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编排视角下企业众包能力的提升机理研究

裴旭东，王伯英，李 娜

（1. 西安石油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陕西西安 710065；2. 西安培华学院会计与金融学院，陕西西安 710125）

随着经济全球化和网络信息技术的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企业选择将众包需求发放在网络平台上，通过不确定对象的集体参与或个人行动来共同完成任务，以解决传统创新模式导致的创新资源不足的难题。众包模式能够充分利用互联网优势有效整合组织内外部创新资源，加速技术开发交付模式的转变，提高创新效率和质量从而应对市场快速变化的需求［1-3］。然而，企业利用众包模式在高效获取外部创新资源的同时，还需要有效识别、筛选和评估所获取的创新资源，而这一过程会大大降低企业众包模式运行效果，甚至可能增加创新失败的风险。现实中不乏利用众包模式实现创新的企业。例如，海尔通过自建HOPE 开放创新平台进行众包，依托平台强大的全球创新资源和多样化的参与主体，创造了众多颠覆性产品，如控氧保鲜冰箱、固态制冷酒柜等，并获得市场成功。深究海尔众包成功的原因在于其根据技术创新战略目标采用适配的众包模式有效提升了企业众包能力，使其能够高效识别、筛选、评估和吸收外部高价值的创意和解决方案，推动产品创新。Pollok 等［4］研究结果也表明在开放式创新背景下，不同企业差异性的内部众包能力可能是导致其众包效果产生迥异的重要因素之一。在此背景下，对于那些利用众包模式实现技术创新的企业而言，探究其众包能力提升的内在机理无疑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众包能力是企业通过众包模式进行任务的分工与分配，协调多方利益，筛选、评估、分析和获取高价值的资源和解决方案，并将其融入到新产品开发过程中的综合能力［5］，其高低水平会影响企业未来的技术选择和开放式创新战略制定，是企业构建竞争优势的关键所在。资源编排理论认为，企业能力的构建实质上是其资源编排的过程，包括资源构建、资源整合和资源灵活运用［6］。因此，众包能力也不例外。尽管现有研究从组织行为理论、组织学习等理论视角对众包能力进行了一些有益的探索［7-8］，但从资源编排理论视角展开的研究并不多见。基于此，本文基于资源编排理论，以我国247 家企业为研究对象，实证检验了众包模式、资源柔性、协调柔性对众包能力的影响。本研究不仅有助于企业更好地认识到战略柔性在众包模式与众包能力之间的关键作用，且有利于企业指导其自身技术创新战略目标选择不同的众包模式提升众包能力。

1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1.1 理论基础

企业产品创新的实现基于创新想法的产生与创新资源的支持。众包强调企业应向更为广阔的外部获取创新资源，其背后的行为逻辑是实现企业在短期内以一个更为经济的方式和最低的成本获得特定资源（创意、技术及知识等），规避传统内部研发周期长成本高，不确定性高等劣势，而企业众包成功与其成果的顺利交付源于其自身的众包能力。众包能力是企业在众包过程中能够有效识别、筛选和评估外部创新资源的价值的关键，有利于实现产品创新［7］。然而，众包能力并不是企业与生俱来的，企业还必须通过资源积累、构建和利用这一流程以跨越资源与能力之间的鸿沟，实现资源有效管理，从而构建众包能力。

资源编排理论扩展了资源基础观对于静态资源存量的假设，认为资源管理流程具有一定的时序性和因果关系，回答了企业如何更好的通过资源积累、构建、整合及利用，并将其转化为核心能力。Sirmon等［6］提出了面向过程的资源管理框架，打开资源与能力之间的黑箱，认为资源组合（即获取、积累和剥离）、资源整合与建立能力（稳定、丰富和开拓）、资源转化与利用市场机会（即动员、协调和部署）是为客户创造价值并建立竞争优势的关键。陈佳丽等［9］的研究指出，企业可以通过开放式创新平台实现资源构建、整合及转化为创新能力。基于资源编排理论，本研究认为众包模式与战略柔性是企业构建众包能力重要的资源编排机制。其中众包模式体现在企业资源构建与整合这两个资源编排过程中，而战略柔性则体现了企业对资源的灵活应用，即资源动态配置、转化与利用效能［10-11］，即资源柔性和协调柔性。现有研究将众包模式分为内向式众包和外向式众包两种［12］，前者指企业通过自建众包平台并形成专业性较高和具有较高可渗透边界的创新资源获取渠道；后者指企业借助中介众包平台开展众包活动，以中介平台作为“桥梁”进而催生多样性产品和服务。这两种众包模式都强调了企业通过资源积累与构建以增加和捕获价值，促使企业在该阶段明确其战略资源发展，长期规划以及核心能力的培育发展，因而对资源的有效积累与整合具有重要影响。由此可见，企业利用众包模式高效获取、整合、配置与利用内外部关键资源，通过丰富、细化和挖掘资源价值形成新的资源簇，从而实现众包能力提升。此外，从众包模式到资源柔性、协调柔性再到众包能力的这一过程中，组织学习（组织学习氛围、流程正式化）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影响因素［13］。企业通过有效的内部流程，系统和控制以吸收来自内外部资源和经验是其灵活应用资源，并保持竞争优势的重要保障［14-15］。因此，在众包过程中企业能否有效优化与提升组织学习氛围、流程正式化的效能显得尤为重要。然而，现有研究大都忽视了组织学习氛围、流程正式化在资源动态管理过程中的重要作用。综上，本文从资源编排视角探索众包模式、资源柔性和协调柔性对众包能力影响机理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启示。

1.2 研究假设

1.2.1 众包模式与资源柔性、协调柔性

企业采用内向式众包为众包活动的持续推进提供更加直接有效的资源支持和控制，促使其能够凭借自身资源禀赋撬动更多外部知识和技术，挖掘众包参与者的潜力，从而在资源存量和异质性方面提升企业资源柔性。同时，内向式众包使企业能够实时控制众包活动，有效提升众包流程效率，并将异质性资源以更低的成本和更便易的方式注入其内部创新系统中，增强企业协调柔性，实现对已有资源价值挖掘和发现新资源用途，有序协调推进众包活动。而企业采用外向式众包使其能够充分借鉴第三方中介平台成熟的模式和经验，利用和吸收外部资源，优化内外部资源配置，确保企业众包活动的整体性和连续性，提升企业资源柔性。同时，企业能够根据众包环境变化和战略需要有效拓展资源用途，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为其适应环境变化提供更多的行动空间，降低资源转变成本和难度，增加协调柔性。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1a：内向式众包正向影响资源柔性；

H1b：内向式众包正向影响协调柔性；

H1c：外向式众包正向影响资源柔性；

H1d：外向式众包正向影响协调柔性。

1.2.2 资源柔性、协调柔性与众包能力

资源柔性是指企业对资源的灵活配置以增强企业面对不确定环境的反应力、选择性和适应性，强调企业实现战略目标时在资源分配方面的内在柔性［11］。资源柔性有助于企业在众包过程中获取更多具有创造性和价值的资源，通过对资源的重新组合和配置，进而产生新的知识，确保众包流程整体性和连续性，提升企业管理众包活动的能力。

协调柔性是指企业重新确定资源的配置方向，将资源灵活应用于组织战略目标过程中的协调能力［11］。企业通过资源分配方向的重新确定，为快速开展众包活动提供协调保障。协调柔性高的企业可以有效地协调、组合与利用资源，弥补了由于组织结构刚性对创新活动的限制，有助于企业进行新的创新活动［16］。同时，协调柔性增强了企业对创新机会的前瞻性和灵敏度，有助于其灵活配置或改进资源，降低资源转换成本和难度，促使资源以最优状态投入到众包活动中，进而提升众包能力。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2a：资源柔性正向影响众包能力。

H2b：协调柔性正向影响众包能力。

1.2.3 资源柔性的中介作用

企业采用内向式众包通过扫描自身创新知识库寻求解决方案，资源柔性有助于企业灵活整合利用内外部资源，促进组织内部资源流动和转化效率，并将产品创新与市场机会有效结合，实现价值增值［16］。同时，资源柔性能够提升企业众包过程中资源评估和成果验收效率，促使其积累具有多种用途的资源，提升企业众包能力。而企业采用外向式众包则推动了其与中介众包平台间资源共享、转化和整合，资源柔性有助于企业更好地利用和吸收中介众包平台先进的众包知识和管理经验，灵活应用与配置内外部资源，确保众包活动的整体性和连续性，进而提升企业众包能力。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3a：资源柔性在内向式众包与众包能力之间起中介作用。

H3b：资源柔性在外向式众包与众包能力之间起中介作用。

1.2.4 协调柔性的中介作用

协调柔性强调企业对已有资源及新资源潜在功能和价值的识别与挖掘，重新识别、开发和挖掘资源用途为企业快速创新提供保障［17］。在内向式众包中，协调柔性有助于企业在原有的资源和管理水平之上引入新技术、新方法以管理众包活动，协调、转换和共享业务单元间的资源，完善众包流程，促使企业更加灵活便捷地利用内外部资源创造价值。在外向式众包中，协调柔性是促进企业与中介众包平台间资源共享、转化和网络化内外部资源，进而加深企业对众包资源的拓展与挖掘，实现资源的有效配置以配合创新活动的展开，进一步发展众包能力以构建竞争优势。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4a：协调柔性在内向式众包与众包能力之间起中介作用。

H4b：协调柔性在外向式众包与众包能力之间起中介作用。

1.2.5 组织学习氛围的调节作用

组织学习理论指出，企业的资源动态管理能力是组织学习的结果［18］。组织学习氛围是员工对组织政策制度和管理程序是否支持和重视，并有效引发学习行为的工作环境的共同认知［19］。在内向式众包中，组织学习氛围激发内部成员参与众包的热情与意愿，并鼓励组织成员及时、高效的沟通以产生新的想法，有助于企业对所面临的外部环境展开充分讨论，敏锐感知市场机会，促进资源的灵活配置与应用［20］。在外向式众包中，当组织学习氛围高时，促使企业在面对外部新的创新资源时，能够保持足够的动机与意识，克服企业在众包过程中所面临的资源与能力重新配置和规划的困境。因此，组织学习氛围有助于企业在外向式众包中充分挖掘内外部的创新资源潜在价值，提高了资源利用效率。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5a：组织学习氛围正向调节内向式众包与资源柔性之间的关系；

H5b：组织学习氛围正向调节外向式众包与协调柔性之间的关系。

1.2.6 流程正式化的调节作用

流程正式化是指企业通过对已有知识和经验的记录、储存、编纂、检索和利用，形成系统化、正式化的知识管理流程，以便协调与管理企业活动［21］。 在内向式众包过程中，当流程正式化程度越高时，企业通过标准化、系统化、转译及固化等活动，将所创造的新知识融入组织的日常惯例、流程和系统中，促使其能够对众包进行实时监管，发现和捕捉价值。

在外向式众包中，当流程正式化程度越高时，企业与中介众包平台之间具备共同的语言以及相适应惯例、流程，丰富了第三方众包平台对企业众包任务需求形成认知，并将其传达给众包参与者，从而降低合作过程中的协调成本。Piezunka 等［22］指出，众包成功的企业已经建立了门控过滤流程，并使用在正式程序中编纂知识来提高众包效率。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6a：流程正式化正向调节内向式众包与资源柔性之间的关系。

H6b：流程正式化正向调节外向式众包与协调柔性之间的关系。

图1 展示了本文的研究模型。

图1 研究模型

2 数据与研究方法

2.1 样本选择与数据收集

本研究选择电子信息、高端制造、精密仪器制造等行业作为调研对象，这是因为这些行业众包类型集中为技术需求型众包，可以较好的满足研究条件。本研究在正式调研之前进行了预调研，并根据调研结果确定正式调研问卷。正式调研采用上门面访和发送电子问卷的方式，每个企业发放问卷一式两份，每套问卷都由被访企业两名中层以上管理人员独立填写，其中A 卷由企业高层人员填写，B 卷至少由企业中层人员、技术人员填写，以确保获取企业信息的真实性和准确性。最终收回400 家企业填写的问卷，删除其中只有单份反馈或双份反馈中某一份或两份缺失值较多的153 家企业问卷，获得247 家企业填写的有效双份问卷494 份（其中A 卷247份，B卷247份），有效回收率为61.75%（247/400），达到了可接受的回收率阈值，可以展开进一步研究。为保证研究的严谨性，依旧采用Harman 单因子检验对同源方差进行检验，结果析出的第1 个因子只解释了总方差25.643%，低于50%，表明不存在严重的同源方差。

2.2 变量测量

变量测量均参考国内外相关研究中的成熟量表，并根据研究情境适当修改，所有变量采用李克特5级量表进行测量。其中，众包能力的测量题项来自于裴旭东等［5］和Pollok 等［4、7］的研究。众包模式的测量主要借鉴了Schenk 等［2］的研究。资源柔性、协调柔性来源于Yang 等［11］和Zhou 等［20］的研究。组织学习氛围来源于Calantoe 等［23］的研究。流程正式化来源于Zollo 等［14］和Girdauskiene 等［19］的研究。

根据以往研究建议，选择行业类型、企业性质、企业规模和企业年龄4 个控制变量。其中，企业规模则以企业总员工数表示，并取其自然对数进行回归处理。

2.3 信效度检验与描述性统计分析

由表1 可知，各变量的Cronbach'sα值介于0.867～0.971，组合信度（CR）介于0.935～0.974，均大于0.8，表现出较高的内部一致性。且量表中的所有题项均来源于国内外成熟量表，并经过回译，故具有较好的内容效度。量表所有题项的因子载荷系数都高于0.7，各项拟合指标均达到或接近理想水平，说明设定模型的结构是合理的，具有较高的拟合度。由表2 可知，所有变量两两间的方差萃取量（AVE）平方值均大于各变量间的相关系数，说明量表具有较高区分效度。

表1 变量的信效度和验证性因素分析

表2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性分析

3 数据分析和结果

本研究对变量均进行了中心化处理之后，采用多元回归进行假设检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3、表4所示。

（1）直接效应和调节效应检验。表3 结果表明，内向式众包显著正向影响资源柔性（M2：β=0.246，P＜0.001）支持H1a。外向式众包显著正向影响协调柔性（M8：β=0.277，P＜0.01），支持H1d。组织学习氛围、流程正式化分别显著正向调节内向式众包与资源柔性（M4：β=0.147，P<0.001；M6：β=0.133，P<0.001）之间的关系，以及外向式众包与协调柔性之间的关系（M10：β=0.134，P＜0.001；M12：β=0.092，P＜0.01），支持H5a、H5b、H6a和H6b。

（2）中介效应检验。表4 结果表明，众包模式对众包能力有显著正向影响（M14：β1=0.243，P<0.001；β2=0.215，P＜0.001）。内向式众包显著正向影响资源柔性（M2：β=0.246，P＜0.001）。外向式众包显著正向影响协调柔性（M8：β=0.277，P＜0.01）。资源柔性、协调柔性分别对众包能力具有显著正向影响（M15：β=0.194，P<0.01；M16：β=0.155，P<0.001）。M17 加入中介变量资源柔性，内向式众包对众包能力的影响仍然显著，但显著性系数明显降低（M17：β=0.203，P<0.01），H3a得到部分支持，即资源柔性在内向式众包与众包能力的关系中具有部分中介作用。M18 加入中介变量协调柔性，外向式众包对众包能力的影响仍然显著，但显著性系数明显降低（M18：β=0.159，P<0.01），H4a得到部分支持，即协调柔性在外向式众包与众包能力的关系中具有部分中介作用。

表3 回归分析结果

表4 中介效应分析结果

4 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资源编排理论，探讨了众包模式对众包能力的提升机理，尤其关注资源柔性、协调柔性的中介作用，以及组织学习氛围、流程正式化对这一中介机制的调节作用。研究结果表明众包模式对众包能力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资源柔性在内向式众包与众包能力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协调柔性在外向式众包与众包能力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组织学习氛围、流程正式化分别显著正向调节内向式众包与资源柔性间的关系，以及外向式众包与协调柔性间的关系。

研究的理论贡献包括：（1）基于资源编排理论，引入“资源构建-资源整合-资源灵活运用”的动态能力演进的分析框架，揭开了众包模式提升众包能力内在机理“黑箱”，证实了资源柔性和协调柔性在众包模式与众包能力之间的中介作用，丰富和发展了从资源编排视角提升众包能力的相关研究。（2）识别出组织学习氛围、流程正式化是企业众包模式实现战略柔性的重要边界条件，对深入理解和阐释众包模式与战略柔性之间的适配关系，推动众包成功具有重要意义。

研究结论为我国企业顺利开展众包活动提升众包能力提供了有益的管理启示。据此提出建议：（1）企业需要重视众包模式对众包能力的重要作用, 根据自身资源禀赋和战略目标选择适合的众包模式, 从而增加接触和获取创新资源的机会, 发展和提升企业众包能力。（2）企业应当根据众包模式构建高质量资源柔性与协调柔性。在内向式众包中，企业通过资源柔性能够激活内部资源价值，实现对内外部资源的统筹、规划与灵活配置，而在外向式众包中，协调柔性促使企业能够根据环境变化和战略需要迅速获取、配备内外部资源，有效拓展资源用途并降低资源转化成本，实现众包效益增值。（3）企业组织学习氛围的培育和流程正式化设计有助于其在众包能力构建的过程中获取更多具有创新性、建设性的指导和建议，从而确保其能够充分利用内外部资源。

研究尚存在一些局限：（1）样本差异性是否会影响研究结果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未来研究可扩大样本数量和来源, 提升研究结论的普适性。（2）企业众包能力会受到众包与众包参与者、中介平台之间的协同度、关系强度以及知识转移等因素的影响，未来可考虑不同情境下众包能力的作用机理，进一步丰富研究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