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寻常的假期（连载二）

·编者的话·

《不寻常的假期》是由儿童文学作家王海滨创作的中篇小说。故事讲述了小主人公冬冬在马戏团里参加实践活动时，与一只向往自由的秃毛鹦鹉找到了共鸣。为了让鹦鹉回归大自然，冬冬历尽千辛万苦将鹦鹉带到了乡下爷爷家。最终，冬冬的做法也让他的父母明白了给孩子快乐自由的童年有多么重要。

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让我们不禁去思考，如今假期排满课外班的孩子们真的快乐吗？他们会不会像秃了毛的鹦鹉那样向往自由与快乐？小读者们可以在故事中寻得答案。本刊特连载以飨读者。

4

回家吃饭的时候，冬冬很认真地问妈妈：“妈妈，人什么时候会掉头发呢？”妈妈听了一愣神，看了一眼冬冬的头发，然后下意识地又斜睨了一眼爸爸——爸爸的头发已经有些稀疏了，就说：“人老的时候就会掉头发，不过，有些人是遗传。”爸爸适时插话说：“人在休息不好、营养不良的时候也会掉头发。”妈妈又问冬冬：“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呢？”冬冬急忙掩饰说：“随便问问！”然后便埋头吃起饭来。

第二天下午，冬冬来到马戏团，又悄悄问红鼻子阿姨：“英英是不是很老了？”

红鼻子阿姨马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鹦鹉可以说是鸟类中最长寿的，一般能活到六十岁呢！英英才四岁，还是孩子呢，老什么老啊？”

原来它才四岁啊！这么年轻为什么会掉毛呢？

容不得冬冬多想，一天一场的节目表演开始了。冬冬这次没有挤在台下和众多小朋友们观看表演，而是端着一小碗高粱轻手轻脚地来到角落里，站到了英英面前。英英似乎早已经察觉，不等靠近，就发出一声厉叫，然后缩着脖子掉转身子，把光秃秃的屁股对着冬冬。

冬冬又转过去，轻声呼唤英英的名字，耐心地喊了好几声。可英英根本不理会，继续闭着眼睛。冬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抚摸一下英英的脑袋，以表示友好。可还没等手靠近，英英就猛地睁开眼，又发出一声厉叫，吓得冬冬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冬冬急忙解释道：“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秃鹦鹉英英用说不出是厌恶还是愤怒的眼神瞪了一眼冬冬，准备再次转身。冬冬急忙把高粱端到英英面前，英英斜睨了高粱一眼，没有再尖叫，却又把眼睛闭上了。

冬冬好声好气地说：“我知道你叫英英，我叫冬冬，我们交个朋友好不好？你要是真的讨厌我呢，就继续闭着眼睛，要不是很讨厌我呢，就睁开眼把这些高粱吃掉。我打听过了，营养不良不利于羽毛生长的……”

秃鹦鹉英英似乎听懂了冬冬的话，先是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接着又慢慢伸长了脖子，叼了一粒高粱，然后马上抬头警觉地观察了一下冬冬的反应，见冬冬笑意融融毫无恶意，这才放心地埋头吃起来。

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人和颜悦色地和秃鹦鹉英英说话了。窦爷爷每次瞅见它，就大声叹气，不停地摇头;蓝奶奶每次走过它身边总是横眉冷眼地厉声呵斥：“自己娇气没有好下场的！养一只不会表演的鹦鹉有什么用？还不如送到公园外面去呢！”

蓝奶奶说的“公园外”是指一家动物屠宰场。每天，都有好多小货车拉着收拾干净的猪啊、羊啊、鸡啊、鸭啊呼啸而去。

蓝奶奶声调高昂，还夹带着愤怒，这语调让英英听着很不舒服，所以它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蓝奶奶。

现在，冬冬的笑脸和话语让英英感到了热情和温暖。它相信冬冬的笑容和话语是真诚的，但是，自己光秃秃的形象太难为情了。所以高粱一吃完，英英又立刻转过身去，把头深深地藏在了翅膀底下，任冬冬再怎么叫也不肯露出头来了。

冬冬察觉到了英英的羞愧，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到了演播大厅。舞台上，那几只金刚鹦鹉正在表演叼钱的游戏。它们伸展着美丽硕大的翅膀，穿行在观众席和舞台之间，准确无误地把一张张十元钞票从观众手中叼回到舞台中央，博得了一陣阵叫好声。以往，站在观众席后的冬冬叫喊声最响亮，但今天，他没有一点儿兴致，心里一直琢磨怎么能够帮助可怜的英英，他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实践活动。

这天晚上，冬冬去外公外婆家吃饭。外婆特意做了他最爱吃的可乐鸡翅，吃完了两个美味鸡翅，他又想起英英来，就又问老两口同样的问题：“外公外婆，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掉头发？”

外公外婆的回答和妈妈一样，冬冬不太满意，就让他们再想想还会有什么其他原因。宝贝孙子的问题，外婆很重视，故作严肃地让外公好好考虑，因为外公是内科医生，应该知道。

外公端着饭碗思考着，说：“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掉头发，例如，抑郁的人就爱掉头发。”

冬冬马上放下手中的鸡翅，问什么叫抑郁。外婆赶紧说：“冬冬一定不会抑郁的，放心吧！没人疼、没人爱的人才会抑郁，我们冬冬有这么多人爱，不会抑郁的。”

冬冬根本不听这些，鸡翅也不吃了，抱着外公的胳膊，让他说到底什么是抑郁。外公只好把抑郁的原因、表现、后果等给冬冬详细讲解了一番。讲完了，外公试探性地问冬冬：“是你同学掉头发了吗？这么小不会吧？”

冬冬并未回答外公，他暗自小声嘟囔：“英英一定是抑郁了。”

5

冬冬把英英患了抑郁症的结论首先告诉了高个子阿姨。她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刚刚涂好的粉扑簌簌落下一层：“真是童言无忌，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鸟会抑郁，可笑死我了，哈哈……”

高个子阿姨的大笑让冬冬很郁闷，他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接着，冬冬又去找红鼻子阿姨，信誓旦旦地说出了英英的状况。红鼻子阿姨一边听，一边不停地点头。等冬冬讲完了，她便详细地说起了英英的过往：

一年前，英英刚被买来的时候光彩照人：红蓝相间的羽毛油光放亮，眼睛炯炯有神，黄澄澄的爪子粗壮有力;一双翅膀打开后气势磅礴，不用表演，出场一亮相就掌声雷动;最关键的是它聪明伶俐，表演指令说一遍就铭记在心，从不失误，一度是马戏团里的首席明星演员。

有一天，英英正在表演叼钱的游戏。观众们有的把十块钱放在头顶上，有的用手指夹着高高举起来。英英潇洒地来回飞翔着，把钱叼给舞台上的红鼻子阿姨。每一场，红鼻子阿姨的荷包都是鼓鼓的。有的观众会拿出五块钱或者一块钱，但这些英英是绝对不会去叼的，它只叼十元钞。

有个观众看见英英飞过来，就故意把十元钞扔向了空中。十元钞被风一吹，落在了演播大厅最高处的窗台上，英英追过去也飞落在窗台上。就在它叼起十元钞准备飞下去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窗外有一群大雁，它们正排着人字形的队伍，啾啾鸣叫着，迎着夕阳展翅远去，落日给它们的翅膀镀上了一层金边……英英看呆了，如果不是红鼻子阿姨紧急地吹响了口哨，它都忘记了飞回舞台。

从那天开始，英英就不再好好表演节目了，它时不时不顾口令飞落到窗台上，引颈望外，出神发呆。而且，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后来干脆拒绝表演，只是仰头遥望天空。大家伙儿轮番做了各种努力，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只好听之任之。

说到这儿，红鼻子阿姨说：“我看这只鸟是真的抑郁了，你能想象出它抑郁的原因吗？”

冬冬使劲摇头，他真的不知道。

“因为它看到了大雁自由地飞翔，所以它向往天空，向往自由。”阿姨总结道。

“限制自由就能让它抑郁吗？那自由是什么呢？”

冬冬的问话让红鼻子阿姨不知如何回答了，思考了片刻，红鼻子阿姨大声说：“自由就是想吃巧克力豆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吃，没有人在旁边约束你，说吃了会长胖的话……”

这回答让冬冬觉得好笑，但是他没笑，因为他突然琢磨出了什么是自由。他大声地说：“那，我们就给英英自由不好吗？”

红鼻子阿姨急忙伸手捂住了冬冬的嘴巴：“咱可不能给英英自由，不是不能，是不允许给！英英不是你的、我的，也不算是窦爷爷的，是市旅游局提供专项资金买来的。你说放就给放了，我怎么跟窦爷爷交代呢？窦爷爷又怎么和领导交代呢？你真是小孩子，说话不过脑子！”

蓝奶奶抱着几本账簿恰好经过门外，听到了只言片语，马上探进头来，皱着眉头说道：“谁说放啊？放了这只鹦鹉，你喝西北风去吗？我看谁敢放！”蓝奶奶的口头语就是喝西北风去！

说完，蓝奶奶缩回脑袋，迈着大步像头生气的老黄牛一样吭哧吭哧地走过去了。吓得红鼻子阿姨一吐舌头，像做了错事一样迈着小碎步追蓝奶奶去了：“您听我解释啊，不是说放……”

冬冬被独自留在了休息室里，他气恼地小声嘟囔了一句：“难道就这么看着英英喝西北风吗？”

他嘟嘟囔囔地走出红鼻子阿姨的休息室，又走到英英身边，轻声地说：“英英，我理解你。你要相信我，我想和你做好朋友。我也是被限制了自由，我想去乡下爷爷奶奶家，可爸爸妈妈就是不同意，哎！”

英英似乎听懂了，它慢慢地伸出头来，看着冬冬。冬冬伸手摸了摸它光秃秃的脖子和头，小声地安慰说：“外公说，治疗抑郁症最好的方法是和患者交流，让它的情绪得到缓解。以后，我每天都过来和你说话，等到开学，我还会把你的故事说给全班同学，我带他们一起来陪你说话……”

冬冬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陪英英说话。但是，英英的状况却一点儿不见好转，冬冬既难过又失望，抱着膀子站在英英面前：“英英，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英英似乎听懂了，慢慢地把头向窗户伸去。

一开始，冬冬还没反应过来。

英英把脖子伸得更长了，望着窗外的藍天，两只大眼睛闪烁出了从没有过的光彩。

冬冬一下子想起红鼻子阿姨说过的话：“英英是向往自由啊！”

自己真是笨啊！

治愈英英抑郁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它回到蓝天啊！

6

接下的四五天，冬冬都没有睡好觉。

怎么办呢？该不该做这样一件事给英英自由呢？

具体实施的话，又该怎么做呢？

如果真的成功了，窦爷爷会不会举报到学校呢？学校会不会因此开除自己呢？自己会不会因此成为坏孩子呢？

……

这些疑虑像一团乱麻搅动着冬冬的心，让他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每天晚上，冬冬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一会儿是不知道该如何办的焦虑，一会儿又是幻想成功后的兴奋;拯救方案一个又一个地被想出来，随即又一个接一个地被自我否定……睡不着觉，就不停地在卧室和客厅间进进出出。

这天晚上，当他第四次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妈妈叫住他，问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冬冬摇摇头。妈妈侧着脸观察冬冬的表情，又问道：“是补习班压力大吗？是看到其他小朋友都在玩心里着急吗？还是对我们给你做的暑假安排不满意？”

冬冬没回答，一溜烟跑进自己房间，关上了房门，把自己重新放倒在床上。很快，妈妈敲门走进来，坐在床边耐心地说道：“你一定要理解爸爸妈妈，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冬冬在心里说，对我好就是要限制我的自由吗？他嘟着嘴不想再听妈妈唠叨，就下床把妈妈推出了房间。他靠在门后，握紧了小拳头，心想：明天就去兰心马戏团实施拯救英英的计划！

7

上午的文化课补习班是从八点半上到十一点半。上了两天课，冬冬说受不了老师那难听的声音，不想再去。妈妈还没开口，爸爸马上把脸一沉说：“又不是让你去听老师声音好坏的，咱是去学习的！”

妈妈急忙做补充：“你的同学们现在都在上预科，不先学习一下，开学后一定跟不上，那样你就成不了三好学生。你不一直是三好学生吗？你是不愿意当三好学生了吗？我知道这个老师声音不好听，但是他有教学经验，有真才实学，咱为了自己学好，也得去，我相信你明白这个道理……”

冬冬愿意当三好学生！所以，他必须去上补习课。

上完课回到家，冬冬吃完午饭，午休半小时，就去兰心马戏团帮忙。马戏团离家很近，不用接送。

马戏团下午的演出五点半结束，冬冬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后工作，就可以回家了，通常到家时间是六点左右。

但今天已经七点了，冬冬还没回来。饭菜早就准备好，妈妈打电话给窦爷爷，得知冬冬早就走了。

妈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急忙逐一打电话询问。没有去外公外婆家;没有去同学家;没有去老师家。那会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