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光，他是她的影

波澜

你不在，我一个人怎么睡

今年45岁的彭小英，家住浙江省温州市马屿镇霞岙村。丈夫范得多比她大4岁，两人是前后村的，从小就在一起玩耍，也算青梅竹马。彭小英22岁那年，两家定下亲事。结婚后不久，夫妻俩就离开家乡到云南省昆明市打工，帮人家守鞋店卖鞋子。

大女儿刚出生的几个月，彭小英每天把孩子背去店里，晚上再背回来。房东好心，叫来木工在十几平方米的鞋店里搭了一个木制平台，一家三口就睡在店里。就这样一晃干了8年，等到2002年有了一点积蓄后，他们也在当地开了一家鞋店。谁知平静的生活却被一场车祸陡然打破。

范得多39岁的一个晚上，他和几个朋友去考察店面，打算合伙做小生意。事发时范得多坐在后座上，突然轰隆一声，他就失去了知觉。等到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医院里。原来，他坐的车子同另一辆大车迎头相撞，发生了严重的车祸。得到消息，彭小英马上赶到医院，顿时被丈夫的样子吓傻了：脸上全是血，下巴被撞开裂，牙齿掉了好几颗……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丈夫的命虽然保住了，却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后遗症：经常发呆，眼睛直愣愣盯着一个地方，一看不到妻子就紧张不安，抽搐发抖。范得多说：“那时候我经常想到车祸的场面。好几次大半夜妻子睡着了，我一个人爬起来，出去坐在小区花坛上，长时间一动不动。”

后来，彭小英带着范得多去了山东，跟朋友做服装生意。在山东那两年，彭小英又要忙生意，又要照顾丈夫和孩子，所有的压力都由她一个人扛。她说：“让别人看到自己伤心难过，人家也帮不了什么，还不如笑着面对。”

可事实上，彭小英每一天都在透支健康，直到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她感觉吃饭怎么都吃不饱，气管里像有什么堵住了。去医院做胃镜检查，医生说没毛病，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建议彭小英多出去运动运动。巧合的是，一天吃过晚饭，她看小区旁边有群人跳舞，只见一个30多岁的时尚女子，在跳一种充满动感、动作快速有力的舞蹈，大家都津津有味地跟着学。她看得入了迷，就加入进去跳了起来。

此后，彭小英经常去广场跟着学舞。但每到夜晚，范得多辗转反侧之际，几乎每半个小时就要给她打电话，像个孩子似的抱怨：“你不在，我一个人怎么睡？”再加上彭小英跳了几天腰酸背痛，家里事情也多，就只好放弃了。

你不跳，那你去看我跳

女儿上三年级时，彭小英考虑到无法照顾留在村里的年幼子女，决定还是回老家。就这样，彭小英和丈夫、父亲、婶婶一起，4个人种植浙江老家的8亩农田，整日与玉米、黄瓜、花菜为伴。尽管每天都在地里干活，彭小英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在山东看过的动感舞蹈。她一有时间就去城里的各个广场搜寻，终于再次遇到了那种步伐——动作直白有力，通过双脚快速切换，滑行、踢腿、踩踏、转身，完成即兴式表演。后来听人家介绍才知道，这叫“曳步舞”，俗称“鬼步舞”。

起初，晚饭后她自己去跳，后来干脆拉上丈夫一起跳，说不定可以帮他减轻抑郁。不料听了妻子的建议，思想保守的范得多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一个大老爷们和一帮女人跳舞，像什么话！”

丈夫的固执让彭小英犯了难，她对丈夫说：“你不跳，那你去看我跳！”范得多架不住媳妇的连拉带拽，还是跟她走了。到了广场，随着强劲的音乐响起，范得多真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连看了几天，他跃跃欲试，彭小英趁热打铁拉着他一起跳。范得多第一次跳完舞回家后，对她说：“我跳舞出汗了，感觉身体挺舒服。”

从此，夫妻俩都爱上了鬼步舞，还在手机上搜索跳法自学。跳舞之后，范得多的身体状况明显出现好转，不再紧张焦虑，偶尔还和妻子开玩笑。孩子放假回家后，也加入跳舞的队伍。他们的身体跟着音乐节奏摇曳，笑容不自觉地挂在脸上，范得多内心的阴霾也渐渐消失。看到丈夫身上发生的“巨变”，彭小英心里暗暗高兴。

慢慢地，夫妻俩不再特地去广场。他们将专门为跳舞买来的音响放在电动三轮车里，白天干完农活，跳舞“庆祝”一下；晚上吃过晚饭，跳舞“放松”一下。换上布鞋，车轮一停，音乐响起，田间地头、村中阡陌，到处都是“舞台”。彭小英说：“就连下雨我们也要跳，桥下淋不到，灯从上面照下来，夫妻俩就在光里跳。”村里人边看边开玩笑说：“这两口子对鬼步舞上了瘾。”

转眼间跳了4年，夫妻俩越练越熟，步子越来越统一。两人偶尔因家庭琐事闹矛盾，这时候只要外面的音乐一响，范得多转身就和庄上的人跳舞去了。看到这一幕，她被逗得哈哈大笑。真爱创造奇迹，彭小英做梦都没想到，范得多因车祸留下多年的后遗症，不知不觉中竟然神奇地消失了！

生活，能蹦跶就赶紧蹦跶

2020年初，隔离在家的夫妻俩闲着无聊，就选了毛阿敏的《渴望》作为舞曲，开始自编鬼步舞。他们把自己的生产劳动经历编进舞蹈中，比如帮奶奶梳头、拉风箱烧饭、挑扁担下田……还学鸭子走路，学田里的蛇昂头，这些动作被夫妻俩巧妙地串联成了鬼步舞的特色舞步。

这个取名《温州曳步舞》的舞编好后，两口子找出年轻时穿过的衣服，在范得多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前，由小女儿帮助拍下了视频，连彭小英94岁的婆婆也过来看。视频拍好后发到网上，播放量和粉丝数一路飞涨，两人激动地看着手机半夜3点都睡不着，被喜欢和被肯定的快乐就像暴雨似的覆盖了他们。观众喜爱他们别具一格的舞蹈，更为这对农民夫妇的乐观和淳朴点赞。

每次跳完一支舞，彭小英都要和丈夫抱一下，想起這些年的风风雨雨，心里都会特别感慨。她说：“生活就应该这样，能蹦跶就赶紧蹦跶，不管做什么都要让自己开心，能带给别人快乐也是我们的幸福。”令她颇感欣慰的是，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们都非常支持他们一直跳下去。

平日里，彭小英亲昵地称丈夫“阿多”，范得多会称她为“娘子”。他们几乎形影不离，范得多说：“她就是我的光，我就是她的影子。”夫妻俩幻想中最好的日子，是两个人能一起跳到80岁！

（摘自《家庭百事通》）（责编 芳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