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山甲升为“ 国一”和退出《 国家药典》 背后的博弈与思考——以中国绿发会穿山甲工作组为例

■文 / 王静 张思远 周晋峰 王玉巍

由穿山甲保护所引发的一系列变化和热议，正在逐步改变着人们的传统观念，在这一过程中，以生态文明为核心，保护野生动物的一系列思维方式、行为准则正在给各方面带来密切影响，虽然仍有各种困难，但不断向好的改变已然发生。

“双喜临门”，但还不能有丝毫松懈

2020年6月初，穿山甲先是被调整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随后又被从 《中国药典》中移除，一时间，穿山甲风头强劲。

“2020年可以说是穿山甲的生死之年，是因为现在已经到了穿山甲种群生死存亡的时候，如果全球的穿山甲走私、盗猎继续加剧，那么这个物种将彻底灭绝。”中国绿发会秘书长周晋峰说。

中国绿发会推进穿山甲保护工作的一个重要切入点，是人们对穿山甲药用和食用功效的认识误区。

2019年，中国绿发会穿山甲工作组根据穿山甲走私和非法贸易情况的盘点数据，将工作重点放在为穿山甲“正名”之上——通过各种途径、各种方式告诉公众：以往人们对穿山甲有特殊食疗效果、药用效果的相关认识是错误的，穿山甲肉不仅没有任何食补价值，反而因为来源于野外，属于野生动物，没有经过任何检验检疫程序，很可能携带细菌或病毒，贸然食用，非常危险。

最难的还是劝说社会各界改变对穿山甲药用的认知。穿山甲鳞片可以入药，在中国有传统医书记载。但中国绿发会穿山甲工作组始终呼吁大家正视一个重要事实：穿山甲鳞片有毒，在传统中药中属于下品药，要慎用。此外，中医对药材的选取有很严格的地域和时令要求。在目前中国本土的穿山甲几近灭绝的情况下，实际用来入药的穿山甲鳞片大多来自国际走私，这与中医药理已经严重相悖。

2019年2月，中国绿发会穿山甲工作组曾拜访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并介绍了穿山甲的濒危状况，希望能够联合推动穿山甲保护，停止穿山甲鳞片继续药用。2020年就收到了穿山甲从药典中被移除的好消息。

《中国药典》是国内最权威的药用标准，共分为四部，其中一部收载的是药材和饮片，植物油脂和提取物、成方制剂和单位制剂等。能被药典收载是一种荣耀，说明该药更好、更安全；被药典除名，说明该药在某些方面有问题，将穿山甲除名的原因，是根据2020年版药典的编审大纲要求：野生资源枯竭的品种从药典中退出或不再增加收入本版药典。

如果细究一下，移除药典，代表着穿山甲不再作为药典推荐药品，但继续打击穿山甲走私和非法贸易、杜绝黑市交易的工作，依然不容懈怠。

穿山甲升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也是如此。随着穿山甲保护等级的提升，对于非法行为的有关刑罚，最高人民法院应该调整量刑情节标准，例如对涉及非法猎捕、交易穿山甲行为“情节严重”“情节特别严重”的判罚标准，也应该参照其他一级保护动物的标准进行调整；希望国家相关机构尽快出台穿山甲保护条例，保护等级的提升所带来的变化应该是一系列的。

与穿山甲休戚相关的三个年份

2015年，联合国千年计划递交答卷之年，许多国家都没有完成的7B项“降低生物多样性丧失的速度”任务被凸显出来。同样是在这一年，作为专业生物多样性保护公益组织，中国绿发会成立穿山甲工作组，联合国际知名穿山甲保护机构共同开展穿山甲保护工作。而当时中国社会各界对生物多样性和穿山甲保护并没有像今天这样较为普遍地接受和了解，很多人并不知道穿山甲的生活习性，也不了解它的濒危状况。

穿山甲被普通公众广为知晓，可以说是开始于一种以生命为代价的惨烈方式——食物。近些年，不断出现的“穿山甲大爷”“穿山甲公子”“穿山甲公主”，在网上晒出在国内外吃穿山甲的照片，以此炫耀，似乎吃穿山甲成了一种地位和身份的象征。中国绿发会穿山甲工作组抓住这些反面典型，在网络上开展了系列穿山甲保护宣传，加之志愿者、媒体的传播与报道，让穿山甲这一走向灭绝、被列入禁止国际贸易的物种，进一步被国民认识和了解，其关注度甚至在某段时间与大熊猫不相上下。这些显著的变化发生在2017年，中国绿发会也因此把这一年定为穿山甲的命运转折之年。

不过，这对保护穿山甲而言，仅仅是起步阶段。2018年的盘点工作，中国绿发会穿山甲工作组把重点放在了国内穿山甲野外种群数量统计、海关罚没穿山甲及其制品数量统计、中国各野生动物救助中心穿山甲救助存活情况统计上。随着中国国内穿山甲数量锐减，为了满足市场需求，非洲穿山甲也正在不断遭到捕杀。

与走私贸易量成反比的是穿山甲的救助成活率。按规定，被查获的活体穿山甲需送到省级林业部门进行救助。“但现在，在省级林业部门救助的穿山甲基本上有三种结果：一是很快因救助无效死亡，这部分占绝大多数；二是救助后被送给一些企业等进行人工繁育，根据中国绿发会穿山甲工作组多方调研，这部分最后也大多死亡；三是有数量极少的存活穿山甲始终在林业部门救助中心圈养，几乎没有被野外放归。穿山甲更需要回归自然，发挥生态功能。”苏菲表示，她是中国绿发会穿山甲工作组负责人。

升为“国一”后的穿山甲一个月内两次野外放归

在穿山甲升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后没几天，中国绿发会“穿山甲女孩”苏菲关注到浙江省丽水农户在自家鱼塘发现一只穿山甲并送到金华救助中心救助。2020年6月25日，淳安县大墅镇村民在路边发现了一只中华穿山甲，并送到淳安县林业局大墅林业中心站救助。大家为它们取名“丽金”和“林科”。为保证尽早野放，6月10日、6月25日，苏菲分别抵达两地，在为它们提取口鼻分泌物及皮肤表面组织后，同救助站工作人员一起对“丽金”“林科”进行了野放。野生动物对大自然的感知是何等敏锐，在驱车到达山路地段时，“丽金”已经嗅到自然的味道，十分兴奋，略显暴躁，到达放生地点后工作人员打开救助箱，它便迫不及待地迅速向山林深处爬去，行动十分矫健。

改变，已然发生

人和动物，共享自然，本应和谐共处，让动物在自然的栖息环境中生存、繁衍，这既是爱护动物，同样是爱护人类自身。

各相关机构应进一步梳理野生动物管理体系、法律法规和驯养繁殖利用方面所存在的一系列不足，让全社会都深刻认识到这些不足带来的危害并吸取教训，也可以让更多的公众加入到保护野生动物中来。

食用和非法利用野生动物具有严重危害。在以穿山甲为主角的这场保护运动中，是如何正确对待、救助与放生野生动物新旧观念的一种碰撞过程，正是这种碰撞，让生态文明不断渗透到野生动物保护的“肌理”中，不断推动野生动物保护。

改变，已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