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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力于童年期创伤疗愈的社区心理服务的实践性探索

2020-11-06徐滨

心理技术与应用 2020年10期
关键词:社区

徐滨

摘 要 随着我国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的推进,社区将逐渐成为社会心理服务的主阵地。童年期创伤具有高发生率和高致病风险的特征,在社区心理服务中应该被高度重视和妥善解决。本文尝试从童年期创伤疗愈的现实意义出发,着重对社区心理服务进行实践性探索,提出:“营造童年期创伤疗愈的安全环境”“整合童年期创伤疗愈的社会支持”和“保障童年期创伤疗愈的完整过程”三项内容;“社区-家庭-个体”三级路径;以及对可能存在问题的深入反思,希望可以为我国社区心理服务的实践提供一种新的思路。

关键词 童年期创伤; 社区; 心理服务

分类号 B844

DOI: 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0.10.007

1 引言

2016年12月,国家卫生计生委等22部委联合颁布的《关于加强心理健康服务的指导意见》(国卫疾控发〔2016〕77号)(简称意见),加快了我国社会心理服务体系的建设步伐。关于社会心理服务,很多研究都强调它的主要对象是社会群体,目的是致力于解决全民性的心理健康问题,如“提升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满足感”(常红岩, 2018),或“培育良好的社会心态”(葛明贵, 高函青, 2020)。随着目前我国防控新冠病毒疫情工作的稳步推进, 2020年4月7日,国务院相关机构颁布了《关于印发新冠肺炎患者、隔离人员及家属心理疏导和社会工作服务方案的通知》(联防联控机制发〔2020〕39号)(简称通知),明确提出“以社區为主要阵地,建立心理疏导和社会工作服务网络”,通过营造和谐向上的社区氛围,促进社会整体的稳定和发展。这提示我们,社区将会成为今后我国社会心理服务体系的主战场,它既是我国社会群体存在的主要形式,也是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的最中坚和最基础力量(蒋利雪, 李敏, 2019),作为社会心理服务体系的前端载体,它在全面掌握民众心理动态、及时疏导负面情绪、有效干预心理危机的过程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应给予高度重视。

童年期创伤(Childhood trauma)是一个较为宽泛的概念,笔者综合多位学者的结论(郝凤仪, 2018; Li, He, Wang, Tang, & Chen, 2017; Poole, Dobson, & Pusch, 2017; Sideli, Mule, La Barbera, & Murray, 2012; Teicher, Samson, Anderson, & Ohashi, 2016), 将之归纳为:个体在未成年之前,频繁地遭受过身体、情感、性等方面的虐待、忽视及其他形式的创伤, 这些经历可能同时或相继发生。创伤都始于外部事件,但如果个体在威胁性的外部因素和自身适应机能间无法寻找平衡,就容易产生一系列负面的生理和心理反应,特别是在成年前,重要的神经系统还处在发育和形成阶段,极易受到外部创伤事件和剧烈环境变化的影响,造成长期的甚至是终生的创伤。童年期创伤有非常高的发生率,一项跨21个国家的研究数据显示,它在各类人群中的发生率最高接近60%(Pereda, Guilera, Forns, & Gómez-Benito, 2009)。国内尚未有如此大规模的流行病学调查,但已有的研究数据依然值得重视,如对上海市2090名成年人的调查显示,各类童年期创伤的发生率在17.8%~65.0%之间(Zhang et al., 2013);对长沙市555名大学生的调查显示,童年期创伤的发生率接近20%(陆邵佳, 2014)。而另一项通过法院、 临床、 研究记录, 家庭访谈等多种途径开展的多重验证发现,很多研究中童年期创伤经历的报告率往往被低估而非高估(Hardt & Rutter, 2004)。

由此推断,有童年期创伤经历者可能在社区各类人群中广泛存在,社区心理服务的诸多形式中也都会涉及大量有童年期创伤经历的案例,这类群体是社区心理服务的重要对象,他们的问题能否被妥善处理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社区心理服务的成效。所以,本文将社区心理服务的目标设定为童年期创伤的疗愈,并为实现这一目标而对相关工作的意义、内容、路径以及需要反思的问题进行了系统的梳理和分析,希望可以为我国社区心理服务的实践提供一种新的思路。

2 致力于童年期创伤疗愈的社区心理服务的意义

2.1 童年期创伤与各类精神疾病的关系

目前,国际上通用的精神疾病诊断分类系统是《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和《疾病及有关健康问题的国际分类》(ICD)。前者已将童年期创伤作为精神疾病的风险、诊断、预后等方面的病因学要素,其中与童年期创伤有关的要素为41项,占比17.5%;后者也将童年期创伤视为影响心理健康状况和卫生服务的重要因素。很多研究也证明了两者间显著相关,如创伤后应激障碍(Choi,

Choi,  Kim, Lee,  Gim,  & Park, 2015)、抑郁症(Duhig et al., 2015)、精神分裂症(Boyda & McFeeters, 2015)、人格障碍(郝凤仪, 2018)、物质滥用(Conus, Cotton, Schimmelmann, McGorry, & Lambert, 2010)等。经历童年期创伤越多,精神疾病的发病风险越高(Anda,

Brown,  Felitti, Bremner,  Dube,  & Giles, 2007)。

2.2 童年期创伤与各类生活压力的关系

童年期创伤会导致大脑神经结构的改变,也会引发神经递质、受体的表达发生变化,造成个体对压力感受的阈值降低, 并且随着应激事件的不断积累,个体对后续压力事件的敏感度会越来越高,以至于很多的小事件也能引发强烈的应激反应(Hankin, Badanes, Smolen, & Young, 2015; Monroe & Harkness, 2005)。很多研究也以实证的方式揭示了这样的联系。 有研究发现, 经历童年期创伤者不仅对负性生活事件的消极体验更多,而且对正性生活事件的积极体验也会更少(Pos et al., 2016);还有研究发现,童年期创伤经历不仅与负性事件中更多的消极体验有关,而且与经历负性事件时更少的社会支持感有关(Knig et al., 2018)。

综上,童年期创伤的影响不仅体现在已有的各类精神疾病患者身上,还体现在更多尚未被发现患病的普通人群身上,有此经历者往往会在日常生活中感受到更大的压力和更多的负性体验,一旦遇到重大的负性社会事件,这种作用机制可能会被放大,诱发更多的精神疾病。例如童年期创伤经历与非临床人群的精神病样症状增加有关,这类人群也是精神疾病的高危人群(Addington et al., 2013; Kelleher et al., 2008)。因此,高度重视社会群体中的童年期创伤因素,投入更多资源和精力关注每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史和家族史,发现并评估可能会危害心理健康的不良经历,在更大范围和更深层次上解决相关的重大问题是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的。

3 致力于童年期创伤疗愈的社区心理服务的内容

3.1 营造童年期创伤疗愈的安全环境

为社区居民童年期创伤的疗愈营造足够安全的环境是社区心理服务的首要内容,通过有效促进居民间的良性互动,构建相互间信任的关系网络可以实现。根据Bowlby(1991)的依恋理论,个体出生后需要与主要抚养者建立一种持久而稳定的联系,即安全的依恋,它是儿童形成安全感的基础,对其心理的健康发展提供一种保护性的作用,突出表现在对压力、挫折、伤害的一种遮挡和缓冲。但童年期的各种创伤经历,尤其是由抚养者造成的创伤会中断和破坏这种保护性的关系,使个体在后续成长过程对环境更加敏感,这种不安全感又进一步加剧内心的矛盾与冲突,逐渐积累更大的致病风险。有研究发现,低安全感的个体对社会生活事件有更多的负性编码行为,并且对社会生活信息的回忆和再认有更多的负性倾向(廖传景, 2015)。因此,让来访者感受到充分的安全,在治疗双方之间建立信任的关系是评价治疗效果的关键(Horvath & Symonds, 1991)。而在治疗过程中帮助患者重建安全感,的确可以显著改善其症状(沈学武, 耿德勤, 2011)。 个体所具有的社会资本是促进其健康发展的重要因素,它包含以网络规模、互动频率为内容的结构性社会资本和在前者基础上形成的以归属感、 信任感为内容的认知性社会资本(Moore & Kawachi, 2017)。通过增加社区居民的网络规模、活动频次能激发其互助行为并巩固社会规范,形成个体社会资本的正向累积,最终有助于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归属感和信任感(Kim & Kaplan, 2004)。相反,缺乏信任、公共参与和集体效能的社区会加剧居民的不安全感(Collins, 2016)。

3.2 整合童年期创伤疗愈的社会支持

为社区居民童年期创伤的疗愈整合更多的社会支持也是社区心理服务的重要内容,通过有效汇聚以居民个体为中心的来自家人、邻居、朋友、同事等方面的支持资源可以实现。童年期创伤主要体现为一种亲密关系间的人际创伤,各种社会支持,尤其是家庭成员支持的中断和匮乏会导致童年期创伤导致的心理状况恶化和精神疾患发生(Horan & Widom, 2015; Wolff & Caravaca Sánchez, 2019)。相反,如果经历童年期创伤的个体在青少年阶段能获得稳定而持久的指导与支持,则会有效缓冲早年创伤经历与成年后自杀之间的强关联(Weber et al., 2020)。因此,与他人分享创伤经历,是重建生命意义感、自主感与自尊感的先决条件,在这个过程中,创伤经历者不仅要从亲近的人身上获得支持,也要从更广泛的关系中获得支持(赫尔曼, 1992)。对社区邻里互助、人际关系等的认同可以有效提升社区居民对各种社会资源的获得感和满意感(Wang, Yang, Hu, & Chen, 2020)。而这种更好的社会支持资源,也可以显著促进精神疾病患者融入社区,回归正常的生活(Terry & Townley, 2019)。

3.3 保障童年期创伤疗愈过程的完整性

为社区居民童年期创伤的疗愈提供完整的心理服务过程也是社区心理服务的重要内容,通过各级医疗和服务资源的统一领导,团队协作和分工负责可以实现。Terr(1990)认为创伤不会自行治愈,它会越陷越深,渗入到儿童的防卫和应对策略中。因为成长和发育关键期的创伤刺激会导致个体情绪的过度唤起,干扰情感信息的加工过程,造成创伤经历以“特定状态”的信息形式被记忆和存储,严重影响个体今后对环境的适应(van der Kolk,

Pelcovitz, Roth, Mandel, McFarlane,  & Herman, 1996)。所以, 很多有童年期创伤经历者在回忆其创伤史时往往表现出种种根深蒂固的“防御机制”,内心交织着希望与恐惧,有时希望表达,有时又害怕这种暴露会让其无所适从(麦克威廉斯, 2004)。有研究发现,当个体创伤经历中的人际模式在其与治疗者之间重复时会严重影响治疗的进程,导致很多童年期创伤经历者更倾向于通过消极行为来回避治疗;只有当治疗过程持续足够的时间后,效果才能显现(Van Nieuwenhove & Meganck, 2020)。传统意义上的心理治疗局限于由医生或治疗师来承担个体心理康复的全部资源,但这种治疗方式目前仍然是非常稀缺的。治疗过程中社会其他资源的可用性往往被忽视和边缘化。如果能让个体所在社区有效参与到其干预和康复过程中,会让治疗过程更具连续性和完整性,因为不仅仅是社区的医疗和服务资源,社区的文化和人际资源也具有治疗性(Dueck, Muchemi, & Ng, 2018)。

綜上,上述心理服务内容主要是依据西方心理学研究归纳总结的,我们更应该思考如何把已有的心理学成果镶嵌在中国新时代下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体系中,促使社会心理服务内容可以与中国独特的文化习俗实现逻辑自洽, 并能够被广大人民群众所接受。鉴于童年期创伤经历者自身状态、应对方式和所处环境的特殊性与敏感性,针对童年期创伤者的心理疏导和治疗是一个漫长而又复杂的过程,治疗因素不仅包括当事人,其所处的社会环境和所接触的家庭成员也具有非常重要的治疗意义。因此,下面将探讨在中国特色的社区中构建“社区-家庭-个体”三位一体服务路径各自的侧重点及其可行性,并尽量兼顾科学理性与人文关怀。

4 致力于童年期创伤疗愈的社区心理服务的路径

4.1 社区层面:侧重心理知识的普及

社区层面的心理服务要侧重面向全体社区人群开展心理知识普及,具体组织和实施的人员是在心理专家指导下的普通社区管理和服务者,具体的形式是

综合運用各种传统媒体与网络媒体,目标是不断强化社区居民自我照顾和关注的意识,提升他们自我调试和维护的能力。社区是个体所处的宏观环境,它对个体的影响更多体现为一种文化和心理氛围的改变,这种改变如果能够持续向好,就会渐进地改善个体的认知和情感过程。例如,有研究发现,在社区开展心理健康教育能够显著增强民众对精神疾病病因和发展过程的认知度和接受度,减少对精神病患的污名化,提高相关人群求医和治疗的参与度(Taubman,

Salazar, Salazar, Meyer, Grimes,  & Parikh, 2019)。而另一项研究通过对多名罹患抑郁症和焦虑障碍儿童和青少年的父母进行访谈后发现,缺乏心理健康的相关知识和对精神疾患有强烈的羞耻感是父母无法更好照顾子女的重要障碍,研究建议通过加强对社区人群的心理健康教育以减少儿童和青少年心理疾患的发生率(Hiscock et al., 2020)。因此,对社区居民而言,社区层面心理服务如同播下一颗种子,很多人表面上也许并没有显著的变化,但其内心的某种力量已经开始酝酿。只有当关注自我的行为逐渐成为一种习惯,当这种习惯逐渐成为一种理念,他们才初步具备了审视自己的过去与现在的关系的条件,才初步做好了对曾经的创伤经历和今后的人生走向进行深入思考的准备。

4.2 家庭层面:侧重家庭成员的互动

家庭层面的心理服务要侧重面向各类家庭单位开展家庭成员互动,具体的组织和实施人员是专业团体辅导师带领下的受过一定培训的社区心理服务志愿者,具体的形式是各类家庭娱乐活动、技能训练、主题沙龙、专题研讨等的综合运用,目的是不断强化社区民众对家庭成员的关注,提升他们相互认同和理解的能力。家庭是个体所处的微观环境,它对个体的影响更多体现为一种人际互动模式的改变,如果这种改变能够持续向好,也会更进一步改善个体的认知和情感过程。例如,有研究对三组精神创伤疾病患者及其家庭成员开展了为期18个月的小组心理辅导,结果发现家庭互动的显著增加和家庭成员对患者的积极接纳,对于其恢复有明显的促进作用(Grah, Restek-Petrovic, Kezic, Jelavic, & Lukacic, 2019)。另一项研究则发现,在社区开展以家庭为基础的人际心理辅导对于预防和改善有创伤经历儿童和青少年的抑郁症状具有非常好的效果(Dietz, 2020)。因此,对社区居民而言,家庭层面心理服务如同改良一方土壤,只有土壤中的各种条件适宜,种子才有可能破土发芽。只有当相互关注的行为在家庭中逐渐成为一种良性互动,当这种良性互动逐渐成为一种家庭氛围,他们才初步拥有了借助各种关系作为支持自我的资源的能力,才初步做好对自我在原生家庭中如何成长进行深入思考的准备。

4.3 个体层面:侧重治疗方案的适配

个体层面的心理服务要侧重面向每个求助个体开展适配性的心理辅导和治疗,具体的组织和实施人员是在对口督导和培训机制下工作的专业心理咨询师或精神科医生,具体的形式是依据每个求助者的需要和情况而制定的个性化治疗方案,目的是在良好的治疗关系中不断强化个体对自我和环境关系的认识和理解,提升他们改善生活和适应环境的能力。个体的心理辅导和治疗是以社区和家庭层面服务的长期积累和有效推进为基础的,很多有童年期创伤经历者只有在获得足够的心理启蒙和心理关照后,自我意识才可能逐渐觉醒;只有在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设和心理支持后,他们才有意愿也有勇气去做更进一步的自我探索和改变。在没有做好这种准备之前,“贸然闯入”和“强加干涉”都是不合适的(Leibovich & Zilcha-Mano, 2016)。相关的专业人员需要做的是“适当关注状态下的等待”,传递给那些可能需要帮助的人的信号是“我们一直都在”,直至他们意识到需要这种帮助(Valdivieso & Ramírez, 2002)。对于主动求助者,则需要在充分评估其心理状况的情况下,对不同社区、不同年龄段、不同人群、具有不同需求的服务对象进行分类干预和治疗。例如,针对老年人群体,可以在传统社区养老模式的基础上,尝试医养结合,将健康护理,心理护理,疾病护理和生活护理有机结合,更好地提升他们的生活质量和心理康复(马小玲, 韦日春, 2020)。针对情绪症状的康复期患者,可以将康复训练程式在社区中推广,综合运用药物治疗、心理干预、技能训练、社会认知、人际关系等各种因素,其效果显著(尚正君等, 2020)。因此,对社区居民而言,个体层面心理服务如同培育一株幼苗,当改变的条件已经具备,他们可以在专业的心理治疗关系中逐渐成长、悄然改变,尽管过程曲折而漫长。

综上,个体防御机制的消除以及后续的疏导和治疗是一个循序渐进、由浅及深、不断拉锯、逐渐完善的漫长过程,“社区-家庭-个体”的服务路径即为有效实践这一过程而进行的探索,三级路径既各有侧重,又相辅相成,共同发挥作用。但真正的工作实践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期间可能会产生很多问题,应该做出深刻反思和提前预判。

5 致力于童年期创伤疗愈的社区心理服务的反思

5.1 严守伦理,保障心理服务对象的利益和福祉

2018年颁布的《中国心理学会临床与咨询心理学工作伦理守则(第二版)》提出了“善行”“责任”“诚信”“公正”和“尊重”五条总的伦理要求,对于致力于童年期创伤疗愈的社区心理健康服务同样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结合童年期创伤经历者的特点,需要着重思考以下几点:首先,是否充分考虑了对当事人隐私的保护?这不仅是所有心理服务的基础,也是个体接受治疗和尝试改变的前提,更是通知中明确提出的要求。其次,是否要过分强调童年期创伤对于社会群体心理健康的危害?虽然众多研究证明了童年期创伤的高发生率和高危害性,但并不是每一个体在其成长阶段都必然经历创伤事件,且有的个体虽然经历了创伤事件但并未导致危害性的结果。再次,是否过于关注童年期创伤经历的被揭示?因为并不是每一个有童年期创伤史者都做好了回顾和表露过往经历的准备,有些人可能都没有意识到需要这样做,还有些人在时间积累中形成了“相对适应的模式”。最后,是否充分考虑了童年期创伤经历被揭示后的结果?“伤疤”一旦被揭开可能会流血不止,可能会感染化脓,也可能会长期不愈。有研究认为,在相关的工作中应该特别注意获得童年期创伤经历者的知情同意,保障其自主权、控制感和安全感,并最大限度地避免和减少他们受到伤害(Chang, Feng, & Huang, 2019)。精神卫生保健政策和措施应该有充分的道德理由,应该确保当事人利益和福祉的最大化(Green, 2000)。因此,“致力于童年期创伤疗愈的社区心理服务”的初衷是从一个新的视角帮助人们审视和思考过往经历和成长环境对于他们的影响,让人们更好地认识自我,无论童年期经历中是否有创伤性痕迹,都能借助自我的努力和外界的帮助从自身找到力量,看到希望。其目标是为广大人民群众编织一张保护网,这张网一直都在,是否需要取决于他们是否充分意识到并做好了准备,并且心理服务者要根据每个服务对象的实际情况认真评估可能出现的各种后果,积极制定治疗措施和危机预案,保障其利益和福祉。

5.2 推进研究,保障心理服务过程的科学和规范

首先是关于创伤群体的筛查。童年期创伤是一个较为宽泛的概念,众多研究的分歧集中在创伤类型和有效筛查手段方面。关于创伤类型,以目前使用最为广泛的筛查工具童年期创伤问卷(CTQ)为例,相关类型只有情感虐待、躯体虐待、性虐待、情感忽视和躯体忽视五种(Bernstein et al., 2003);除上述类型外,有些研究还会把家庭功能障碍(包括目睹暴力、犯罪活动,父母分居、死亡、生病、贫困和药物滥用等)也作为童年期创伤的重要形式(Brown et al., 2009; Poole, Dobson, & Pusch, 2017);甚至是早年被寄养经历也被视为是童年期创伤经历的一种(Mehta et al., 2009; Tottenham et al., 2011)。而关于筛查手段,则涵盖了问卷、访谈、医疗档案、社会调查等多种形式,但鉴于童年期创伤的特殊性,几乎所有的筛查手段都是回顾性的,极易导致结果的偏倚。因此,建议学术界应尽快达成关于童年期创伤概念界定和科学分类的共识,并在此基础上统一修订相关的筛查工具,为后续致病机制和治疗方法的研究奠定基础。

其次是关于创伤机制的解释。童年期创伤与多种精神疾病间有显著的相关性,但这种相关性背后的作用机制尚未被充分揭示。有研究发现童年期创伤经历者易患精神疾病与其易感基因关系密切,如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BDNF)Val66Met等位基因的多态性(Theleritis et al., 2014)和FK506结合蛋白5(FKBP5)rs1360780等位基因的多态性(Green et al., 2015)。还有研究则发现童年期创伤经历者的情绪失调与精神疾病高度相关, 如述情障碍(Frewen, Dozois, Neufeld, & Lanius, 2012)和非适应性的情绪调节策略(Huh, Kim, Lee, & Chae, 2017)。而随着脑成像技术与心理学的结合,越来越多的研究发现童年期创伤会改变相关脑区的功能和结构,进而导致个体罹患精神疾病(Pechtel, Lyons-Ruth, Anderson, & Teicher., 2014; Zhu,

Lowen,  Anderson,  Ohashi, Khan, & Teicher, 2019)。建议研究者应以医学、生物学、行为学、认知神经科学的多维度视角考察童年期创伤在个体成长发育过程中影响,更深入和广泛地揭示其致病的作用机制和发展过程,为制定更合理的治疗方案提供依据。

最后是关于创伤治疗的评估。除了传统的医疗手段外,越来越多的方法被应用在与童年期创伤相关病患的治疗中,如以改善个体的情绪调节能力,增强个体情绪接纳程度为目的的正念疗法(Roche, Kroska, Miller, Kroska, & OHara, 2018); 以减少消极回避行为,增加积极应对行为为目的的行为激活疗法(Yamamoto, Hikida, Shudo, & Sakai, 2018); 以促进创伤记忆的健康处理,有效改善大脑生物性愈合为目的的眼动脱敏和再处理(EMDR)疗法(Chen et al., 2018)和叙事疗法(May, 2005); 以及将精神病学、个体咨询和团体辅导等方法进行整合的多模式治疗(Giles et al., 2007)等,但目前尚缺乏以童年期创伤经历相关病患为对象的不同疗法的比较研究。建议研究者以META分析的方式系统整理和比较童年期创伤经历相关病患不同治疗方案的文献,并在分析结果的基础上以实证研究的方式针对不同社区群体反复验证和改进,为有效预防和干预相关病症做出指导。

5.3 整合资源,保障心理服务质量的高效和显著

首先,根据通知要求,心理服务将逐渐融入社区日常医疗服务和日常管理中,这充分体现了“生物-心理-社会”整合式的社区心理服务模式。一方面,致力于童年期创伤疗愈的社区心理健康服务工作一定离不开普遍性的心理学研究成果,一定需要心理學的理论解释和实践指导,如专业伦理、咨询和治疗技术等。另一方面,为了真正贯彻意见和通知的相关精神,只有心理学也是不够的。心理学需要发挥枢纽的作用,应具有交叉性和融通性的显著特征,但本质上心理学只是这种特征的一个有机组成,而不应该成为这种特征本身(胡平,王雪珺,张银普, 李昊健, 2020)。心理学只有和其他学科广泛而紧密的结合才能在社区心理服务工作中真正发挥作用。

其次,根据通知要求,所有心理服务的组织实施都应统一领导、团队协作、分工负责,这充分体现了“立足社区,上下联动”一体化的社区心理服务框架。一方面,社区在心理服务中处于主体地位,它是整个中国社会一个个具体的缩影,具备相对完整的管理服务体系和相对稳定的人口组织形式,以它们为起点和平台可以促进整个社会的稳定和发展。另一方面,单个社区可以支配和利用的资源毕竟有限,尤其遇到处置重大事件和应对大面积人群时就更显力不从心,因此还需要整个国家和社会从宏观层面上制定和推行相关政策,调研和攻克相关课题,统筹和分配相关资源,培养和激励相关人才,确保基层社区的工作得到足够的保障和支持。

综上,致力于童年期创伤疗愈的社区心理健康服务的设想虽然强调对人们过去经历的回顾,但过去经历只是人生道路的起点,从中人们可以疗愈创伤,找到智慧与方略, 重新发现自我;可以修复关系,获得理解和支持,重新整合自我;也可以学会成长,看见力量和希望,重新规划自我。对具体实践过程中的各种问题应做好充分的准备和正确的应对,确保工作的成果可以服务广大人民群众,惠及整个国家和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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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actical Exploration of the Community Psychological Service

for Childhood Trauma Healing

XU Bin1, 2

(1 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 Faculty of Psychology, Tianjin 300387, China)

(2 Tianji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tudents Psychological Counseling Center, Tianjin 300457, China)

Abstract

With the promotion of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 psychological service system in China, the community will gradually become the main position of the social psychological service. Childhood trauma should to be highly valued and properly resolved in the community psychological service because of its characteristics of high incidence and high risk of diseases. Based on the practical significance of childhood trauma healing,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practical exploration of the community psychological service, proposes three items contents:“creating safe environment for childhood trauma healing”, “integrating social support for childhood trauma healing” and “guaranteeing complete process for childhood trauma healing”; three-level path:“community-family-individual”; as well as the deep reflection on the possible problems, hoping to provide a new idea for the practice of community psychological service in China.

Key words: childhood trauma; community; psychological serv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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