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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需的散文诗(两组)

2020-10-21李需

散文诗世界 2020年1期
关键词:河东草叶散文诗

李需,1963年生,山西芮城人,中共党员,运城市作协副主席,现供职于运城市公安局。作品散见《星星》《绿风》《诗潮》《中国作家》《散文诗》等国内、港澳、国外百余种报刊。入选《中国年度散文诗》《中国百年散文诗》等50余种选本。荣获《祖国杯》《森工杯》《人祖杯》全国散文诗大赛一等奖、天马散文诗奖、《星星诗刊》散文诗奖等多次。已出版散文、散文诗集《拐个弯是村庄》《乡土》《屋顶的月光》等5部。

一条河流的走向   组章

秋天的神性

果实挤出秋天的天空。远远看去,像一位画家不经意间画在画布上的一枝或几枝红苹果。

河流从远方来,又向远方去。所有的水珠都藏着神性,结满星光的秘密,穿起月光的纱裙

被谁用梦一一典藏。

秋天,这充满神谕的结局。让我想起的那人,仍然从秋天,小心翼翼穿过。

他从来都不把天地无限地放大。好像,这个世界一直只是巴掌大的那处地方。

让我总是怀有一种一衣带水般的思念。

万物皆有灵魂。秋天,更是一个充满神性的季节。

常常,我都怀抱着那些抬起头的水珠,久久地把一条大河凝望。

有时,也会随手撕下一片湛蓝的天空

——与秋天一起,让一种更大的包容,深陷其中。

姿态

我在十月的河岸,捡拾太阳遗落的白色珍珠

大鸟的飞翔,夹着晚霞,铺展开去

在层林稍作滞留。然后又被流水带向

——更远的远方

此时,河流之上,谁驾着一叶轻舟

漫漶地喊着:“涨河了,涨河了”

然后,一切皆归于寂寥。

极目处,仍是水流澹澹,一望无际

我在十月的河岸,捡拾那些曾经怀抱过的

——或者从来就不曾遇到过的。

一种最祥和的姿态,就是充满理性地

慢下来,再慢下来。

一笔带过,甚而,从头再来!

素描

用一场雨,素描你的湿润。绿树笼烟,青色的瓦檐笼烟

鸟鸣噙着雨声。

几只灰色的麻雀,落在高处的电线上

梳理着斑驳的羽毛。

用一场月色,素描你的恬谧。谁在半夜起来,看见天空几颗寥落的星辰

那是月色挂在远处的思念。

一个曾经拨开柴门的人。他的身上,是否还披着禾苗的露珠。

用一条流柴禾的河流,素描你的裸露。野野的河沿,男人一丝不挂

他们从一群女人的身边走过,大摇大摆。

然后,再跃进黄河的激流。像一屁股,就坐进了自家的浴盆。

最后,我会再用我不变的爱,素描你沉甸甸的方言。

贴着土地的厚重,裹着一场雪的奔放。

还有,落在山洼洼处的那颗夕阳,一直绕过了几辈辈人的爱恨情仇

却一直也没有绕过,一场雨、一场风、一场农事的预言!

一条河流的走向

一条河流的走向,到底要走向哪里?

就像一个人要蒙恩多少风雨

才会遇见——今生要托付的亲人

一条河流的走向,到底要走向哪里?

就像一滴水无论要经过多少次摔打

才会小心翼翼地遇见——那最初照耀它的星光

一条河流的走向,到底要走向哪里?

让我们一再一再地获得庇护、恩赐

然后,我们总是用远方或更远任性的等待

一条河流的走向,到底要走向哪里?

我只是一滴走向遥远的大海的水滴

我怀抱着故乡的风声,还有,今生今世最美的遇见。

吹不走的风

风不是起于青萍,而是草的根部。

风吹过瓦楞,只留下秋天的夜晚,一小片,可有可无的月色。

或者,风只是吹过河岸,那些更加低微的茅草花,

像吹过偶尔从村子那处池塘漏掉的,一两声清淡的蛙鸣。

我站在那处更加怀旧的果园。

任由吹不走的风,一遍遍掏空,我的身体,和灵魂。

我跪在一处长满蒿草的坟茔前。

似乎想把什么抱紧,却又什么也没抱住。

最后,风仍只是从草的根部起步。

在空旷的大野,还是一个比针尖还小的村子

——扬起一片灰尘,还是另一片更小的灰尘?

清晨的草叶

清晨,我最喜歡,那些草叶,在柔的熹微里,闪闪发亮。

有时,还会有晶莹的露珠,在那些草叶上滚动、滚动。

这时候的时间,多么缓慢。风只是最轻声细语的问候。

草叶与草叶,亲如兄妹。在彼此的坚守里,还相互致意。

我最喜欢的,还有那样的一种秩序。尘世上,万事万物中最卑微的

那些一枚、一枚的草叶。它们在这个清晨,到底要维护什么?

这个清晨,万般寂静。

寂静,仿佛才是最最完美的。

每一叶草叶上滚动的露珠里,都有一颗琥珀一样,圆润的太阳!

历史的凝眸或喟叹   组章

淇河书简

淇河之水澹澹,了然无痕。

如一帧遗风遗俗的画卷,一截历史的残简。

惠风和畅的洒脱,或者风水轮流转的桀骜,最后都会以一种言简意赅的方式,用一弯残阳封存。

沿淇河之滨,我在搜寻一只红狐峨眉婉转的踪迹。而我,一眼看见的,却是水——豪迈的水!

一方水土。

玉洁冰清。

我用一片荷叶,顶起一把锄头的妩媚。

我用星辰日月,装扮人间烟火。

古往今来,多少事?

庶民如蚁,我愿我只是一只跪乳的羔羊。

蚁命如纸,我愿我只是一滴化入纸中的墨水。

秋风入素绢。

淇河的大地,如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妇。飘逸的秀发,顾盼流溢的眼神,裙摆如风。

我看见她那一对丰腴的乳房,如巍峨的山峰。

淇河之水澹澹,了然无痕。

淇河从春秋战国流淌而来,流经了汉文章的俊逸,唐诗宋词的神奇,最后,流出的却是一部煌煌的红楼之梦。

红楼之梦,最后的最后,只凝成了一滴泪。

一滴泪,一颗露。

一露一草木。

人海茫茫,草木葳蕤。

时光雨

大雨落在三千年、五千年之前,

大雨落在五千年、三千年之后,

那个叫“朝歌”或者“鹤壁”的地方,都沉默不语。

一千只、一万只仙鹤在飞,翩翩而舞,

几个、无数个人驰骋于历史的间隙,名噪一时或者一鸣而寂。

而,大雨还在落。

大雨落,幽燕飞。

大雨落,垂千尺。

大雨落在三千年、五千年之前,

大雨落在五千年、三千年之后,

那个叫“朝歌”或者“鹤壁”的地方,都沉默不语。

最后,大雨都会滞留在一户农家的屋檐下,凝成最透明、最晶莹的一滴。

一滴,就够了。

一个孩子站在屋檐下看这时光雨。

透过那滴雨,孩子的眼里,满满的都是,闪闪烁烁的星星!

河东书

我用尧舜禹的光芒,打探一片带着盐渍的白花花的水域。白鸥落处,是蒹葭。

我用唐朝一首诗歌的高度,触摸“鲤鱼跳龙门”的优美和洒脱。古渡口岸,夕阳红。

一个女人在养蚕,扯一片霞光如锦绣。

一个男人在耕田,卷一片苍茫绘春秋。

大路朝天的河东。

屋檐滴水的河东。

扯一缕棉絮,就可温柔甜润的河东!

托一捧麦芒,就可春来燕语的河东!

其实,古老,就是怀素般的践行。

其实,文明,就是一滴墨的渗透。

让风吹,风把风吹成一个人飘起的衣衫。

让花开,花把花开成一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每一个日子的正面和反面,都印制着日月星辰的精美图案。

每一个节令和节日都是生活的一种图腾。

门楣生辉的河东!

皇天后土的河东!

我在河东的一方水土里怀梦。梦也涟漪,梦也彳亍。

我在河东的一个秋天里打着我的背囊。背囊里装着的却是秋虫唧唧,一脉秋色。

谁,在喊山?山静默。

谁,在侧耳聆听?水咆哮。

在河东,一棵古老的柿树,都是一种神谕。

在河东,一座年久日长的土窑洞,都暗藏着不可言喻的玄机。

用方言和民谚缠绵的河东!

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河东!

用一条河流的方式,河东,在這里一转弯,就转了五千年。

用一座山的等待,河东,在这里一侧身,就侧过了逶迤的时光。

《伐檀》者在岁月深处。

写诗的人在时间之外!

曾经

曾经,岁月是一棵树。阳光闪闪烁烁,一鸟轻盈。

曾经,岁月是一首诗。河流、炊烟,还有披着蓑衣回家的那个男人。

曾经,岁月是一张发白的纸。

曾经,岁月是一幅陈旧的老照片。

曾经,朝歌啊,花团锦簇。一个女人舞翩跹。

曾经,朝歌啊,让一个男人利欲熏心,无畏无惧。

曾经,朝歌的壁上,只立着一只鹤。一鹤独立。

曾经,朝歌之淇河,墨一样静。流水去也,不回头。

曾经,一个童年站在秋天淇河的一棵柿树下。

曾经,一个少年眼巴巴看着他的父亲冒雨归来,回家。

曾经,一个人的眼里只剩下了白茫茫的水。大地真干净。

曾经,一幅泛黄的旧照片,就是一个人的一生!

河的距离

一条河与另一条河的距离,很近,也很远。

我用历史的溯源打量着一条河,也打量着另一条河。

河之水淼淼,河之水静默。

这条河留下的是许诺。

那条河留下的同样是许诺。

一条河没有对另一条河兼顾的理由。

另一条河也没有对那条河存在的质疑。

但它们都有一种不可捉摸的内敛,或暗藏在时间深处的秘密。

曾经,多少人用日子在水里讨生活。

曾经,多少人用岁月把水一瓢一瓢地舀走,却又一瓢一瓢地退回到原来的地方。

一条河可以远到让另一条河看不到的位置。但,一条河绝对无法远到让一个人看不到的位置。

一个人站在这条河边。

一个人站在那条河畔。

同样怀揣着梦想的一个人。

同样立于天地间的一个人。

同样面对一条河。

同样也面对另一条河!

蓝的概念

给你蓝,最初的端庄和朴素。

给你蓝,在时光混沌里还没有丧失殆尽的那片霞光。

蓝用蓝的信仰,笼罩着历史和我们的目光。

蓝,让一条河流极端地舒畅或一脉相承。

我在一种过往里打捞一条蓝手帕。

我在一种理由里找寻那些理所当然的存在。

河的流水很静。一种秩序比静还静。静,像变了再变却又似乎一成不变的河的岸。

谁在与河对饮?

梧桐雨在落,一片片叶子都绿成了一只只绿眼睛、紫眼睛、蓝眼睛。

没有风。

岁月里的凄风和苦雨都砌成了墙。

父亲也被砌成了墙!

而,蓝还无限地蓝着。像炊烟。像生活里那一方蓝蓝的蓝手帕。

我在一条叫淇河的河边散步。

我看不见大海。

大海在历史或者时间之外的更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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