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了断
2020-11-06亦舒
读者 2020年22期
亦舒
二十多歲的青年要做一个小手术,他父亲担心不已。
因我们家一贯实施自行了断,故觉突兀。
十七八岁之后,但凡有这种事,照例不告知家长,免得他们担心。
当年老匡弃学从军,当上解放军,每次遇战事行军之前,必定写好一大沓信,托友人每隔十天八天代寄到香港给母亲,永远报喜不报忧。少年的我也读过那工笔蝇头小楷家书,多数是不着边际地与母亲讨论《红楼梦》与《西厢记》之类。那时,他不过二十一二岁。
弟在英国胡弗汉顿因胃出血倒地不起,住院多日,我们待事过境迁五六年之后才知道,也无人表示特别同情。那年他十八岁。
轮到我做手术,两次都未知会老人,可是不幸照片被某周刊围上黑边登在封面上,并有标题说在深切治疗部急救。老父一惊,拨电来问。幸亏早已出院,若无其事,对答如流,敷衍过去。
又不是没得救,劳烦父母做什么?他们的工作早已完成,何苦叫他们白白担惊受怕。
有什么事,包括天塌下来,通通自我了断。
(林冬冬摘自湖南文艺出版社《我哥》一书,冷冰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