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春阳

严清

午后的春阳透过窗户照在身上，暖暖的。

我坐在情境教育研究所的向阳窗前，沐浴在阳光里给我的徒弟改稿子。李老师从隔壁她的办公室过来了，我只顾埋头改着，等到我抬头，李老师已经在我对面坐了下来。还没等我开口，李老师摆手示意说：“今天我们不谈情境教育。”“ 那谈什么呢？”“ 谈谈你。”“我？”不理会我的诧异，李老师开始数落起我来：“最近瘦了，气色也不好，听说你指导徒弟太过用力;光顾着忙徒弟的事，自己的事怎么办？你要是把指导徒弟的时间和精力用一半在自己的研究上，你该做多大的学问啊！”我笑说：“李老师，带徒弟就是我做的学问啊！”没等李老师反应，我又说：“李老师，你在徒弟身上花的功夫可比我多了去了！”李老师笑了，起身往她的办公室走去，“我说不过你。”午后的春阳照在她的发梢上、衣裙上，带着柔和的光。

她当然“说不过我”，她要我做到的，自己却一点都没做到。

她要是再劝我，我会说出她的大徒弟施建平那年去青岛参加全国小学语文教学大赛，李老师一路伴随。不说她事先怎么帮助施建平精心备课，就说那一路上对大弟子的悉心照顾：“路过上海，我先把他安顿在亲戚家，自己上街去买菜。心想，他身体不健壮，这些日子够辛苦，让他吃点可口的饭菜”;到了青岛，“我又怕他营养不够，但没别的办法，只好每天早晨省下一只鸡蛋，悄悄地塞给他”。这些倒也罢了，李老师是评委，比赛结果已先知道，等到“大会按姓氏笔画顺序宣读获奖名单，名字报了六七个也没报到施建平。因为他的‘施字笔画多，我猛然意识到这一刹那小施内心的紧张程度。我才懊恼开会前没说一声，好让他放放心，以免受此惊吓”。李老师，你说，对徒弟，有谁像你情这样深、心这样细？

她要是坚持再劝我，我就举她的学生又是徒弟的唐颖颖的例子。唐颖颖已经不记得李老师和她备过多少次课了，但她最难忘的那次备课，“ 李老师正因胃出血卧床在家，却依然坚持同我备课。那天下午，我走进李老师的卧室，屋子里飘散着浓浓的中药味，李老师靠在床头，用一只大枕头垫在腿上，枕头上放着我的教案，她正拿着笔一字一句地修改着”。见唐颖颖来了，李老师让唐颖颖坐到她床边就开讲了。“她讲得很细，额头上已经沁出密密的汗珠，我坐在李老师旁，看着她连一个用错的标点都纠正过来，看着她疲惫难受的样子，我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辜负老师的期待”。多少年过去了，“但李老师抱病辅导我的情景却永远烙印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股温暖的情感力量，围裹着我的身心”。李老师，你说，对徒弟，有谁像你这样不顾身体、不顾病？

李老师如果还要劝我，我会对她说：李老师，我带徒弟，就是向你学的，只是我知道，我永远学不到你的境界。

我曾经不止一次和施建平、唐穎颖还有李老师的其他徒弟谈起李老师给他们的印象和感觉，大家使用频次最多的一个词是“温暖”。

“李老师，李老师！”年轻人脆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又有青年教师来向李老师请教情境教育、解惑课堂迷茫了吧？李老师马上迎了出来。

午后的春阳里，一切都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