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逢春少年斗殴遭陷害李府尹钢鞭断案出奇招
2020-11-06焦自强
焦自强
手拍醒木莫高声,轻挥折扇道明清。
生来便是参天样,评话鼻祖柳敬亭。
大说书家柳敬亭是人所共仰的一代曲艺宗师,但他其实不姓柳,姓曹,叫曹逢春,那怎么又姓柳的呢?这就值得咱们细细回溯慢慢聊了。
1602年,就是明万历三十年。7月正是酷暑,正午烈日炎炎,把个泰州城变得像个蒸笼,地面就像刚烧过的铁板,烫得让人站立不住。有个卖鸡蛋的小伙子,不小心把鸡蛋掉在地上,这就能吃溏心蛋了。天太热了,南北往来的行人都有些发蔫。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有人高喊:“救命啊,打死人啊!救命啊,打死人啦!”不少人激灵一下就精神了,“哪儿啊,哪儿打死人了?”“好像是城南水巷那边。”“走,快去看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半条街的人就好像潮水一样涌向城南水巷,看热闹去了。
脚程快的,在巷口吴俊成大爷家门口附近,看见地上躺着一位,披一件破旧的花衫袄,那上边的油污都黑得发亮了,一根烂布绳子绕过花衫袄紧紧扣着排骨腰,瘦骨嶙峋的胸膛一点起伏也没有,看着就没气了。
这位叫拖油瓶,为什么这么叫呢?那时候寡妇带着孩子改嫁,这个孩子就叫拖油瓶。这拖油瓶从小爹不疼妈不爱,没人管也没人教,少不得做些顺手牵羊偷鸡摸狗的勾当,长大了干脆就成了个惯偷。他听说吴大爷家有一对南宋时期的玉虎酒杯,据传是南宋高宗皇帝赵构赐给岳飞的。建炎四年,岳飞奉命出兵抗金,把酒杯留在了泰州。这拖油瓶是宁可信其有,已经在吴大爷家四周踩点多时,初步判断那宝贝可能在吴家西厢房。
今天这天太热了,街坊走动少,吴大爷也在东厢房午睡。拖油瓶窃喜,机会来啦!他闪进巷子,“哒哒哒……”紧贴墙根往前窜,跟只耗子似的。不一时就来到吴家正门附近,左右一看无人就伸手试门。这惯偷开门别有一手,您看他用指尖点门,门“嘎”的一声开了一条缝隙,这就说明门是虚掩着的。他再用头冲着门缝左右轻轻地慢慢地钻,等这门无声无息地敞开人头大小时,他伸头侧身“噌”一下子就钻进去了。然后身子贴在门上一靠,两手背后关门轻巧,踮脚弯腰探头张望,入室翻找手段挺高。他是上翻下翻、里翻外翻、正翻反翻、左翻右翻、顺翻逆翻、竖翻横翻、翻翻复复、复复翻翻、翻了又翻,终于在西厢房柜子的里角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厚布包,一看这层层叠叠包得这么严实,里边肯定是宝贝。拖油瓶躲在角落里,急急忙忙一层层打开包裹,往里一看就泄了气了,一把镶铜的锡壶,不是玉虎酒杯。拖油瓶暗叫晦气,“这吴老头把这破壶藏得怎么严实干嘛?算啦,这一趟不能走空,好歹也得了个物件。”琢磨间拖油瓶把壶塞进腰间,又用布绳扎紧,便窜出室外,斜穿天井,直奔大门,手搭门栓正要使劲,“嗯?”就感觉不对,有人在外边推门呢!接着就听见“吴大爷、吴大爷”的大鸭嗓子喊声,他眯眼从门缝朝外看,外边站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这少年身高约莫有五尺上下,一张娃娃脸,瞧着蛮结实,这就是年少的曹逢春,也就是柳敬亭。拖油瓶一看是个半大孩子,顿时放了心。正在倒嗓的曹逢春边喊边推门,一使劲也感觉不对,这门被什么东西抵住了。门里拖油瓶念头一转,松手贴门站好,眼直视,屏住气。乖乖,这个门是个老门,门上还有铁钉,幸亏他及时避让,躲过钉头。此时曹逢春推门进来,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還扯着嗓子喊吴大爷。就在他前脚跨进堂屋门槛,右脚正要抬起的刹那间,拖油瓶已经把头伸出门缝,右脚轻轻地踮前一步,左脚提起向右一跨,“呜”的一个急后转,像老鼠一样钻门而出。可就在他如释重负出得吴家大门迈步要走时,腰间一紧,走不动了。回头一瞧,原来是腰上的布绳子被门上的又一个铁钉勾住了,加上他出门心急,一钩一拉,把个布绳拧巴成了死疙瘩,急切解不开啊。曹逢春听到大门“吱嘎、吱嘎”响动,觉得不对,赶紧退出堂屋,拉开大门,顺便把拖油瓶给拽得一个趔趄。
两人一照面,曹逢春就被拖油瓶身上的馊味冲得捂住鼻子:“你是人啊?”“我是鬼,你撞见了鬼,森。(森,扬州方言“滚”)”“你森,你个臭鬼,鬼大白天不敢出来,你到吴大爷家干什么?”“我是他亲戚,关你鸟事。哈——”乖乖,他还张嘴“哈”,这口气就更臭了。拖油瓶抬眼一望,“这个少年个子蛮高,膀子蛮粗,身子蛮肥,胆子蛮大。一般孩子看见我这死样子,闻到我的气味,早就吓跑了,他不是。难不成遇到对头了?不行!巷子里头住的人家多,不便久留。”他心里头想着,手上已经把勒住的花衫袄从布绳子里头掏出来,又把布绳子“吱”的一声抹到脚面,顺势来个“蛤蟆蹦”,又叫“鬼跳绳”,轻轻落地却不着急走,站定后就仰天看,看得入神,看得好玩,还和驴拉磨一样转着圈看,“什么东西?有趣,好玩!”同时一双贼眼还瞥了一下曹逢春。曹逢春不懂啊,听到好玩就跟着仰头望天,“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呦!不好掉下来打头。”拖油瓶双手抱头蹲下,少年一吓也就跟着双手抱头蹲下。“走了。”拖油瓶这才撒腿就跑,那速度比逃脱的兔子还快。可腰带没了,锡壶“咕笃”掉在他的脚下,被一踩一带,锡壶“咕噜噜”滚撞在墙旮旯上,“笃笃笃,笃”,转了几圈停住了。抱头的曹逢春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把锡壶转到他跟前。再一看,认出是吴大爷的锡壶。吴大爷是他父亲的好友,小时候就常把他抱坐在腿上,把锡壶嘴塞进他的嘴里。曹逢春那时候刚过周,小嘴有东西就吃,锡壶喂到他嘴里,他照样嘬,结果被酒辣得直哭。现在这壶怎么会在这个臭鬼身上?明白了,他是盗贼,不能放过他。这边他要捡起锡壶,拖油瓶一看露馅了,喊着“你敢坏我的事”就冲着曹逢春过去了,飞起一脚就把锡壶踢飞了,那锡壶“呼”的贴着曹逢春面皮就飞出去了,好巧不巧地撞在巷子的东墙上,弹起来又撞在一个路过的女人脸上。“啊吆哇,么得命哦,哪个眼睛瞎得啦,拿东西砸老娘啊,老娘走路得罪你的啊?”这个女人是个角色,是响遍城南一条街的“号丧寡妇”,和拖油瓶有些不清不楚。她嘴上骂着,双手上还拍着,双脚还跺着。“哎哟喂,哎哟喂,么得命哦……”突然嘴被一只手捂住了,“嘘,号丧寡妇,号丧寡妇寡是我啊。”“是你啊死鬼。”拖油瓶来不及细说,一指身后冲过来的曹逢春。曹逢春一看,这是一伙的,咬着牙冲到近前:“贼子,吃我一拳!”说话间双脚跳起,就挥拳砸向拖油瓶的猴脸。拖油瓶头一偏,拳头又砸在号丧寡妇的胸口,“么得命哦,我的胸哦,疼死我咯,细炮子啊,老娘跟你拼了。”拽着曹逢春就不撒手了。拖油瓶见状抖抖衣襟,小眯眼一挤:“娘子辛苦,送你了。”说着捡起锡壶撂给号丧寡妇转身就走。“走?”曹逢春双拳紧握,甩开号丧寡妇拔腿就往前追,不出三步就追上了拖油瓶,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号丧寡妇爬起来紧跑几步去帮拖油瓶,用脚踢、动手拽,可曹逢春就是不管不顾地盯着拖油瓶打,号丧寡妇一看拉扯不开,打这少年人家还不买账,这身子骨到底壮实。拖油瓶眼看就要被打晕了,号丧寡妇一着急,扯住少年的一只手就喊“快跑啊。”拖油瓶一扑楞脑袋才清醒过来,随即转身又跑。可这两腿踉跄,怎么也快不起来,嘴里还直哼哼。曹逢春一头撞在号丧寡妇脸上,这女人就感觉脑子里就跟开了水陆道场一样,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再一摸脸,鼻梁骨给撞塌了。趁着这会儿工夫,曹逢春就要拔腿再追,号丧寡妇挥起锡壶砸曹逢春的头,“嘣”的一个闷声,曹逢春头晕左右晃了几步,鲜血直流,少年用舌头舔血,丝毫不买账。号丧寡妇见状打了个激灵,“么得命了,拖油瓶死定了。”曹逢春甩甩头还要迈步,号丧寡妇还是不管不顾又死死抱住少年的腿,拖油瓶这时候可算不哼哼了,腿也不软了,脑子也拎得清了,要说你赶紧跑啊,他不,跑了两步还得意地转身退步冲着少龇牙:“小炮子仔,你来追大爷啊,啊呸……”拖油瓶刚说一半就被巷子里的翘石绊了一下,斜退两步到吴大爷门口,“哎呀”一声,“噗”就摔倒了。也算这小子倒霉,后脑勺磕在吴大爷家石阶角上,“砰”的一声,红的白的全出来了。随即他这眼睛暴突,“啊啊哦”之后,嘴光张着说不出话,像离水的鱼嘴,张合不停,没得声音。全身痉挛后又一松,头一歪,死了。哭寡妇一看不好,拖油瓶自己摔死了,号丧寡妇第一反应就是走为上策,她松开曹逢春,“不好死人了,死人了,快走。”曹逢春呢,不懂,也麻木啊,他还走过去看看,推推拖油瓶。嘴里还说:“装死,起来打啊。”他还没有打够啊。号丧寡妇走出几步,突然听见有脚步声从巷子的鹅颈弯处响起,有人拐过来了,正好跟号丧寡妇迎面。寡妇心想:“万一小炮子仔耍滑赖她推倒拖油瓶致死,鼻子歪了不谈,还要被杀头啊?不行,不能放过这个小炮子仔!”号丧寡妇反应快啊,立刻转身跑过死死吊住曹逢春,人往地上一坐,又哭又打,嘴里还跟念经似的念念有词。曹逢春一下怔住了,“这女人干嘛呢?”此时两个路人拐过来一看,地上躺着一位,还有两人撕巴在一起,怎么回事?两人紧赶几步上前问询。号丧寡妇歹毒啊,她一是要报复,鼻子被打歪了;二要逃避参与斗殴的责任。见有人过来,她抱着曹逢春的腿站起来,疯了一样扯衣服揪头发挠脸,不一时曹逢春身上全是指痕血印,加上嘴唇被打得翻了上来,被锡壶砸的血迹也还未干,曹逢春简直就是个血人。号丧寡妇还嫌不够,还疯嚷嚷:“不好啦,不好啦,不好啦,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啊。”曹逢春这时候清醒过来,有点害怕了,看见来人更不敢还手,一动不动任由号丧寡妇折磨,还愣怔地看着拖油瓶:“真死了吗?”想着想着,还用脚尖点点。两个路人里头有个年长的气得直骂:“啊呸,你个小畜生。人死了,断气了,还用脚踢啊。”曹逢春一听,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脑子里成了一盆浆糊:“怎么死了,眼睛还没闭,怎么就死了!他装的,一定是装的!”
号丧寡妇还在那里拼命喊:“不好啦,不好啦,不好啦,打死人啦啊。”乖乖,城南水巷被她喊得两头全都是人,水泄不通。后头的人还往前挤,前头的一起喊“不能再挤哦,再挤就踏到死人啦。”衙门的刘三、张五拿着枷锁,“让让,让让,别挤,别挤”,拼着老命挤了进来。号丧寡妇看到衙役来了,一把扯散头发,捶胸顿足更加伤心,她吊住刘三的膀子:“小三子啊,你个死鬼就这样被打死啦。”“哎哎哎,怎么说话呢,拖油瓶死了,怎么是我啊?”“是的,你看啊,刘三兄弟啊,死得可惨啊。”“去去去,倒霉了。”刘三甩开号丧寡妇,气势汹汹把枷锁套住曹逢春连拖带拉就走。号丧寡妇心里这个乐啊,可脸上还得装装相:“三啊,你死得好惨啊。”“哎哎哎……”张五走来跟号丧寡妇咬耳朵:“差不多就行了。”又转脸对围观的人怒吼道:“闪开,闪开!”和刘三拖着曹逢春硬挤出城南水巷。
套着枷锁的曹逢春这个后悔啊,“我干嘛今天要来吴大爷家里!唉,爹娘知道了,可不得心疼死……那贼人是不是装死啊?是就好了。”您瞧瞧,都这个时候了,他还琢磨这个呢。正琢磨呢,这就进了府前街州府衙门了。
“咚咚咚”三声鼓罢,威武衙役喊声亮,手拿木棍站两厢,三班六房齐到位,老爷执鞭升大堂。老爷是哪个?你看他肩宽体壮,身高一丈,头戴亮银盔,身披山文甲,足蹬虎头靴,竹节钢鞭斜搭在肩上,国字脸上一双铜铃眼,顾盼之下威势十足。他是到南直隶公干的参将李三才,因为跟泰州知府是故交,被留了几日。今日知府外出公干,他就暂代半天的公务,等知府回来再移交。李将军闻听出了命案,着实吃了一惊。命人立刻升堂,升堂后不入座,他习惯站在公案前头审案。他不是文官,他是武将,又是个参将,从来都是站。站着审案子习惯,钢鞭审案更是习惯。围观的老百姓看了感觉好玩。
围观的老百姓屏息静气,看李将军到底怎么个审案法。李将军是武将啊,平日都是行军法,问清犯卒的罪状,就一鞭下去,万事皆休,也不费神。现在升堂审案头一遭,他也没这耐性,抄起钢鞭就上了堂。他手里这条九节鞭,每一节足有鸡蛋大小,二十来斤重,寒光闪烁,看得人里发寒。将军刚要问话,这个时候,旁边站着的衙役就听见“嗡嗡嗡”,有苍蝇的叫声,有两个胆大啊,还停在钢鞭上头。怎么回事?这钢鞭有血腥味啊!李将军看看堂上停放的尸体,再看看号丧寡妇,冷冷地问曹逢春:“人,是你打死的?”乖乖隆地咚,这声音跟低音炮一样,整个公堂被震得“嗡嗡”响。就连中梁上的灰尘都“扑簌簌”往下掉,钢鞭上的苍蝇吓得“嗡”就飞走了。曹逢春这时候才被震得回魂,全身如筛糠般瑟瑟发抖,瘫在地上就起不来了。两个衙役立马走过来,像拉死猪一样把曹逢春拉起来。“跪好”,又把他摁在那里了。李将军扫了少年的头顶有道伤口,可能是硬器砸伤,“哼”了一声,他这个狮子一样的鼻孔两道热气直吹少年头顶。明白人知道,这个小伙子死到临头了,李将军要动手了。乖乖,在衙门前围观的人,自然就往前拥挤,李将军的卫兵自然形成阻挡的人墙。围观的人是越近看越好,用成语形容叫争先恐后。要是航拍这个镜头,人山人海的衙门门口就像波浪拍岸,李将军看见眼前骚动的样子,知道百姓等得不耐烦了。刚才问的“人是你打死的?”一句话,不等少年回话,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李将军手握钢鞭往下砸。乖乖,围观的人啊神情绷得紧啊,一个个伸长着颈项,眼睛睁大,眨都不眨,有个眨眨眼,回头还跟自己的眨眨眼生气,“都什么时候啦,还眨眨眼啊。”干脆用手把住上下眼皮,我不让你眨!真正是目不转睛。所有人的亮眼都聚焦在李将军手中的钢鞭上,刀杀人看过的,刀斧手站在犯人后面,犯人跪在前面,那边喊“时辰到”,刀斧手手起刀落,犯人人头滚地。级别最高的刀斧手殺人,手举刀落,头皮还连着身子,这叫看似断头,其实是全尸。可这钢鞭行刑,古今没有,眼前钢鞭乖乖就要举了。围观的人焦急地望着,有人又要望又害怕,有人干脆蒙着眼睛从指头缝里窥视偷望。后头的大声地埋怨:“哎哎,你又不敢望啊,膀弯挡住我了,矮点啥。”“哪,哪个说的啊,我从指头缝里望怎么的?”“哎哎,李将军举钢鞭了。”“你敢望,怎么蒙住脸的啥。”“我怕,我要望。”“你挡住我看不见哎。”“李将军钢鞭、往下往下……”“往下怎么样?说啊。”“往下……”“说啊?”“啊!”“死啦?”“停住了。”“在哪块停住的?”“你自己看吧。”李将军确确实实手挥鞭往下砸的一刹那停住了。怎么会停住的?他给我们玩电影蒙太奇啊?那钢鞭被举过头顶,先从头上滑到齐肩膀,从齐肩膀到手臂下垂,再往下半尺的光景就砸到少年头颅,少年也不知道哪块来的胆,绝望地哭喊“娘……”将军闻声一个“嗯”,急收钢鞭,“是个少年娃娃?”乖乖,这个钢鞭就在靠近不靠近,不靠近已经靠近,已经靠近又不靠近,说白了就是差几丝,停住了。
围观的人群紧张地齐喊:“啊……?”
这正是:死前叫娘冤少年,将军感动收钢鞭,不杀逢春命得救,说书感恩代代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点评:
新创扬州评话《曹逢春少年斗殴遭陷害 李府尹钢鞭断案出奇招》说的是大说书家柳敬亭年少时偶遇盗贼、见义勇为的事情。
作者曾参加第十一届全国曲艺创作高级研修班,读了作品《柳敬亭报恩之李将军断案》,本作是在那个作品基础上进一步丰富而来的。
同样的故事,但相对于原本,本作的丰满度更高。首先,人物更形象,语言更丰富,情节更曲折,扬州评话的味道更浓了。原作只写了“泼皮张三”被少年“推了一把,撞到石阶上死了”,“张三”和“少年”的形象都太虚,情节也很平淡——“少年”因何误杀了“泼皮”,原作并无交代。而本作则把“张三”换成了“拖油瓶”,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外貌描写,让读者对这个惯偷有了初步的印象,也使得他下面的偷窃行为变得“合理”了;再者,本作对“拖油瓶”行窃的过程有了更细致的描写,把偷什么——“玉虎酒杯”,怎么偷——“身子贴在门上一靠,两手背后关门轻巧,踮脚弯腰探头张望,入室翻找手段挺高”详细地交代出来,也吊起了观众的胃口,“这宝贝真的在吴大爷家么?可别真被偷走了。”而作者随后的“节外生枝”,解开了这道扣子,吴大爷家里没宝贝不说,“拖油瓶”还被曹逢春抓了个正着,接着两下开打,又是一道扣子,这少年怎么就摊上人命官司了呢?这情节就这么展开了。
本作还有个值得一看之处,就是对李将军钢鞭的描写,这武器随他十荡十决,通体都是血腥和煞气,读者的心顿时又被吊起来,加上说书语言“乖乖隆地咚,这声音跟低音炮一样,整个公堂被震得‘嗡嗡响。就连中梁上的灰尘都‘扑簌簌往下掉,钢鞭上的苍蝇吓得‘嗡就飞走了”对将军威势的描写,观众对曹逢春的担忧进一步增加了。
总的来说,本作是一个很有潜力的文本,但不足之处仍有,一是曹逢春的推门,“拖油瓶”拉门,两者很可能大概率会撞个满怀,“一使劲也感觉不对,这门被什么东西抵住了”的情节有些不真实;二是审案的情节有些重语言而轻情节,审案就是一句一答甚至有问无答,李将军就要执行死刑,未免有些草率。艺术源于现实但高于现实,就必须尊重现实。
(点评人:北京曲协名誉副主席 崔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