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壁上的精灵——槭叶铁线莲

○文/ 姝 妤

悬崖峭壁上,一种成簇的野花正在开放, 在岩石的缝隙间顽强地生长着，一点点风化或堆积的土壤，就足够让它将根紧紧扎下。在平日里，它隐藏在苍郁的树木野草之后，低调地掩蔽着自己的身形；而当冰雪初融、万物萧条的早春到来，山间还是一片灰黄色调之时，它们就已经顶着料峭的春寒，在岩壁上展叶开花，成为初春开放的野花之一。人们在欣赏它的美丽的同时，也不禁赞叹它的风骨，它就是槭叶铁线莲。

槭叶铁线莲，小灌木，木质茎看起来生长的非常缓慢，每年也就长一两厘米。叶子五角星，像一枚树槭叶，名字得名也从这而来，叶革质，硬挺油亮，这说明槭叶铁线莲已经进化出耐旱的本领，叶子表皮细胞壁厚，角质层发达，可以减少水分蒸发。槭叶铁线莲的花美丽优雅，它的神奇之处在于它的花其实不是由花瓣组成，而是由花的萼瓣组成，一般为 5～8 片，以白色为主，有时带有粉红色或绿色，在花的成长过程中，会变幻出丰富迷人的花色和形态，就是这些娇嫩华美的萼片，成功吸引昆虫为它们传粉的。植物分类学上把这种花瓣状的花萼称为“萼瓣”。槭叶铁线莲在这样的细节上也都懂得取舍的道理，以便于生命尽可能走得更为久远。每年4月中下旬，花叶子才完全长出，在成功授粉以后，冰清玉洁的花朵铅华渐散，随之发育出和其他铁线莲相差无几的聚合瘦果；每个毛茸茸的子房基部开始膨大，残存的花柱渐渐弯曲内折，最终形成一根根弯弯的长尾巴。和生长于非洲地区的白皮月界果实相仿，这样的长尾巴，也是它们为了确保自己的种子存活下来而采取的生存策略。看似偶然，却是经过了数十万、数百万甚至更加漫长的时间进化而来。

铁线莲属植物多达350余种，且广布于世界各大洲，仅在我国，便有108种。虽说关于铁线莲的记载，可以上溯到成书于距今400多年前的《二如亭群芳谱》，但作者王象晋在书中对于铁线莲的描述，与槭叶铁线莲的性状相去甚远。“铁线莲花叶，俱似西番花心，黑如铁线。”与这样的内容对应的，当是铁线莲属的其他某一品种，而非我们今天所说的槭叶铁线莲。这一点也可通过清光绪年间徐珂的《清椑类钞》“植物铁线莲”相关记述得到证实：“铁线莲，状如灌木而蔓生，以叶柄缠物上升，合九小叶，成一复叶。夏月开紫花或白花，千瓣细狭，开时由外向内，以渐而舒，未到花心辄谢。”而槭叶铁线莲却是三月中旬至四月中旬开花，且为单叶植物，仅这两条，就足以认定史上这些记载与槭叶铁线莲是没有什么关联的。何况槭叶铁线莲也不是通过“叶柄缠物上升”。由此可知，以为我国早在400多年前就有人发现了槭叶铁线莲的观点是经不起推敲的。

在此后的很长一段的岁月里，槭叶铁线莲仍一直默默无闻，直到2008年北京奥运盛会前夕，才在部分花卉爱好者的建议下，成为颁奖典礼用花的备选品种。因为他们认为悬崖峭壁这一生境，与“更高、更快、更强”的奥运精神意蕴契合。槭叶铁线莲由此名声鹊起。但由于槭叶铁线莲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为苛刻，人工繁殖存在相当大的难度，这一方案最终未被采纳。虽未能被选中，所幸槭叶铁线莲就此广为人知，关注它的人随之逐渐增多。我便是其中一员。

由于生长环境的特殊性，欣赏槭叶铁线莲的风姿往往要到人迹罕至之处，经过翻山越岭甚至是攀登绝壁后，才能一睹它们的芳容，令很多人望洋而兴叹，而偶有生长在道路附近的槭叶铁线莲，得以让人们能在近处观赏到，植株不高，一丛丛扎根于石灰岩缝隙里。因长年饱受山风摧残，加之土壤贫瘠，看似枯朽的枝干虬曲而蜿蜒，倒是平添了几分岁月的沧桑。仅在枝头的末梢长出的一两枚五角形叶子，表面晶亮，质感厚实，显然是为了应对缺水环境的进化结果；三四根七八厘米长的花梗将近枝干长度的一半，在枝头顶端飞逸而出，各自擎举着一把小伞；苍劲便是它们的风骨，而清丽的容颜则是它们敢于孤芳自赏的尊严。和大千世界的生命有过这样的交流，产生敬畏，继而滋生出仰慕之情，天经地义。就是因为这样槭叶铁线莲便被花友们视若珍宝。

遗憾的是，随着名声日盛，近年已经出现了盗采槭叶铁线莲的情况，这对它本不算繁茂的种群构成了严重威胁。希望人们能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能对槭叶铁线莲和它脆弱的生长环境给以呵护，这样我们才能长久地在山岩峭壁间，欣赏到这种精灵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