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的老街(外二篇)
2020-11-09张礼
张礼
身处城市林立的水泥丛林里,从电梯出来关上自己家门的刹那间,也把一些温暖的东西留在了外面。面对着冰冷的墙瞻望着窗外,那些曾经的温暖,也只能宅在家里来回忆了。
记忆的风拂过,一些儿时残缺的碎片开始掠过脑海,那些失落的温暖、流走的时光,这些岁月的沉香,便开始在记忆的城堡里安放,故乡小镇的一些人、一些事或者是一条小巷,一片片掠过的片段开始装进记忆的行囊。
我小时候一直生活在两个相邻的小镇,一个是碧溪古镇,另一个是联珠镇,碧溪是父亲的老家,联珠是母亲的娘家。两个镇都曾是滇南茶马古道上重要的集镇,记忆里,碧溪的软豆腐、紫米糕、饵块出名,联珠的火草粑粑、麻脆诱人。两地除了家庭作坊发达,就是马店兴旺了,感觉小时候每家每户四合院都有一个或两个水井,开马店的人家,院角往往安放着一个长长的马槽,为的是方便马锅头(赶马人)拴马放驮子。大的马店可容纳上百匹马的马帮,记得那时的马店夜晚都夜不闭户,傍晚时分老街上烛光、煤油灯、马灯一片灯火通明。
站在时光的路口,搜寻来来往往的记忆,老街上的马店早已消失,老镇旧日的风貌大都成了斑驳的旧日残垣,马店所在的老街也隐蔽在记忆深处。
碧溪由于公路改道,高速公路从一旁弯绕而过,小镇便成了隐蔽于群山中的古镇。寻常的日子,小镇静极了,老街也显得孤独苍老,小镇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显得有些晦暗,感觉恬静而黯然。老街上的马店,留下的只有旧址,取而代之的是饮食店、药店、杂货店。
老街两侧的店铺,许多还是旧式的门板,依稀可见古朴的屏风,许多老墙的墙壁已经脱落,一副灰头土脑的样子。一些人家的小石凳或门槛上,偶然可见三三两两的老人,依偎在一起指指点点,他们有着淡出尘世而又落寞的眼神。而旁邊曲折蜿蜒的街巷,就若祖母手里常年拿着的拐杖,已经被岁月磨损得看不清颜色,老街在岁月中黯然,老街与老人一起怏怏地老去。
在一丛鲜红的三角梅指引下,我从一堵挂满三角梅的围墙开始拐进联珠的老街,这条老街少有三层以上的楼房,老街仿佛是沉睡了三千年的童话,如一个垂暮的老者,散发着一丝丝带着霉味的古旧情怀,而我的到来只是浮光掠影般的穿梭。
老街上只有零零星星的行人,一个拐角处有淡淡的酒香溢出,卖酒的人家摆满了坛坛罐罐,大大的“酒”字,规规矩矩地站在显眼的位置。许多酒坛上蒙了红绸子做封盖,神秘得像一个个要出嫁的新娘子。茶馆是老街休闲聊天最好的去处,来这儿玩耍的主要是退休的老年人,几个老者碰在一起,品茗、聊天、唱戏,一种惬意的茶余饭后休闲。
若是恰逢小镇赶集那是格外热闹的,商贩们就在地上摆起了各种各样的摊子,赶集的多是闲人,这些人东瞅瞅西看看,小孩子们买个饼或糕,拿在手上夸张地吃着溜达。农村那些上了年纪的本地老汉,优哉游哉地晃悠到集市上,这些人赶集不全是为了买卖,凑的就是个热闹。农村来的老妇卖的多是自己家里做的,或是山里采摘来的。如竹编的篓子、篮子、竹席、筛子、野果子之类,还有自家种植的旱烟、瓜果。叫嚷得最欢的,是那些卖跌打损伤药的,还有卖老鼠蟑螂药的,他们拿着小喇叭,拼着劲儿地吆喝,以此来招揽客人。
老街多是青石板路,房子多是青砖灰瓦,像一坛陈年老酒,盛满着陈年旧事,溢着浓浓暗香,青藤一样紧紧缠绕着人的心扉,马尾巴草一样轻痒着我的回忆。雨天游老街是耐人寻味的,烟雨蒙蒙下,朦胧中的老街显得嫣然生动或清新。
偏僻的老街,就这样一层一层从我的脑海里剥裂出来,如一块沾染了岁月的古玉,暖心又有一些瑕斑,这是岁月的风霜磨砺过的痕迹,有烟雨洗刷过的沧桑,那一缕暗香,在如水的夜晚中散发出淡淡的幽香。老街一些残缺的记忆、那些泛黄的画面,就隐藏在我骨子里,偶然一触动一开启,就是一幅幅老人们临摹的模糊的旧日光影,暖心又让人遐想。
隐藏与呈现
一些记忆深处的图像和声音,总是在夜色出现的时候不期而至,那隐藏在记忆中的微光犹如一朵弥久的花香,芬芳在梦幻里的小镇。世间的一切都在浓重的夜色里放缓了脚步,气氛一时间显得深沉与厚重起来,萦绕在故乡土屋瓦房上空稀疏的炊烟渐渐隐去。小镇的街巷中,一只只神秘莫测的夜蝙蝠开始在黝黑的空中迅疾地掠来掠去。而离小镇不远的浅坡草滩上,鸡儿猪儿在主人的吆喝声中,忙着各自归圈,这是我曾经熟悉而亲切的画面。
一阵短暂的喧嚣后,点点亮光的星星便挂满了天际。我记忆深处的故乡小镇,混沌而又清晰,恬静但不静默。
回忆就像家中搁置多年的一坛老酒,一经揭封就会飘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儿,那些散落于街边的榆钱儿虽搁置于角落,一旦翻开,榆钱便会被时光的长线串起,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一幕一幕掠过眼眸如跳动的影像,在脑海里拼出一幅被岁月掩埋的画面。
无论我在何方,不管我的记忆混沌或者清晰,这个叫碧溪小镇的印痕在我还未走近时候,便一幅幅呈现在我的脑海中。熟悉而亲切的小镇,石头路变成石板路又变成水泥路,傍晚街边两侧店铺里影影绰绰的灯光柔和地洒落在路面上,小镇人大都喜欢喝酒,猜拳行令声在街间此起彼伏。小镇的狗吠声就若乡村,是小镇特有的声音,只要有人在街边大声咳嗽或者大一点的响动,狗吠声就会彼伏此起。我的脚步声曾不止一次地在小镇街边彳亍徘徊,这时时间在浓重的夜色里放缓了脚步,路边的电线杆与我,留下长长的影子在路上晃动,而在眼前一闪而过的往往是猫跑过时留下的影子。
日子一晃许多年了,很早便走出小镇的我总在努力地回忆,并试图将头脑里一些零碎的散片拼出一个比较完整的样子,可任凭我如何努力,那些空白的还有早就断链的思绪,总无法一一拼接起来,只有一些模糊的幻象残留在各个时间路口,隐藏于头脑之外。
在外的时间长了,许多记忆的碎片会随着时间的游走飘散而去,那些永久抹不去的,却深深地刻印在身体的隐秘之处。久而久之,有些抹不去的记忆,就会给自己带来一些莫名的伤痛,带来烦恼与忧愁。而依旧在春天开出的紫色花朵,依然执着地吐露出一股甜甜的馨香,这份香暖,会在血脉里流淌在心房里沉醉,有了一些伤痛或愉悦的感觉,你或许会写下些与温暖有关的诗行。
我记忆里的小镇有太多的旧痕,一条卖豆腐卖小吃的巷子,依旧是数十年前的模样,一条石板路依旧泛着古老的光泽,太阳还是从东边起西边落。也许这是永远不改的恒温,那些积存于小巷中的故事隐藏于小镇深沉的夜色中,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对于一个人来说,记忆是一种能永久的东西,它不管时间是否流逝不管你身处何地,它永远都不会若流水一样随之而去,它会呆在一个地方,你永远别想将它抹去,等你消失了它也会无影无踪。
碧溪小镇有时在我的脑海里是模糊的幻象,是介于残缺与完整之间的一些印象,深深浅浅地留置于头脑之中。事情往往是,最亲近最鲜活的人更容易模糊,或者更不真切,而一些不复存在的东西却最容易记住,并且真切得难以置信。古镇的一些人与事早已消失,小巷里更显得喧嚣与繁杂了,太多的老人可能已经作古,我儿时的身影穿过青石板砌成的街巷,这种隐藏在夜色中的情愫,身影会越拉越长,一直延伸,一直延伸到古老的茶马古道上。
我们终将抵达
在深夜里,我总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贴近地面飞行的鸟,就若一只夜行的蝙蝠,可我的飞行能看到什么呢。我的身体只属于自己,每到夜晚我会让思绪飞翔起来,天马行空,这是我在夜晚低空飞翔的幻象。
沉溺于深夜,一个人便会感慨颇多,就若挽不住流水,你永远抓不住流逝的时间。一缕低浅的琴音,手中一杯淡淡的清茶,能让你冷静下来,可一种邪念会让你狂乱的吻随心所欲。
人生就是一场不断抵达的游戏,这一路上会遇到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人,一些美好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扭曲与变质。
時光里面溢满着沧桑,生命长河里灌满了苍凉。但是,人生就是一场不断抵达的游戏,总有美好的地方让你留念,总有快乐的远方给你驻足,总有一种美好的未来让你期盼。
抵达在心与心之间,抵达在情与情之间,抵达也在灵魂与灵魂之间,人们渴望抵达的心无时无刻都存在着。
其实脚步抵达不了的地方,我们的眼睛可以轻易抵达,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可以让阅读来抵达,我们可以用阅读来丈量这个世界,来抵达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我们可以用书写来抵达内心里的憧憬,可以用一片肥沃的泥土来培植一棵棵树,让它快乐地成长。我们可以在土地上来培植庄稼,在田埂上默默地厮守着让庄稼一天天成熟起来,抵达秋天丰收的现实幻象。
不想让人生空洞,你就要经历阵阵风雨的凛冽,让生命的河流里灌满水。
许多时候,我们错过了好多美好的东西而不自觉,偶尔间瞥见自己额头上有了一丝丝的白发,才开始明白岁月的一去不返,时间很无情总是匆匆狂流。岁月苍茫中,最后才警醒,原来所谓的一些精神感伤,不过是一种无聊的宣泄口,只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不畅也不舒服、沟壑一样的画面。
人生的路分为几段里程,每一段路有每一段的领悟,孩提时代可以尽情地嬉笑玩耍,快乐无忧地走完童年,青年时代则可以充满激情志存高远。如今,你不可能还像青年那样血气方刚,还抱着无数的憧憬,尽管你不安分的血脉还涌动着躁动着。路有千条万条,你若狭隘,脚下的路便会越来越窄,你永远看不到顶峰。只要肯攀登,未来的路必是阳光明媚,人生的好风景就在高高的险峰。
在外行走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它能让人忘却以前的一些过往,投入到另一种体验中,然后有所收获。终有一天,我也会若三毛那样背上行囊去冒险。今天,不抓紧时间去外面走走看看,就辜负了来世一场。
经历过一些泥泞,可以看到时光里面隐藏的挫折,唢呐声里潜伏着狂野与桀骜,做个简单知足的人,你便拥有最美最真的情感,我们终将告别也终将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