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果出西域 新疆出土文物与葡萄文化
2020-11-06巴音其其格
巴音其其格
据出土文物佐证,自先秦时期我国新疆地区就有葡萄的实物出现,随着葡萄的广泛种植以及相关产业的发展,逐渐作为艺术创作的重要题材,以不同形式运用于陶器、纺织品、铜镜中,并由新疆传入中原地区,葡萄文化逐渐丰富起来。
新疆素有“瓜果之乡”的美称,夏末至秋,新鲜的葡萄挂满藤枝。历史上葡萄从地中海沿岸发端,沿着丝绸之路首先传入我国新疆地区,而后广为流传并形成多样的葡萄文化。通过历史文献和考古发现来看,新疆是中国最早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的地区。在新疆鄯善县洋海墓地出土的约两千三百年前栽培葡萄的葡萄藤,可以说是中国考古发现最早的有关葡萄种植的实物。葡萄自传入我国,深受喜爱,除了用于种植、酿酒乃至药用,葡萄还以一种纹样的形式出现于不同的文物之上。
植物纹样极具象征意义,是装饰纹样中很重要的一类。在文字出现之前的新石器时期陶器上,就已有了刻画的植物纹,后来多种花草、树木的花纹造型开始丰富着古代器物的装饰,并且还被赋予了不同的象征涵义。植物纹样的象征性内容与植物的自然形态特征、名称的读音、包含的神话传说有关,使用不同的纹样也表达了不同的寓意。而葡萄作为纹样出现也传达着独特的含义。
简单的线条与农业发展
葡萄纹样多见于锦缎、壁画、铜镜等物体上,也曾出现于陶器之上。田园葡萄纹彩陶罐出土于新疆和静县察吾呼沟4号墓地,陶罐颈部绘有四条曲折的竖式宽带,宽带内绘制有果实挂藤的葡萄纹和宽垄密植的田地图案,通过简单的线条勾勒了葡萄的藤蔓果实,表明了田园式生活已成为当今社会重要的组成部分。在新石器时代晚期,新疆原始农业已经萌芽,鄯善县出土的葡萄藤、葡萄籽即可说明各地农业生产的多样化发展,到两汉时期园艺业更是成为了西域农业经济的特色产业,葡萄种植更加广泛,而后甚至出现葡萄酒酿造业,在丝绸之路频繁的商业贸易中,葡萄酒也逐渐成为重要的贸易商品。
葡萄纹样的普遍流行
葡萄也时常被当做装饰基本图样在各类纺织品上使用。1959年新疆博物馆在民丰县一座东汉时期的合葬墓里发掘出许多纺织品,出土的人物葡萄纹毛罽,由蓝、白、黄三色构成人物、葡萄、葡萄藤、叶及动物等图案,纹样复杂独特。吐鲁番地区在历史上作为丝绸之路上东西客商和使者的必经之地,这里出土了种类丰富、色彩绚丽、数量繁多的纺织品,尤以阿斯塔那古墓群出土的纺织品数量最多,丝织品上的纹饰题材广泛,其中不乏许多葡萄纹样点缀其中,如葡萄瑞兽刺绣,绘有花卉、葡萄纹及双足立于莲花上的金翅鸟的彩绘绢画,图案为黄色缠枝葡萄叶纹的印花绢裙等。
新疆洛浦县山普拉墓地出土了一批保存较好的纺织物,质地涵盖毛、丝、棉、毡、皮等,特点十分鲜明,1号墓出土的红地葡萄纹缂毛以红、黄、绿等色线缀织成葡萄纹及竖条纹图案。山普拉还出土有刺绣绢衣,是在蓝绢地上用红、浅蓝、黃、棕、浅棕色丝线,绣出葡萄叶、藤的纹样;以及绣有葡萄、藤叶纹样的绮地护颌罩,葡萄图案清晰灵动。
中国古代植物纹样大多与吉祥密切相关。这些葡萄纹样不仅作为人类创造活动的产物,折射出葡萄逐渐大众化的过程,还蕴含着当时生活真实的线索和人们的审美意识,并与其植物自然生态习性关联,由于葡萄枝条蔓延,果实丰硕,被认为象征“富贵长寿”,因此深受人们喜爱。从东汉起,葡萄就作为装饰出现,到了唐代葡萄纹普遍流行。
“色映蒲萄架,花分竹叶杯。”“夜载鸳鸯绮,朝织蒲桃绫。”唐代葡萄文化影响深远,葡萄作为一种装饰纹样广泛地出现在铜镜、织物之上。带有葡萄纹的铜镜,多出土瑞兽葡萄镜,而这种葡萄与瑞兽的组合,也见于纺织品中,葡萄呈现叶肥果硕的姿态,颇有写实之感。我国历代的器物中,受葡萄纹影响最深远的莫过于唐代的“海兽葡萄纹铜镜”。新疆博物馆存海兽葡萄纹镜,镜面有一钮,呈同心圆,边缘有葡萄纹和海兽纹,刻画精细。铜镜中海兽的头又大又圆,是一种典型的动物形象,应该为古代的狮子形象,狮子形象自汉朝张骞通西域之后进入汉朝,并被装饰在各种生活用具中,海兽外层以葡萄枝蔓作装饰,整体图案繁复而严谨,包含很多文化信息,可见新疆一直是历史上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桥梁和中介。
葡萄种植业的发展
发现于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的“庄园主生活图”中就有过葡萄的身影。画面内容丰富,极具故事性,中央为墓主人,身穿长袍,手拿团扇,旁边有一位侍女。他的左侧是厨房,有一位女仆正在为主人准备饭菜,他的右侧有一位马夫和一匹马,似乎在等待主人的出行。画面上方绘有日月星斗,太阳下方有田地和农具,月亮内有蟾蜍,中间有一颗大树,树上有一只凤鸟,鸟应该为凤凰,如果按照凤凰非梧桐不息的说法看,这棵树应该是梧桐树。整幅画面反映了东晋时期贵族的生活场景,形象简单,用笔粗放,最关键的是,画面下角的田地为一块葡萄地,刻画重现了葡萄酿酒从榨汁到蒸馏的过程。《史记·大宛列传》中记载:公元前138年(建元三年),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苑左右认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这是汉文史书中关于葡萄酒的最早记录。《齐民要术》也有记载,汉武帝遣张骞至大宛“取葡萄实,于离宫别馆尽种之”,史料清楚地记录了古代新疆地区葡萄种植业和酿造业的发展历史。魏晋南北朝时期,天山以南诸绿洲城郭的园艺业,特别是葡萄的种植获得普遍推广。晋太元九年(384年)吕光率兵西进龟兹时,该地富户“厚于养生,家有葡萄酒,或至千斛,经十年不败”。可见葡萄种植业已非常发达。除葡萄外,枣、梨、梅(李)等果品在西域也有种植。
除从画中可见葡萄以园艺化的形式出现,吐鲁番阿斯塔那出土文书中也有许多记载葡萄园买卖租赁的内容。涉及葡萄园方面的公私文书有很多,葡萄在租佃、买卖、借贷、赋税等经济活动中充当重要角色,葡萄经济的发展在当时社会、文化活动中影响颇深。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葡萄的甘甜可口,使得由葡萄为原材料酿造出的葡萄酒越来越受欢迎,故而唐代葡萄酒的酿造业也应运而生。在库车县境内的龟兹古城里发现的陶制大缸和大瓮,就有学者认为可能与葡萄酒有关,先民很有可能用大缸来酿酒,瓮则用于贮藏酒。
秦汉时期,葡萄自西域逐渐传入中原地区,魏晋南北朝时期葡萄文化除继续往东南拓展以外,还以诗歌形式传入西域等地。直至唐代,葡萄大量栽种,使得葡萄在园艺业和酿造业方面博得一席之地,葡萄文化进入其发展的鼎盛时期,无论是纺织物、金银器,还是壁画、陶瓷器上,都能窥见葡萄纹样的痕迹,葡萄形象的装饰价值自然可见。
纹样,不仅是附着于物的一种装扮,还是体现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生产生活特点和表达创造者审美意趣的线索。葡萄纹在器物上的出现,也许是对葡萄种植业、酿造业兴发的记录,也许是对多子多孙美好愿景的期待,也许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碰撞的尝试,但无论是对美的追求,或是对愿望的抒发,葡萄纹样都以一种特殊的符号形式为我们打开了穿越历史的大门。
作者单位: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