲以及巫叔之间生活和相处的温情与烟火气。在这部短篇小说中也能够体悟到多种情感交织的内涵,关乎一个时代下的亲情、爱情等。作为当代紧跟时代潮流的作家之一,作者在作品中使用的语言平易近人,如家常话一般道来,有时带有促狭的戏谑口吻,都十分贴近人物性格和心理,富有生活气息。
毕飞宇是我国当代著名的作家,从20纪90年代末创作至今,他的文学作品大多聚焦于社会的中下层人民,从平凡人物身上取材,擅长以敏锐的目光去捕捉生活场景中的微小切入口进行描写,令人称道的是他对女性题材的叙述,尤其是对女性形象和女性情感的刻画,因而他也被称誉为“写女性心理最好的男作家”。《两瓶酒》这部作品就是一个佐证。
近两年来,随着《两瓶酒》先后获得百花文学奖短篇小说奖和第六届汪曾祺文学奖,关于这部作品的文学评论正在逐渐丰富起来,而本文将一改过去惯用的社会历史批评角度,以女性主义批评方法,立足作品展现的客观现实,主要从女性主义视角出发,对小说中鲜明的女性形象进行深入的剖析。
一、非典型的现代女性形象:“我”
“我”是故事中的亲身经历者,也是唯一的叙述者,故事以“我”的叙述视角展开。“我”的出生是普通的,但是我存在的意义对父亲和巫叔来说却并不普通。我的父亲一直以来都希望有一个儿子,而巫叔则一直希望有个女儿,然而,他们两个人的心愿和现实似乎被命运捉弄得调转过来。父亲和巫叔都没有得到自己理想中的下一代,巫叔为了弥补父亲心中对儿子的缺憾,别出心裁地主动称呼“我”为“大侄子”,这个称号伴随着我的成长,独属于“我”和我的父母以及巫叔一家。与此同时,巫叔家的儿子则被起了一个女性化的小名“二妮”,这种带有明显的男女性别差异的称呼表现了父亲和巫叔对自己下一代的性别诉求。父亲和巫叔结为异父异母的兄弟之后,还对“我”和二妮子的未来做了美好的展望,希望“我”和二妮子能够青梅竹马,结下娃娃亲,侧面体现出父亲和巫叔这一代的传统男性对子女的婚姻生活惯有的“大包大揽”的独断意识。而“我”是一名自立自主的现代女性。通过自己的学习和努力获得硕士研究生的学历,“我”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和理想进行独立的主宰,拒绝他人的掌控。事实上,“我”的父亲和母亲并没能在实际中对“我”未来的人生进行操控。
作品通过“我”的心理自白和对话描写,充分地表达出“我”的爱情价值观。“我”对个人的感情经历直言不讳,并不为自己交往过多任男朋友而产生自我怀疑,也不为经历过多段感情就降低自己对爱情的理想和追求。依据“我”对过往情史的叙述,“我”的爱情观是主观化的,带有激情性和冲动性。从“我”劣迹斑斑的文身,可以看出“我”是一个敢于彰显个性、表达自我的女性,在投入爱情时的奋不顾身,而脱离爱情漩涡时又十分果决,体现了“我”这一形象敢爱敢恨、不拖泥带水的率真性格。
作为一个正处在社会转型期的现代青年女性,“我”的非典型性在于“我”身处社会变革的洪流之中,对社会和自由人生的认知出现不可控的变化,集中体现在“我”的爱情观。主人公“我”的爱情观的形成受到社会环境的作用,物质经济文化和西方的舶来文化的影响。在最后一章里,提到一个意大利男人和美貌的女收银员的消费式的爱情故事时,“我”的态度是为之激动,并乐意撮合。但是,物质金钱不是决定“我”的爱情的唯一标准,这也是主人公的女性独立意识的体现,重视物质但不为金钱而屈从,成为物质的奴隶。比如“我”虽为富二代男友送钻戒而欢喜,但会因为反感他叼塑胶奶嘴的幼稚行为,而当机立断地决定断绝关系并离开。由此可见,“我”的爱情择偶标准依然是以自我为中心,注重个人的情感需求和满足,不为外物所左右。
主人公“我”这一非典型的现代女性形象具备现代化自由平等的爱情观,不受世俗传统观念的禁锢和阻碍,尽其所能地爱其所爱,这种爱情观是值得肯定的。其中不足的是,“我”这一女性角色的爱情观显得过于草率,性观念过于开放,并且这种爱情的发生和结束带有偶然性和短暂性,比如“我”和男朋友的分手往往只是因为一些极其细微的事情,文中对此的描写制造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夸张感。
二、典型的传统女性形象:巫婶
巫婶是小说中着墨较多的第二个女性角色,与主人公“我”形成鲜明的对比。巫婶是陪伴了巫叔一辈子的女人,她是传统父权观念笼罩下的女性,她对巫叔大多时候是言听计从,尽管有时候本能地想要表达出不满或者反对之意,也会被巫叔以绝对的话语权驳回和劝退。在这篇小说中,有许多细节可以看到巫婶这一女性角色在家庭和婚姻中的地位。一开篇,回忆介绍到巫叔为了父亲举办了一场凄凉的个人追悼会,巫叔“命令”巫婶炒了一桌子的菜,“命令”一词表明了巫婶在家中属于服从的附庸角色。从传统观念来看,巫婶是一位任劳任怨、勤劳能干的传统型贤妻良母,她对丈夫尽可能地照顾,对未来儿媳的设想也依照自己的过往和经验。在她的眼里,一个合格的女性应该恪守社会传统道德,洁身自好,从一而终。面对“我”这样的非典型现代女性的時候,巫婶的感情是复杂的,碍于丈夫的偏爱和两家多年交往的情面上,她无法对“我”的行为举止出言反驳和斥责,但是从内心里,她深深地对“我”感到羞耻和反感,强烈地拒绝这种“放荡”的女人成为自己家中的一分子。
小说中有一个重要的情节,就是在研二的那个夏天,巫婶注意到“我”布满姓名和划痕的右臂之后,对“我”的看法和态度发生无形的转变,看向“我”的目光透露出鄙夷与不屑。这一切则被巫叔看在眼里,之后巫叔家发生了家暴。这一场家暴虽一笔带过,却不是无关紧要的情节,突出体现了巫叔对大侄子“我”的极度重视,也显现了巫婶在家庭和婚姻中的可悲遭遇和卑微地位。毋庸置疑的是,巫叔对妻子持有粗暴的态度和对她的绝对掌控,以至于巫婶后来对我的态度又发生了热情的突变。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然而,“我”似乎从来不对这种男女不平等的关系发出质疑,也并未表示出反感,可推想“我”对被父权思想控制的女性并没有太多共情的怜悯心理,更多是冷眼旁观,即使是对待具有比较亲近关系的巫婶,而“我”这种漠然的态度无疑也是父权制社会潜移默化影响下的一种产物。巫婶与“我”两者相互的态度,虽在小说中刻画得不那么真切细致,但明显是暗流涌动的,可以从中感受到新旧两个时代的女性之间思想和行为的交锋,实质上也代表着女性力量与世俗父权势力的对抗。
三、结语
作品的结尾以“我”喝下和巫叔的最后一杯酒的感受结束,“这杯酒沿着我的喉咙款款而下,它走进了我的胃。就在进入胃部的刹那,它炸了,烟花一样四散,烟花一样绚烂。”这种“烟花一样四散,烟花一样绚烂”的感受实际上是“我”对人生和生命存在的感悟,也是“我”在父辈身上受到的精神影响。从负重的现实生活逃避到一时的享乐中去,这是可以被人之常情所理解的,因为这不只是一代人的物质与精神困境。而在这种现实恶浪的裹挟之下,女性关于生存和发展的未来道路则显得扑朔迷离,以“我”为代表成长起来的非典型的现代女性,具有独立的主体意识和精神,以及追求自我人生的能力,但是“我”对爱情、婚姻的价值理念与传统社会道德背道而驰,以符合一切传统道德价值标准的女性角色巫婶与之对照,作者在小说中表现出的女性主义倾向更加强烈,塑造出为女性的存在和价值发声的角色大侄子“我”,也将身处社会转型期时代中的女性的成长和困惑表现出来,引导读者对当代的女性生存和女性价值展开更多深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