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媒体语境下工业城市形象的跨文化传播

李江月 徐子晨

【摘 要】《南方车站的聚会》是表现工业城市镜像的魔幻现实主义的作者电影，把一座充满烟火气息的市井城市拍出了文艺腔调，精巧运用跨文化语码和戏剧叙事，黑色幽默与“在地化”美学交织，悬念和故事安排精当，代表中国电影远征法国，获得法国媒体与世界评论家的广泛好评。

【关键词】大众传播;文艺美学;城市文化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27-0172-02

《南方车站的聚会》用光影构建一个地图上并不存在的城市——城中村，它并非写实的纪录片，而是表现后工业时代景象的作者电影。烟波浩渺“东方芝加哥”与九龙城寨般的城中村给观众展现了一个不一样的江城，仿佛可以指代地球上任何城市的奇异景观，高楼大厦只是幻影，只出现在开发区的广告牌上。属于边缘人的纸醉金迷的水上乐园取景地竟然是与北京大学未名湖齐名的大学游泳池以及东湖，令人骄傲的大学城被电影中缺了一块的霓虹灯戏仿，变“湖”为“胡”。搭建的外景，刻意藏起繁华，让近代史上真实的喧嚣只存在于糊在旅馆墙上的报纸中，具有年代感，却因为模糊了真实的地理位置，有魔幻般的穿越感，虚拟的城市像一个巨大的马戏团或者动物园。可以说，这部电影的另外一条线索就藏在墙上的报纸里。

该电影的对白为武汉方言，是属于西南官话中的一种，和重庆、四川、南京等地的方言有相似性，有跨文化、跨地域的传播属性。男主角胡歌带着上海口音的蹩脚江城方言，坐实了外来者的身份。女主角桂纶镁带台湾腔的方言使得她的多重身份更复杂和丰富，女二号万茜在片中彰显了演技，她扮演的残障人士引发了广泛的共鸣。

《南方车站的聚会》虽因过于玩弄技巧（黑色电影、德国表现主义、夸张灯光设计）显得有些刻意，但值得品味，把一座烟火气息明显的市井城市拍出了文艺腔调，是欧洲电影思潮和中国传统戏曲的融合，悬念和故事安排恰当，非常精彩。

一、作者电影：工业城市影像

“场景理论”是新芝加哥学派所提出的对“后工业城市”进行研究的一种学术范式。其意义在于：通过对生活娱乐设施与其相关的文化实践测评，较有效地揭示社会空间、生活方式与其深层价值观念是如何提升城市的商业、居住和旅游价值，从而推动城市的转型、发展和升级。该电影成功利用了“场景理论”，构建、解构以及重构了网络时代和后工业时期的城市景象，兼顾布尔迪厄“场域”理论，运用了跨文化传播话语。

影片故事灵感来源于真实的新闻报道，讲述了偷电动车团伙的头目周泽农在重金悬赏下走上逃亡道路，艰难寻求自我救赎的故事。本来他可自首从而争取从宽，但为了把赏金留给分居多年的妻子杨淑俊，和陪泳女刘爱爱接头，希望可以通过妻子的举报、领取赏金来改善家人的生活，在经历一系列背叛后，他打完了手中的子弹，被击毙在污水中。令人意外的是，举报他的边缘人刘爱爱领取赏金后，把钱送给了周泽农的妻子，感人至深。该片获得广泛好评，被誉为2019年的国产最佳影片之一，还代表中国出征一系列国际电影节，取得了跨文化传播领域上的成功。

故事主体发生在一个城中村。该片在戛纳电影节的英译名叫：“The Wild Goose Lake”（野鹅湖），致敬了易卜生戏剧，唤起欧洲观众的共鸣。城中村是一个鱼龙混杂、各为其利的黑色世界。和贾樟柯《江湖儿女》所展示的类似，每个人物都是任何城市都随处可见的那些南来北往的过客。他们的形象有一定文化人类学的身体呈现（embodiment）：有的靠身體强壮谋生，有的靠貌美讨生活，有的靠孔武有力欺凌霸市，有的靠头脑灵活、铤而走险。他们在烂尾楼、宾馆、筒子楼、麻将馆、游乐场、小饭馆中游走，上演着围追、搜捕、猎杀的戏码，还经常伤及无辜。胡歌扮演的逃犯周泽农，面容俊美，脸上还有疤痕，身体虽强壮但又较消瘦，看起来有几分书生气，令人想起他在电视剧《琅琊榜》里饰演的江左梅郎。和廖凡饰演的警察相比，胡歌扮演的形象显得弱小，该设置也较符合剧情逻辑，因他属于过失杀人，如果他肯自首会得到轻判，但他为了妻儿能得到赏金，放弃自首，主动做了亡命之徒，继续倔强地背叛他的同伙绝望对抗着。扮演周妻杨淑俊的演员万茜为适应角色，不得不学了木工，从锯木头到上漆、抛光等整个程序都学了一遍。她的手磨出了水泡，还得忍受锯木头时产生的木屑和油漆味道。这样的训练使她的身体呈现更接近真实。和由作家方方小说改编的电影《万箭穿心》一样，由于故事发生在江城武汉，主演都要认真学习方言。来自上海的胡歌，学起来还是有些难度，他勉强及格的台词无疑在片中呈现了陌生化的美感，把原本粗犷的方言说出了吴侬软语的感觉，有一定黑色幽默效果。该片的灯光设计也有特色，虽然多数场景是夜景，但绚丽多彩的灯光效果给影片增色不少，显示导演深厚的戏剧底蕴。

影评人认为：该片是一部黑色幽默电影。该片的高级感在于类型片的风格呈现，在不显山不露水的细节描写，如泼墨山水，留白中留给观众想象空间。中国电影资料馆的左衡认为：导演刁亦男的电影观念对于当下媒体创作是一种必要而有益的提示，我们对此应有敏感把握，以判断这一现象级影片的价值。文化工业包容的不仅是这部影片的外延，它的内涵还需要在与多种话语的多次对话中得到显现。该片较为充分地展示了工业景象。刘爱爱去寻找周泽农妻子杨淑俊的时候，去了她曾经工作过的棉纺厂，巨大的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她和纺织女工们只好用纸笔来交谈以探访杨的下落，这一场景令人印象深刻，是城市工业图景的展现，也是全媒体语境下对传统纸质媒体的呼唤。

二、奇观化的仪式构建：“在地化”的博物美学

这部电影是让暴力具有仪式感。《南方车站的聚会》中的奇观设计遵循真实的思路，试图以写实的手法来表现，呈现出伯格曼式的现实和梦之间的影像，并通过硬朗的剪辑，尽量让其具有形式美。在媒介融合的今天，这样的创作方式显然借鉴了短视频和MV的创作思路，依靠观众想象去补全故事的其他线索。

和几乎所有经典黑色电影一样，逃犯的悲剧结局似乎早已注定，该影片的魅力在故事之外。影片一开始，一群偷电动车的小偷居然一本正经地在宾馆开会，会开完了还举办偷车比赛，这些仪式都显得有些黑色幽默。当观众以为这是一部轻快喜剧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小偷被工程车削去了头这样的恐怖场面，以及男主角周泽农受伤后倒进了泥坑里的场景（在片尾，这个场景又被重复了一次），如同一篇散文一般具有文学的结构美。影片色调从明快诙谐幽默滑入了欧美黑色电影的轨道。联系到演员胡歌的个人经历，早年曾经历过车祸和毁容，这让他的表演显得真实可信，哪怕是魔幻的剧情也能达到艺术的真实。

导演对中国大众热爱的“广场舞”美学，显然有盎然的欣赏兴趣。他突出了高科技的广场舞鞋：群众在城中村用带LED灯光的艳丽舞鞋踏出时尚的舞步。当逃犯出现，便衣警察从跳舞的群众中脱颖而出，奔赴追逃战场，穿着高亮度舞鞋的警察们像猎人围捕猎物一样追捕黯淡无光的凶犯。令人诧异的是，刚刚逃犯同伙还陶醉地和警察在舞池中共舞，旁边万茜饰演的杨淑俊一脸茫然，而这个共舞的动作象征了他们的共谋。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警察为了抓捕逃犯，已经和周泽农的熟人们提前达成协议，还去周泽农妻子家做了思想工作，告诉她周泽农已经变心，让周妻尽快配合警方工作，刘爱爱也在片尾为了拿赏金上了廖凡扮演的警察的车。影像语言用隐喻和互文的手法诠释了作者的真实意图，既写实又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观众可能认为当时城中村中普通群众是多数，警察是少数，但当一大帮警察冲出来，穿着高亮度的闪光舞鞋，才让人恍然大悟，那个空间里的警察才是多数。因为一个警察的无辜牺牲，让一大群警察同仇敌忾，他们身着便衣潜伏在人群里，等待目标出现，在抓到逃犯时，脚底闪闪发光的灯再次昭示了他们作为正面人物的合法性，让作为“反贼”的周泽农显得更加黯淡无光。

三、结语：跨媒体类型电影集大成者

2019年无疑是影视行业的寒冬，由于游资的大量退出，影视行业从盲目扩张转为重视质量，挤去了泡沫。2020年疫情的突然来袭，让《囧妈》这样的优秀贺岁片不得不转战流媒体。《南方车站的聚会》在跨文化、跨媒体交际中异军突起，它呈现出来的五彩斑斓设计感的黑色，成为象征未来传媒行业春天到来的预告。如《中国电影报》所言，中国电影事业是靠观众掏钱一票一票地刷出來的，《南方车站的聚会》在艺术与票房上的双丰收，鼓舞了所有媒体人继续奋斗，优秀的成绩单令人感动。在短视频和快餐文化风行的融媒体时代，刁亦男作品少而精，用独特的电影语言和戏剧叙事讲中国故事，他是类型电影的集大成者，并结合网络文艺，几乎每次都可以入围欧洲三大电影节：《夜车》入围第60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一种瞩目”竞赛单元;《白日焰火》非常成功;《南方车站的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同装置艺术作品，入围影评人在网络媒体上评出的“华语电影十佳”，历久弥新，值得更多媒体人学习。导演在艺术和技术层面上的双重创新是该片取得跨文化传播领域成功的关键。

参考文献：

[1]刁亦男，李迅，苏洋.南方车站的聚会：复原怪诞现实的审美追求——刁亦男访谈[J].电影艺术，20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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