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情牵“洪水走廊”安乡
2020-10-29何俊
何俊
1921年4月下旬的一天,在波光粼粼的松滋河上,一只油漆斑驳的破旧小木船缓缓划进湖南安乡县城的船码头。
时年28岁的毛泽东身穿蓝布长袍,臂夹油纸雨伞,带着简易行李,偕新民学会会友、湖南省第一师范学校(今湖南第一师范学院)附属小学教员易礼容(1898-1997)和陈书农,从容地走出了船舱。
连日来,毛泽东等进行社会调查,先后考察了洞庭湖区几个县的学校教育。从长沙先到岳阳君山、湘阴,再转到华容、南县,最后来到了安乡。
他望着安乡县城又脏又烂的街道和稀稀落落、低矮破舊的房子,与易礼容和陈书农触景生情聊了起来。
一同下船的船古佬是个“安乡通”,他接过话题:“县城这个垸子人们叫它‘破筲箕。夏天洪水一来,县城就被洪水包围。一旦溃垸,木屋还可以随扎的簰浮起,其他房子就要全部被水淹没或冲走。”接着用他粗重而嘶哑的嗓门唱起了反映安乡县溃垸的歌:“……倾洞弥望无禾黍,鲸摈渊兮人家屋。浮波架木飘渺居,栗于其上卧辘轳……”意思是:望遍洞庭不见了庄稼的影子,苍鲸(俗称江猪子)舍弃深渊住进了人类的屋宇;受灾的人们,却柄息在波涌浪翻的木排上,或是战栗地躲在稍高的辘轳上逃生……
由于自然变迁,人为影响,自长江最大的调蓄湖云梦泽演变成江汉平原后,长江洪水便从荆江南岸撕开四大泄洪口向洞庭湖泄流。从此,安乡县便遭受着松滋、太平、藕池三大洪水的威胁,每年过境的水量平均达681亿立方米,加上澧水直泄安乡,径流量每年平均约1100亿立方米,两股“祸水”占洞庭湖出口洪水总量的三分之一。
滨湖民谚曰:“江水涨一七,澧水一朝夕。”澧水说涨就涨,朝夕之间,河边的船都会被洪水挤到河坡上来。
澧水洪峰刚压境,安乡县头顶上的长江“三口”(松滋、太平、藕池)义跳进“万匹黄狮”,一路吼叫着扑来,而脚下踩着的洞庭湖,刹那间变成一片汪洋,洪流在这里打着漩涡老泄不下去,于是又调转头来倒灌安乡县,瞬间形成了长江水(北水)及沅水(南水)澧水(西水)“碰头”。安乡县人形容这种险情的顺口溜是:“北水涨,南水足,西水一来就喝粥。”偏偏这时老天爷不睁眼,忽而淅淅沥沥,忽而大雨滂沱,把整个安乡县泡在渍水中,人们连稀粥都喝不上了。
这种洪魔肆虐的景况,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十年百年。从历史上看,自从明末万历年间宰相张居正下令堵塞江北泄口,分洪洞庭湖以来,有着“中国第一水乡”美称的湖南安乡县就水患无穷,洪害连年,成了一条浊浪滔滔的“洪水走廊”。
毛泽东踏上安乡县这块神奇的土地,寻访了当地几位私塾先生后,便在县城里行走考察起来。城内,到处是大小池塘、低坑、洼地;生意很不景气的大小商店洋货充斥,唯有渔行、米行内才找不出“洋”货。街上最耀眼的是德士古、亚细亚、美孚等天主堂、福音堂、真耶稣教会的招牌与建筑。走到城南区,他看见了一座火神庙,望着庙堂内金光闪闪的火神菩萨,他对一旁的人问:“安乡县洪灾连年,怎么没有水神菩萨?”
初来乍到安乡县的毛泽东,诙谐地提出这令人深思的问题,使人们若有所思,但不解其故。
在安乡县大兴街(原府正街)旧县衙署旁边的教书先生袁东山家里,一盏用墨水瓶改做的油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微亮的光,毛泽东和当地一些名流一起聊了起来。
有人向毛泽东描述了安乡县洪灾连年,一到夏季就是一片“忽然雷电掣夜来,风涛轰轰阴鬼哭。大人吁叹小儿啼,地阔天长无奔宿。神摇魂悸窘智谋,不愁饿死愁鱼腹”的惨景;堤垸溃决后,到处是一片汪洋,浮尸浪涌,人们逃荒讨米,流离失所……
毛泽东静静地听着人们的倾诉,十分同情水患给安乡县人民带来的苦难,连连指责官府连个衙门也保不住。
人们觉得这位“游学”先生很有民众意识,更加漫无禁忌地谈个不停。当人们向他讲述官府贪赃枉法,地主豪绅压榨人民,洋人占田占地建房收租的事后,毛泽东风趣地说:“听说你们县衙署地底下有条鲇鱼精,专在下面听县官审案,要是判得不公正,它就弄得县衙门摇摇晃晃,县官晕头转向,坐立不定。你们也可以请它出来看一看,访一访,问一问嘛!”
人们不禁哑然失笑,直到子夜时分,大家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多少年来,毛泽东对安乡县这个“洪水走廊”有着无数牵挂及浓烈的情感。正因为如此,新中国成立之后,1950年冬,毛泽东亲自审阅并批准了长江水利委员会向中央报送的《荆江分洪工程计划》。1952年3月,新中国第一大水利工程——荆江分洪工程,就在湖南安乡县、湖北公安县两县交界处动工兴建,毛泽东面示荆江分洪工程总指挥唐天际(1904-1989,开国中将)将军:“此项工程必须赶在汛期前完成!”毛泽东并挥毫题词:“为广大人民的利益,争取荆江分洪工程的胜利。”
30万治洪大军云集云梦古泽边的太平口、黄山头,仅用75天时间就完成了荆江分洪第一期主体工程,荆江河道安全泄洪能力由此得到显著提高,缓解了与上游巨大而频繁的洪水来量不相适应的矛盾,创造了中国水利史上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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