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玫瑰

摘要：霞姐出生在“花柳繁华地”的湖北省黄梅县。她不仅天生貌美，而且生性好学。为了去《湖北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求学，她绝食、躲藏、逃离。与父母不断的周旋，终于取得父母的谅解。有了经济支撑，霞姐不仅在学业上起飞，同时，霞姐的恋情也伴随着她美好的青春脚步奏出花样的乐章。年近百岁的霞姐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2020年又经历新冠肺炎大事件。霞姐感慨万千：只有共产党和新中国才会把百岁老人的生命与新生儿的生命看的同样宝贵！

关键词：湖北省;霞姐;求学;百年经历

《湖北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教学楼的拐角处，蹲着一个呕吐满地黄水的女生，一男生路过：“耶，怀毛毛啦”，那男生的话还没落音，吐黄水的女生边吐边抬头怒目而视：“怀了你的祖宗！”，那男生吓的退避三舍。女生的闺蜜一边扶着她一边告诉男生，是饿成这个样子的，胃饿坏了吐酸水。吐黄水的女生青春时代从17岁算起距今已有80年了。这女生便是黄梅县陈家的大小姐陈滟霞，昵称——霞姐。黄梅县地處湖北省的东南部，有平原和湖泊的养育，那宫门献鱼、国库放粮的济世苍生之举，黄梅县一定是大手笔。

霞姐不仅出生在这么一个“花柳繁华地”，而且父亲继承祖业开布行，母亲是金银珠宝作嫁妆。遇到荒年，陈家还会施舍四方邻家。只有兄妹俩，全家四口人的生活画面是典型的“温柔富贵乡。”，那锦衣玉食的霞姐怎么会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呢？

那就得追问父母亲。首先把霞姐滋养成《黄梅县一中》一枝花，使霞姐出落的像《红楼梦》里曹雪芹笔下的：“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这“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天生丽质还不是父母的基因！别说眉梢眼角藏着美，单凭天然的卷发就特别靓丽打眼。中学毕业后，远近乡绅的富贵子弟托媒提亲的络绎不绝，霞姐为这事烦恼无比。花季少女的霞姐本应情窦初开，但霞姐偏偏要考学。考学这件事父母坚决不同意！父母不同意的理由很充分：“一妳已经读了十年书。二妳哥脑子不健全。妳远离父母有风险，若在外面受欺负，谁来保护妳？”，而霞姐哪是省油的灯啊。

去武汉考试的日期一天一天逼近，父母就是不松口。临考前的第10天上午，霞姐跟父母打了招呼，去找晓燕玩。晓燕就是前面说的闺蜜。暮夜降临，霞姐还未归。等到了晚上九点，霞姐的父亲去了趟晓燕家。晓燕的父亲告诉，晓燕半个月就前去了武汉。这下霞姐的父亲慌了。回到家里张罗着灯笼锣鼓队，分四路人马，朝黄梅县城的四个方向：“哐啷，哐啷，找人哪！哐啷，哐啷……”这四方人马惊动了黄梅县城的每一家。下半夜时辰了，还没有霞姐的下落，母亲急的手脚冰凉，父亲急的两手发麻。城里的犄角旮旯已找遍了，只能去城外看看。有人提议分头去城外《四祖寺》、《五祖寺》看看。父亲摇摇头：“她不会躲在寺庙里，拜佛不打坐的香客，斋饭也不好混吃。还是去柳林乡看看……”。黄梅县柳林乡距离黄梅县城大约30公里，步行大概要4个多小时。柳林乡地理位置处在大别山的余脉，柳林乡的面貌是中间村落，四面环山。是黄梅县抗日战争时期的根据地。1939年6月日寇疯狂轰炸黄梅县城，据说日寇把黄梅县城当安徽省府炸了而狂欢。当时国民党县政府为了保护《黄梅县一中》学生的生命安全和课程的进度，提前集体迁校到黄梅县柳林乡。没有日寇飞机的轰炸声，学生就在柳林乡老百姓家里上课，听到飞机在低空咆哮，各年级的师生们就分散冲到四面山洞里躲避，经常发生跑在后面来不及躲进山洞的老师和学生被炸的血肉横飞。霞姐哥哥的教室离山洞较远，班上学生炸死炸伤的最多，哥哥虽然留下了一条性命，但是脑子确被炸坏了。因战争残酷霞姐还被迫停课两年多。要问霞姐这一生最恨什么人？不用问一定是日本鬼子！……抗日战争结束没几年，山洞还有八成新呢？有的山洞里还有抗战时期留下的桌子和简易床。知女莫如父啊，果然就在这里找到了霞姐。回到家里父母并未妥协，霞姐未雨绸缪。一星期后霞姐背着求学的全部家当，天蒙蒙亮留了张便条桌上：“我去武汉了。父母多保重！”。霞姐读书成绩向来优秀，轻松地考进了女子师范。霞姐的父亲也胜券在握：考学考上了也不管用，饥肠辘辘就要打道回府。可朋友如金哪！泰戈尔说过：“在哪里找到了朋友，就可以在哪里重生”。霞姐与闺蜜晓燕的友谊用司马迁的话来评价：“士为知己者死。”都不为过。晓燕的堂哥在抗日战争结束后的当年去了国民党部队，因家里突发了情况，第二年回黄梅县打理家里的药店。因把大单的药品私下卖给了共产党，犯了通共死罪。一日，黄梅县城郊外的刑场上气氛肃杀，晓燕生性胆小，托霞姐代自己去看堂哥最后一眼。霞姐回来告诉晓燕，6个罪犯由6个荷枪实弹、冷面无情的操枪手“砰砰”6枪，算是都给了一个全尸。其实霞姐见血就晕，哪里敢看，是为了朋友只好麻着胆子去看。她俩的友谊就是亚里士多德说的：“真正的朋友，是一个灵魂孕育在两个躯体里”。在一女师，晓燕喜欢巴金的《家》《春》《秋》，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等等热门小说，买回来都让霞姐先看。每个月家里寄来的伙食费会补贴给一些霞姐。霞姐长的1米66的高个，比晓燕高出了一个头，胃也大一圈，靠变卖带出来的金银首饰又省着点儿花。那不就上演了上面吐黄水的一幕……晨起暮归秋去寒来，少年意气初衷未改。学校放寒假，晓燕已回家了。霞姐的妈妈去晓燕家打听霞姐的情况，晓燕说霞姐没有路费。如果严父能肩挑日月，那么慈母也能手转乾坤。次日，霞姐的父亲去邮局寄了大把的路费。阳光总在风雨后。有了经济支撑的霞姐，开启了自己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美好时代。在一女师，霞姐除了有条不紊地安排好自己的功课外，积极参加学校的诗社、歌唱、舞蹈、演讲等各项活动。霞姐，唇红眉黛身材高挑，容貌丰美品格端方。一女师是1906年由前清举人李文藻创办的女子学堂，后由湖广总督张之洞改为官办女子师范。即使是清一色的女同学，霞姐神彩飞扬，让人见之难忘。太不乏“暗送金钗代红媒”的。更有甚者来一女师还书，偶遇霞姐吐黄水的那男生，正如王菲唱的歌词《传奇》：“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忘掉你的容颜。”，那男生叫晓斌。晓斌隔三岔五送情书，但霞姐封封不留情。最后晓斌不抱希望嘲讽她：“千锤百炼一根筋，心是钢铸比铁硬。一横一竖不成影，尼姑进庙不嫁人。”，霞姐给他怼回去：“千言万语枉费心，柿子满树耀眼睛。一颠一倒一个音，八戒抱恨咒唐僧。”，霞姐已习惯了周边学校的男生投送橄榄枝。但霞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霞姐处理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一副不嫁的节奏。霞姐还没想好，虽然个人问题慎重，但也有半颗心在漂浮……

民国首府南京有个人名叫潘柏滋，是黄梅县一中的高材生，比霞姐高两届。“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潘柏滋在霞姐这里投入了三年的感情，霞姐永远是淡然无谓的反应：“给我时间考虑……”，潘柏滋见霞姐仍然优柔寡断，刺激一番：“妳年龄也不小了，还这么孤芳自赏，再作俏下去，妳就是我大学第二个杨婧教授，孤独终老！”。霞姐24岁确实不小了。听了潘柏滋这一番话，额头上冒虚汗，女人胆儿就是经不起吓唬。从此芳心被潘柏滋套牢。论说比潘柏滋条件好的不是没有，霞姐之所以婚恋大事在潘柏滋这里就范，也有朴素的理由：潘柏滋父亲在黄梅县开的是米行，潘柏滋13岁母亲病亡。第二年父亲续弦，潘柏滋一时感情上难以接纳，而且形式上搞怪，迎亲的那天搞“披麻戴孝”的恶作剧，让继母伤心地哭了一整天。当然日后母子关系还挺融洽。但世事无常啊，三年后父亲病故。18岁的姐姐已嫁了人家，15岁的妹妹也去了准婆家。继母也改嫁了。自己了无牵挂。本来米行是很好的谋生之道，完全可以过着“田园夫妻日日亲”，“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康生活，但潘柏滋关了米行，离开了黄梅县。家里剩余的财产，勉强支撑自己在武汉完成了高中学业，再想升学，支付宝已经没有了余额。但心怀梦想的潘柏滋不会向命运低头。他找最苦最赚钱的活儿干，攒足了学费就去投考，一年后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国立中央大学》（南京大学的前身）的财经专业。霞姐看重的是潘柏滋16岁以后没有依靠，自力更生造前程这一点，觉得个人奋斗的精神非常难得。看来颜值低不碍事，符合白富美的价值观那就是资本，有了资本的潘柏滋便把美人拿下了。从此，鸿雁传书……

霞姐在一女师也是风生水起。霞姐的学校政治教本大部分来自于《新青年》，董必武、陈潭秋等人都在一女师当过教师，所以学校培养了大批的进步青年。霞姐女师毕业后并没有直接走向社会，而是协助学校的各项组织活动。1949年人民解放军战领南京。同一年霞姐被派到《抗日军政大学第九分校》去学习，途经江西省九江市。九江市与黄梅县隔江相望，交通便利。而同一天潘柏滋从广州急速北上九江城，两人在九江城的黄梅县老乡家里不期而遇。简直是神预约啊！“我以为妳在黄梅县，准备去接妳过去完婚，杜致礼都给我们写好了证婚词……”两人都在沉思……选择是多么艰难、多么痛苦啊！沉思了一夜，潘柏滋去邮局电报给上级：“潘柏滋系杜将军部下，愿随投诚起义部队留粤”。潘柏滋之所以选择南下广州，是因为投诚过来的上级和部下都留在广州，有较好的人脉关系。可霞姐寸步不让。霞姐不同意去广州：“不行奈，广州离黄梅县太远了。你父母不在，了无牵挂。可我父母老了身体不好，哥哥残疾，三个侄儿都很小，靠我嫂子一个人支撑一个家。我俩就留在九江吧。九江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最最关键的是如果黄梅县有事，我可以搭粪船过江……”。潘柏滋辞别了广州的工作。哎，喜欢一个人，放弃一座城……

建国初期，新中国各部门急需用人。霞姐学师范的自然做了老师，潘柏滋懂财经，因精通英德俄三国语言，供职九江市外贸局，两年后刚满30岁就提升为外贸局正局长，享受的待遇是正处级，从此春风得意……

1968年知青下放，“五.七”大军下放。霞姐携三个儿女下放到九江地区修水县山旮旯里。17岁的老大下放到离九江城不远的赤湖农场。老二16岁也是下放的年龄，跟着村民修水库。老三、老四刚小学毕业，修水山里的老师用本地话讲课。兄妹俩人背着书包进门就哭：“唔，唔，唔，老师上课讲修水话，一句都听不懂，……”这种情况下，霞姐就更累了，白天工作，晚上给两人辅导功课。到了山旮旯里过的是与村民一样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上山砍柴，下水摸鱼。虽说冷暖自知悲喜自渡，但有人的地方必有人情。修水山里人，民風纯朴感情纯真，对待霞姐一家就像对待“荣归故里”的亲人。后来霞姐一家回到了九江城。但霞姐一家从未忘记修水的情！

…………

2014年的一个秋日上午，有一老者来霞姐家里自报家门：“我是妳同学的同学，也可以说我们两个是冤家。”“啊，我不认得你耶，我虽然90岁了，但我脑子没有糊涂。”“记得我骂你是尼姑，你骂我是猪八戒啵？”“哦，你是晓斌哪，啧，啧，啧，我们都老得不像样子。你刚进门我发现你脚拐的好厉害呢？”，“是哎，感谢当年不嫁之恩，你若嫁了我就惨了。文革期间，除了我家里地主成份以外，我因为看了《史记.项羽本纪》有感而发，在《江汉风云》上登了一首诗，有人钻我的空子，说我影射毛泽东，把我往死里整，脚也致残了。”

……

此时无声胜有声！

沉默良久，霞姐缓过神微笑道：“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80年代落实国家政策，潘柏滋也得到了平反。晓斌，不管怎么说国家还是不错，恢复了你《江汉风云》的总编职务。”……晓斌说：“是哟，我在总编的位置上干到退休，退休工资还不少呢。这还得感谢共产党……，晓燕现在过的好吧？”，“晓燕在郑州过的好，她88岁了还跟做学生一样关心明星，老追星族……”

……

夕阳西下，霞姐送晓斌乘坐5路车去火车站，晓斌按计划去南昌看望自己的老同学，霞姐送同学上了5路车，久久凝视着5路车的背影，心里默默地向自己美好的青春年华致一个隆重的礼赞……

……

如今97岁高龄的霞姐自从武汉新冠疫情战斗以来，每天守候在电视机前老泪纵横，好像遥远的亲人病了，自己老了又不能尽力。当看到比自己还年长的103、108岁兄弟姐妹感染新冠病毒，被舍身忘死的医生护士们治好！霞姐感慨万千：只有共产党和新中国才会把百岁老人的生命与新生儿的生命看得同样宝贵！

2020年4月16日

作者简介：张广萍（1956.8-）女，籍贯：湖北，学历：大专，职称：中学高级教师，单位：江西省九江市金安高级中学。在《江西教育》杂志上发表过《培养学生合作探索的意识》，在《散文百家》（新语文活页）杂志上发表过《生命礼物》、《烟花女子和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