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里的橘子甜
2020-11-06邹殿伟
邹殿伟
父亲每逢腊月二十九都会从集市上买回一小袋黄灿灿的橘子。然后,他会把那些橘子分成三份,一份给我,一份给姐姐,另一份给母亲。
我每次剥开吃,只享用一两瓣,一个橘子往往要一两天才能吃完。至于姐姐,更舍不得吃。在患有痴呆症的母亲吃光了属于她的那份后,姐姐会把自己的那份拿出来,剥开后一瓣一瓣地塞到母亲嘴里。母亲津津有味地咀嚼吞咽,父亲则会坐在旁边小竹凳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咧着嘴笑。
父亲去世那年,姐姐13岁。每天清晨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姐姐系着围裙,刷锅、做饭、拌猪食,红扑扑的脸上满是汗珠。母亲依旧在梦里打着呼噜,我的枕边整整齐齐放着一堆要穿的衣服。虽然家里没有了父亲这个顶梁柱,但我从没有饿过一次肚子,也从没有穿过一件脏衣服。
那时最让我盼望的仍是过年,因为姐姐会照旧买回我垂涎已久的橘子。姐姐还是舍不得吃,看着我和母亲有滋有味地品尝着,她的眼里闪着幸福的光。大红灯笼是买不起的,心灵手巧的姐姐就找出蜡座,把一些相对完整的橘皮用针和线缝起来,做成精致的小橘灯。
姐姐念到初二就辍学了,一心挣钱供养我。不知多少次,我看见姐姐偷偷把课本拿出来翻了又翻,然后就有一颗颗泪珠滴落下来。我没有能力让姐姐重返课堂,只能趴在被窝里也流着泪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让姐姐过上好日子,让全家人天天都能吃上甜甜的橘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成了村子里第一个考上重点高中的孩子。就连患有痴呆症的母亲也逢人便说:“你看我们家小伟多争气啊!”
高三那年寒假,为了冲刺高考,我选择留在学校过年。
腊月二十九那天,姐姐居然顶着鹅毛飞雪到学校来了。见到我时,姐姐冻得嘴唇青紫,还笑着把一口袋橘子塞给我:“原谅姐姐,还要攒你将来上大学的费用,所以没能买什么,只能带给你这点东西了。”说着,她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精心制作的小橘灯:“这个留给你,能增加点过年的气氛。”我默默地看著姐姐的一举一动,胸口处骤然涌上来一股暖流。
如今,我大学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姐姐也嫁人了,过去的一切随着岁月流逝都成为老照片里的内容,唯有甜甜的橘子,仍然让我回味无穷。
赵世英摘自《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