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该怎么办
2020-10-27邹贤中
邹贤中
一
李灵活第一次见到王顺利的时候,是在王顺利的出租屋。根据预警平台线索显示,王顺利是一位出狱不久的前科人员,刚来到辖区租了房子。李灵活是派出所的一名社区民警,有预警,去落地核查是分内之事。李灵活带着两名协警穿过七弯八曲的巷子,徒步爬上没有电梯的八层农民房,走过堆着生活垃圾的过道,停靠在808门口,感觉有点头岑岑汗津津了。
一个协警上前拍门,嘴里喊:“有人吗?”声音在逼仄的过道里回荡。
门没开,也没人答话。天气有点热,另一个协警不耐烦了,上前踹门,嘴里开始不干净了:“人死了吗?还不开门。”
李灵活不喜欢协警们这样。刚到派出所的时候,看到协警对群众一副大老爷样的官僚相,他心里很反感,一两次,他忍了。到了第三次,他忍不住批评了协警。协警仗着资历老,先是骂了李灵活一顿,然后道:“老子不跟你干了。”
李灵活想不明白,自己从公安大学毕业,又通过招警考试成了一名警察,是有编制的公务员,而协警大多高中没毕业,在路边花四十块钱办了一张高中毕业证混进了派出所,说好听点是协警,说难听点是临时工,居然敢对民警甩脸子了?李灵活想不明白,就去找教导员王为民。教导员负责思想政治工作,有义务给他解开这个思想疙瘩。从原则上说,教导员只管后勤保障、政治教育、队伍管理等务虚工作,是不管具体业务的。只是由于所长外出学习了,教导员就军事政治一手抓了。李灵活说:“咱们公安的宗旨不就是为人民服务吗?怎么能这样对待老百姓呢?我说了他几句,他还给我甩脸子。”王为民听了李灵活的话,叹息道:“灵活啊灵活,你干工作得灵活点啊。”然后就把他打发了。
李灵活没想到教导员不但没有给自己撑腰,还委婉地批评自己干活太死板。他更加想不通了,心想,你们不干拉倒,我自己干。于是,他一个人就单枪匹马干活了。落地核查、重点人员管控、反诈宣讲、法治宣传、矛盾纠纷调解、消防检查……李灵活累得半死,蓦然发现和自己一起分到所里的新警们一个个活得很滋润,很是纳闷,就去取经。同事说:“协警虽然是临时工,但是人家资历老,业务娴熟。因为我们有执法权,说起来是我们在带他们,其实是人家在带我们,也可以说,协警就是我们的师傅,你不给师傅面子,师傅还能给你好过?”
李灵活还是想不明白,说:“他们没必要对群众那么凶啊。”
同事继续耐心地给李灵活分析:“虽然公安机关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但是公安的主业是打击违法犯罪,那都是什么人?违法犯罪分子、穷凶极恶分子,和他们打交道不凶点,能镇得住他们吗?老协警们干了一辈子公安工作,不凶也变凶了。”同事与李灵活一起进所里的,没多长时间,里面的弯弯道道全部弄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灵活。李灵活觉得自己应该和同事们换个名儿。
最后,同事给李灵活出主意:“我为什么这么轻松,那是因为我把活儿都给协警们干,那些一定需要民警出面的事情,我也就是带个队而已。你呀,好好地请那两个老协警喝一次酒,小别扭也就没了。”
人总不能把自己累死,从警的路还长着呢。李灵活就请两个协警喝了酒。酒醉饭饱,他们又成了好师徒了。李灵活轻松了。协警们其实是喜欢干活的,他们工资低,在扫黄、抓赌、查电动车时,喜欢搞点外快,李灵活想到他们才两千多块钱一个月的收入还要养家糊口以及前车之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屋里终于有了一点动静,有人在骂:“哪个不怕死的?来打扰老子睡觉。”
门外的协警不甘示弱,“是你爷爷。快开门。”
“老子可是坐过牢的。”屋里的人大怒,“噔噔噔”地朝门口跑来了。门开了,露出一个板寸头,果然是刚释放不久的样子。那人三十来岁,脸上一脸怒容,中等个,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衣短裤,脚上踏着一双廉价的蓝色拖鞋。然而,当他看到外面站着三个制服时,便条件反射似地站好了,脸上马上堆起了笑:“政府好,政府好。我已经被政府释放了,怎么还找我?”
一个协警道:“刚才在里面自称爷爷的是你吗?”
男子连忙惶恐地答:“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是政府来了。”
协警反问:“释放了就不能再找你了吗?”
男人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灵活道:“不扯这些了,把身份证拿来。”
男人递上了身份证。
李灵活看着身份证,问:“姓名?”答:“身份证上有。”
另一个协警怒了:“找抽是不?”
男人一哆嗦,答:“报告政府,王顺利。”
问:“年龄?”
答:“报告政府,今年三十。”
李灵活看了他一眼,声音放柔和了,说:“你现在不是犯人了,这也不是在里面,不需要喊报告政府。”
“是!”
李灵活继续问:“……”
答:“……”
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答:“找份工作,重新做人。”
李灵活说:“这就对了。”
王顺利怯怯地问:“警官,以后你们还会找我吗?”
李灵活不假思索地说:“会啊,只要你用身份证,我们就会找你。”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样?”李灵活反问。
王顺利想了想,说:“我想,既然你们确定我已经重新做人了,就没必要这样了。”
协警耍着手里的警棍,对王顺利说:“我看你真的是想找抽了。”
王顺利低下了头。
李灵活说:“我工作忙着呢,根本不想来找你,对前科人员的管控工作规定就是这样的,你说我该怎么办?”
王顺利若有所思。
二
李灵活第一次见到刘幸福的时候,是在刘幸福的工厂里。工厂不大,也就百把平方。厂里只有一个人,女老板刘幸福。她正在车间整理杂物。车间停产了,一个工人也没有。看着死气沉沉的车间和毫无生气的机器,刘幸福一点也不幸福。这时,李灵活带着两名协警进来了。
李灵活放眼望去,在百把平方的厂房里,来料区、生产区、半成品区、成品区、检验区、包装区,以及用布帘子围起来的办公室全部在这里。
李灵活问:“老板,今天可是工作日,你们也放假吗?”
刘幸福答:“领导,我们都放三个月假了。”
李灵活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这不经济不景气吗?我们厂都没事做,本来就是小生意,难!现在工人全部遣散,每个月还要倒贴厂房租金两万多块钱。”
李灵活已经检查了一上午的工厂,知道现在实体业难生存,但是没想到艰难到这个地步。想当年,自己读书时,那是工厂的黄金时代,家里人都说:“灵活,你要好好读书,千万不要做农民,还是进城做工人好,晴天不晒,雨天不淋。”那时候,进厂是荣耀,还需要托人找关系才进得去。这才二十年的光景,工厂招工难了,人家宁可去做服务员,去送快递、送快餐,也不愿意进厂了。同时,工厂的利润也大大地缩水了,实体业的利润比刀还薄,一大批工厂说倒闭就倒闭了。
李灵活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和刘幸福过多地纠缠,说:“今天过来没别的事,就是搞消防检查。”说着,就带着协警进了车间,认真开展起消防检查来。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问题很多:灭火器压力不够,消防水管没水,生产区和仓库没有防火墙。
有问题就得整改。李灵活开了整改清单。刘幸福接过去,苦拉着脸。李灵活见状,问:“有问题?”
“也没啥问题,就是没钱。”刘幸福靠着发黄的墙体,愁眉苦脸。
“没钱?这整改花不了多少钱的。也就是建一道防火墙,加上防火门,可能需要三千块,再加上灭火器,消防水管,一起还花不了四千块钱。”李灵活颇像一名诲人不倦的小学生老师。
“领导,别说四千,就是四百,我也舍不得。我马上都得破产了。你看我,天天吃泡面呢。”刘幸福指了指办公桌上凌乱的泡面桶。
李灵活开了眼界,没想到实体业小老板难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是深入工厂,天天坐在办公室,一直以为天下老板都在吃香喝辣呢。
刘幸福见李灵活没答话,又道:“领导,我们都几个月没生产了,暂时绝对不会出安全问题。要不这样,等我有生意了,马上整改。”
李灵活正色道:“这可不行。整改一下只需要几千块,要是不整改,一旦起火,那损失可不是几千块的事情了。现在社消融合,我们民警也没权利处罚你们,只能提醒你们进行整改。逾期没有整改,我们就正式发整改通知书。如果还没整改呢,那街道消安委就会来封厂了。”
刘幸福感觉李灵活好说话,不像有的民警凶巴巴的,又说:“领导,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是要逼死我。我真想把设备卖了,啥都不管了,但是设备不值钱,卖了也许还不够付一个月的租金。我在这家工厂投入了大量的心血,还指望它东山再起。”
“老板,你们做生意难,我懂,但是我们也难啊!我们有法律管着,执法者,有法必依,执法必严。你要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三
李灵活第一次见到张兼济的时候,是在张兼济的办公室。张兼济三十出头,脸上肉嘟嘟的,足见气色不错。气色不错进一步说明他生活不错。看到李灵活带着两个协警进来,他十分激动,连忙到办公室门口相迎,双手握着李灵活的手,摇了摇,道:“李警官,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有人想赖在我们这里不走了。”
李灵活一激灵,问:“你欠人家钱了?”
答:“没有。”
“你勾引人家媳妇了?”李灵活深入一线有一段时间了,也会跟群众开玩笑了。当然了,他开玩笑是看人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开这种玩笑。张兼济这人一张弥勒佛脸,开个玩笑不打紧。
答:“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
问:“那咋回事?”
张兼济凑到李灵活的跟前说:“有一个前科人员来我们这里找工作,你说我能收吗?老板知道,还不要了我的命。”
“那你拒绝不就好了吗?”李灵活很是不解。
“我说咱们这里不招聘了。可是人家不听,说他问过保安,保安说得清清楚楚,招聘,他才进来。我这转眼之间就说不招聘,他不信啊。”
“那你告诉他,厂里不要前科人员不就得了?”
张兼济苦拉着脸:“警官,这可不行。我可是懂法律的,法律只说前科人员不能参军,不能考公务员,可没说不让找工作。我要是用这个理由拒绝他,人家去告我怎么办?再说了,我也不敢这么说,人家是前科人员,万一把他惹急了,后果不好说啊。”
“你怎么不早说不合适呢?不合适——多好的拒绝理由啊!”李灵活觉得自己的头脑很灵活。
“这不是来不及了吗?再说了,他也说了,很多工厂都说他不合适,他不信。看样子,他今天已经被不少工厂拒绝了。”
李灵活陷入了沉思,现在的工厂都和公安机关联网了,只要你一刷身份证,电脑上面就清清楚楚地显示你是前科人员。至于是什么类型的前科人员,上面可不说。作为人事主管的张兼济肯定不敢让前科人员进厂,谁敢保证安全呢?只是这么一来,前科人员除了自主创业,只怕再也没有路子可走了。
想到这里,他问:“那人还在吗?”
张兼济指了指一旁的接待室,说:“在里面。”
协警把人带了过来。李灵活吃了一惊:“是你?”原来是王顺利。
李灵活问:“你之前犯的是啥事儿?”
“寻衅滋事罪。”
“以后还寻衅滋事不?”
“政府,我要是还寻衅滋事,就不来找工作了。”
李灵活对张兼济道:“张主管,你看人家都重新做人了,你是不是得给人家一个机会?”
张兼济反问道:“如果他能考上公务员,你们让不让他进入公务员队伍?”
“当然不让了。”
“为啥?”
“这事情是我能做主的吗?”李灵活将问题抛到了张兼济身上。
张兼济道:“可不是吗?这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啊。”
一直没说话的协警说话了:“你们老板总能做主吧?把他叫来。”
张兼济笑了:“兄弟,我们虽然不是大厂,但是好歹有几千人,我们一年都见不到老板几次。”
李灵活明白了,老板是见不到了,问:“你们管事的总经理总在厂里吧?”
“这倒在,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李灵活是辖区民警,张兼济得罪不起。否则人家三天两头来检查,工厂还要生产不?
电话通了,总经理听完汇报,只在电话里问了李灵活一个问题:“李警官,您说下次王顺利去别的地方使用身份证,派出所的民警会不会去找他喝茶?”“喝茶”是“核查”的同音,李灵活懂。
李灵活也打趣道:“茶还是要喝的。”
“为什么要喝茶呢?那是因为你们把握不准前科人员还有没有危险,这也是你们重点人员管控的工作规定。同理,我们也不敢让前科人员进厂,进了厂就是给自己厂里放了一枚定时炸弹。万一爆炸了,老板会放过我吗?人家可是寻衅滋事前科人员……李警官,这事儿我建议您甭操心了,天下的事,是操心不完的。今天太忙,改天我请您喝茶。”说完,电话就挂了。
四
李灵活第二次见到刘幸福、第三次见到王顺利,是在刘幸福的工厂里。李灵活接到了情报预警,有前科人员到辖区某工厂来面试了。到了厂里,李灵活见到了这两位,道:“我们倒是很有缘啊。”
王顺利低着头,对李灵活说:“政府,我是来找工作的,人家老板看了我的身份证后却说不招聘了。”
刘幸福道:“我这里确实不招聘,都没贴招工启事呀,只是见他来了,心想,可以留个联系电话啥的,等哪天接到订单就好通知他。我拿了他的身份证一联网,得知他是一个前科人员。我知道生活不容易,并没有嫌弃他,只是我确实不招聘,这又是半个月过去了,还是没订单,我都愁死了。”
王顺利不信:“既然不招聘,你为何不早说?为何看我的身份证?看完身份证你说不招聘了,这不是耍人吗?”
李灵活看了看刘幸福死气沉沉的车间和垂头丧气的王顺利,说:“顺利,人家确实不招聘,这一点我可以作证。这样吧,你可以继续找工作,刘老板这边我和她说,要是有事做了,一定联系你。”
王顺利叹息一声:“还找什么工作,我这辈子只怕都找不到工作了。”说着,挪着步子,就要往外走。
看着王顺利孤独的身影,李灵活心中一动,叫住了他:“等一下。你还有生活费吗?”
“没有了。”
他掏出了身上的五百块钱现金,说:“你拿去先用吧,好好生活。”
王顺利说:“这怎么行?”
李灵活说:“怎么不行呢,等你以后有钱了,到派出所来还我就好了。”
王顺利接了钱,千恩万谢,走了。
李灵活问刘幸福:“你说等到有订单了,就给王顺利一份工作,这不是开玩笑的吧?”
“怎么是开玩笑呢。人,谁不犯点错误呢?总不能一票就把人家一辈子否决了吧?什么叫改过自新?什么叫重新做人?咱们得给人家重新做人的机会。”
“你可以去做政工干部了。”李灵活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消防问题整改好了吗?”
“没钱,还没动呢。”
李灵活走进车间,果然,一切涛声依旧。
刘幸福道:“领导,你不但能帮前科人员求情找工作,还给他生活费,真是大善人。你就放过我吧,我保证不出安全问题。”
李灵活无力地摆了摆手,沉默了。这个老板要是还接不到订单,只怕很快要彻底破产了,现在整改估计也是白费劲。想到这里,又看在刘幸福愿意给前科人员一份工作的善良份上,心中有了数。
五
李灵活第四次见到王顺利的时候,是在派出所的讯问室。王顺利低着头,哈着腰,活像一个被岁月压弯了脊梁的老人,李灵活问:“姓名?”
答:“王顺利。”
问:“年龄?”
答:“今年三十。”
问:“……”
答:“……”
问:“之前有过犯罪记录吗?”
答:“有。那是去年下半年的事情,我和朋友们在外吃宵夜,正喝着酒,见到一个醉酒男子在调戏一名独自吃夜宵的年轻女子,大家见状,敢怒不敢言,我挺身而出前去劝阻,对方不听,还动手打我。我为了自卫,和对方打了一架,结果我们都受了点伤,都被判了一个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
问:“当时给你办案的是谁?”
答:“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两个民警也是你们派出所的,他们给我作了笔录后,就在一旁跟领导请示工作,他们称那人叫王教。王教说现在是严打期,我们指标还没完成呢,可判可不判,就判吧。”
李灵活想起来了,王教就是他的教导员王为民。这个案子李灵活听同事说过,当时他微微觉得不妥,要判应该判寻衅滋事的男子才是,王顺利是仗义而言挺身而出,没想到也落得这个结果。可王为民说了:“现在警情高发,啥原因?就是违法犯罪成本太低!所以,可判可不判的一定要顶格处罚!否则如何压警情?”王为民叹了一口气,又说:“再说了,我们的指标还没完成,兄弟单位都跑到我们前面去了。话又说回来,他看到人家酒后无德,不会报警吗?充当什么个人英雄主义?如果这个世界需要个人英雄主义,还需要我们警察干什么?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教导员这么一说,大家也就不再说什么,于是给分局法制科提交了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的处理意见。分局警情居高不下,控警情在市局排名比较靠后,也就批了。
李灵活又问:“这次为何犯事?”
答:“找不到工作,心情不好,您借我的五百块钱也花完了,于是准备搞点钱。我寻思着找谁比较好,想到了拒绝我的那个张主管。我盯梢他好几天,知道他住在哪里,趁他上班,到了他家,他老婆在家带孩子,我就问她要点钱。我是随意的,心想,就算她不给钱,我也不伤害他们。她叫我别伤害他们,愿意给钱。谁知道我拿了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报警了,说我是入室抢劫……看来您那五百块钱我是没能力还您了。”
问:“以后还有什么打算?”
答:“这辈子我算是毁了……”
六
李灵活第三次见到刘幸福的时候,还是在刘幸福的工厂,这时已经是大事不好了。车间里起了火,一股一股的烟往外冒。虽然说社消融合,但是有了警情辖区民警还是得去,消防队和街道消安委都来了。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损失不大,也就是烧毁了一些纸皮,未造成更大的损失。
原来,已经停产四个月的小厂突然接到了大订单,绝处逢生的老板刘幸福急吼吼地开工,这一急,忘记了安全。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她没有按照李灵活的要求整改,而李灵活一时心软,没有给她下发正式的整改通知单。
刘幸福的厂被封了,罚款加限期整改。
已经负债累累的刘幸福还指望这些订单赚钱,现在不能生产,嘴角急得起了泡。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李灵活:“李警官,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把我害惨了!”李灵活自顾不暇,丢下一句话,走了。
在教导员的办公室里,王为民问:“李灵活,你怎么搞的?我们派出所刚刚摘掉重点火灾隐患地区的帽子,你倒好,又给我上眼药了。”
王为民称呼民警一般只称呼名字,不喊全名,喊你全名,那表示对你很不满意了。李灵活一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大事不妙。王为民最喜欢说两句话,第一句是“谁给我上眼药,我就给谁戴眼罩”,第二句是“谁抢我的碗,我就砸谁的锅”。还好,第二句话王为民没有说。
责任倒查,李灵活有检查台账,却没有下发整改通知书,算是渎职,行政记过处罚,同时,停职半个月反省。
整天忙得陀螺转的李灵活突然闲了下来,心想,这工作到底该怎么干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