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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中的北京通县小营村“四清”

2020-10-15郑异凡

世纪 2020年5期
关键词:进村工作队社员

中央编译局组织“四清”工作队

1964年老百姓刚刚走出饥荒,不再饿肚子,上头又发动“四清”运动,即“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这是一个全国性的运动,各单位纷纷组织队伍到农村去搞 “四清”。

中央编译局对搞“四清”非常重视,组织了庞大的“四清”工作队,进驻通县的徐辛庄公社小营大队。当时进驻徐辛庄公社的还有两支“四清”工作队,一支由中宣部副部长许立群率领,进驻内军庄大队,另一支是陈希同领导的进驻平家瞳大队。

编译局“四清”工作队队部有几位大将,领队是副局长王惠德,成员有副局长姜椿芳,插队加入的中宣部出版处处长包之静,调查部的彭华,文化部的王诚,都是司局级干部(那时部下面只有处)。那时有一个规定,知名人士不能用真名,所以王惠德化名为王京,姜椿芳化名为姜村,彭华干脆叫彭大爷,王诚叫王大爷。不过村里的小青年很厉害,半年后就弄清楚我们的单位名称和王京、姜村的本名。

也许出于交流的目的,也许因为某些单位自己并不组织“四清”工作队,所以我们的工作队有来自外单位的人员,除上面提到的包之静、彭华和王诚,插入我们队的还有北京市城建设计院的老潘和张德山。编译局也派人参加陈希同率领的平家瞳“四清”工作队。

进村之前工作队队员们学习了王光美的桃园经验,准备访贫问苦,扎根串连以发动群众。不过小营村的“四清”并没有像桃园大队那样搞“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这大概同王惠德经历过延安整风有关。他曾经同我们说起过那时的残酷斗争,说许立群因为墙报“轻骑兵”挨整,被打得鼻流鲜血,他就用白衬衫的袖子去擦,弄得袖子鲜血淋漓,这比大喊大叫要有用得多 。后来王惠德看到赵紫阳搞“四清”的报告《进村五十天》,很为欣赏,进村两个月后也组织班子撰写《进村五十天》,不过好像没有最后成文,不了了之,大概是乏善可陈吧。

我是工作队队员,组织还交给我一台相机,拍摄“四清”工作的各种活动。这是一台性能很好的苏联泽尼特单反相机,我拍了不少相片,拍完后洗印放大成6寸照片,交机关办公室保存,我自己有时留下一些小张照片。交给机关的照片现在找不到了,只能根据我手头留存的部分照片来讲述小营“四清”的片段历史。

进村的1964年10月恰好遇上赫鲁晓夫下台,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大家都把这看做是旗开得胜的好兆头。汽车把我们拉到离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放下,然后我们背着行李步行进村。

工作队员们分住在老乡家里,到各家去吃派饭,交给社员粮票和几毛钱。吃派饭很受农民们欢迎,这样他们就会有一点现钱,可供购买盐油酱醋之需。农民还是很穷,吃的多半是白薯、窝窝头加一点咸菜,见不着白面馒头。

“遭遇战”和批斗会

进村后第一件事就是发动群众,这是相当艰难的。搞运动通常都是利用“勇敢分子”来打头阵,虽然知道这种人并不靠谱,但必须有人来带动群众。

第一场大规模的斗争是一场“遭遇战”。徐辛庄公社的党委书记林成和主任刘守义等到村里办事,被工作队逮住,招呼来大批群众举行现场批斗。我们称之为“遭遇战”,把这看做是一种发动群众的有效手段。两位公社领导毫无思想准备就劈头盖脸挨了一顿斗!顺便说一下,“文革”开始后,王惠德来编译局上班,在楼道上被革命群众碰见,被拉到会场狠批了一顿,也被名之为“遭遇战”!

“四清”的重大項目是批斗“四不清干部”和地富分子,为开批斗大会,王惠德从于光远那儿借来扩音机,批斗对象交代问题时也手持麦克风说话。这设备在当时确实很先进,也很罕见,不过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不料 ,在“文革”中被说成是王惠德让地富分子神气活现拿着麦克风讲话,这是长敌人威风!

“发家史展览”和两个地富子女

大队保管张凤岭被看作是“四不清干部”的典型。工作队决定办一个“张凤林发家史”的展览以教育和发动群众。加入我们“四清”工作队的北京市城建设计院的张德山负责画画,让我来编说明词。编词还容易,根据社员反映的话来编就是了,例如:“一把钥匙哗啦啦,里里外外我当家”“保管力气大如牛,扛着麻袋往家走”。当时领导要我计算大队保管的“剥削率”,这就难了,计算必须有具体数字支持,我弄了几天也算不出来。还好队员胡文建是研究南斯拉夫问题的,他听说在写三评《南斯拉夫是社会主义国家吗?》时写作组遇到难题——怎么给这个国家定性?久久解决不了。最后请示康生,康生说,铁托修了,南共联盟修了,这国家还能是社会主义的吗?先扣上无需论证的帽子,然后根据帽子给其他东西定性,这就是康生的逻辑!按照这个逻辑,现在大队变质了,还有必要计算什么“剥削率”?这才解了难题!

不过说那时的农村干部走什么资本主义道路还真谈不上,说小生产每日每时产生资本主义,无论对当时的苏联还是对中国的农村来说,都不符合事实。《关于建国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说得中肯:“在1964年下半年使不少基层干部受到不应有的打击。”

姜椿芳结识的文化人很多,漫画家钟灵也来小营村蹲过一段时间,体验生活,他还在一面墙上画了一幅“社员都是向阳花”的壁画。

在我们那个生产队有两个地富子女,一个叫胡振英,是富农的女儿;一个是地主的女儿,叫薛爱凤。他们两人跟其他贫下中农的孩子一样,表现也不错,“四清”后期工作队研究,认为可以吸收她们入团,履行了各种手续,但工作队撤出后了解到,公社团委没有批。后来还听说,薛爱凤虽然是很漂亮的姑娘,却嫁不出去,最后嫁给外村的一个残疾人!

参加劳动和青年参军

冬天,除了搞运动,还修整农田,工作队员都同社员一起平整农田,这叫运动生产两不误。队员们参加劳动倒不是做做样子,还是很认真的。在三年饥荒时期,中直机关分给各单位一块土地,种植副食品,叫做“副食品生产基地”。编译局的基地在小汤山的阿苏卫村,我们三天两头去基地劳动,所以对地头的活并不陌生。由于工作队员参加劳动,社员们说,这一年我们费衣服了,往年没有你们,在青纱帐我们可以脱掉衣服干活!

“四清”的一项收尾工作是动员青年参军,这项工作比较轻松,因为青年们很踊跃。欢送他们参军后,我们的“四清”工作也就临近收官了。

(本文配文照片除有作者郑异凡在场的,其余均由作者拍摄并提供。作者为中央编译局研究员)

责任编辑 王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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