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费用披露前后与审计师议价能力的关联性研究<br/>——来自中国A 股公司的证据

审计费用披露前后与审计师议价能力的关联性研究
——来自中国A 股公司的证据

2020-10-15

辽宁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0年5期

(福州外语外贸学院财金学院，福建福州 350202)

一、研究背景

从实际情况来看，我国各地方政府制定的审计收费标准都不同，且收费标准没有规范施行，审计收费标准的偏差也不尽相同。随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出现价格竞争的现象，会计师事务所也存在低价揽客的服务[1]。但审计服务不同于货物产品，收费过低可能会导致审计资源投入不足、审计程序不到位，从而影响审计质量，不利于提高会计信息的可靠性[2]。从长期的角度看，审计收费的高低对审计师的独立性和审计行业的竞争有影响，将导致审计价格上升，审计质量下降以及公司财务报告质量下降等。

证监会于2001年12月24日发布《公开发行证券的公司信息披露规范问答第6号》[3]文件，其明确规定“上市公司在年度报告中披露支付给会计师事务所的报酬”。在随后的《公开发行证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内容与格式准则第2号》[4]中有同类要求，足见证监会对公开披露审计费用的重视。

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简称中注协)十三五规划提出，要继续整顿规范市场竞争的秩序，加强对不正当低价竞争的监督和检查，打击竞相压价、不正当低价竞争的行为[5]。监管机构应该关注到审计费用制度存在的问题，加强对行业收费标准的把控，对审计费用的监管可以通过被审计单位与审计师两者间议价能力的把控来实现。由于审计费用未公开，被审计单位与审计师之间关于审计收费的信息不对称。随着审计费用的公开披露，低价竞争出现了。因此，无论是审计费用公开披露前还是披露后，都需要考虑对审计客户与审计师间议价能力的影响。

由于当前的审计费用公开披露制度不够完善，同时还存在行业不正当低价竞争的问题，学者们对审计费用公开披露对客户与审计师之间议价能力的影响机制鲜少研究。基于信息不对称理论、委托代理理论以及交易成本理论的基础，对Francis的审计定价模型进行了修改[6]，从审计费用构成要素入手，对审计费用公开披露以及更换事务所的潜在成本与审计师议价能力的关系进行了实证分析。研究结果将提供市场低价竞争监理证据、对审计师议价能力与市场信息不对称的市场平衡间因素，具有实务应用价值。

二、文献综述

(一)审计费用

审计费用主要是由审计成本和审计市场的供求关系两部分构成[7]。其中，审计成本是关键的因素。此外，被审计公司的特点(企业因素)、会计师事务所的特点(审计师因素)以及审计所处的实际环境(环境因素)均会影响审计成本。Simunic最早构建了审计定价模型，他提出公司规模的大小、资产的比例、近三年是否亏损以及年度审计意见类型都对审计定价有影响[8]。Francis研究审计收费的影响因素，发现除了上市公司的总资产规模对审计收费有影响以外，事务所的规模也对审计收费有影响。董沛武等人研究中国审计市场中客户与审计师聘用关系改变，会影响审计市场的平衡关系进而对于审计收费与审计质量均会产生显著影响[9]。沈晖研究表明国际“四大”和国内“十大”会计师事务所与审计费用显著正相关[10]。酒莉莉等人研究发现审计师与客户间的匹配度越高，审计收费越低[11]。Mao等的研究发现在中国的小型审计公司在监管机构建议下加入国际会计网络，使得会员审计公司收取的费用比非会员审计公司只高出3.9%，远低于美国会员审计公司收取的30%的费用。薄弱的制度环境可能会压倒国际会计网络带来的质量控制，并削弱审计公司参与这些网络的好处,不利于审计行业的发展。

(二)审计费用和议价能力关联性

在审计定价的过程中，事务所和审计客户都将为了自己的经济利益对价格进行协商。然而，由于议价能力不同，双方在协商中的地位也不同。著名的事务所及大客户在议价谈判时拥有优势，在我国当前事务所普遍收费偏低的情况下则更是如此。

审计费用是审计客户与审计师就审计服务达成一致的价格，议价能力则是审计客户与审计师达成约定的重要因素，所以一直以来，学术界都对议价能力和审计费用之间的关联很关注。Francis等人研究发现审计客户在前期被多收(或少收)的费用越多，审计费用在后期就会减少(或增加)的越多，这是审计客户与审计人员之间就审计费用进行谈判的结果[12]。而国内上市公司之所以给国际“四大”支付更高的审计费用，是因为目前在我国审计行业内，审计客户对本土会计师事务所的议价能力比“四大”强[13-15]。苏文兵等人提出专业水平越高的事务所可以收取越多的费用溢价；议价能力越强的被审计单位享受的折扣越大[16]。张晋等人则发现与“非十大”相比，“十大”实施整合审计有助于提升交易效率，达到降低审计费用的目的；客户规模的增大使得协同效应更加显著，但面对超大型客户时，审计师的能力有待提高[17]。

(三)公开披露审计费用之前的信息环境

Craswell与Francis主张审计服务是被审计单位在购买之前只能先确定价格而不能确定其质量，因为审计质量是事先难以评估的[18]。此外审计师能从与审计客户间的信息不对称中获益。因为考虑到审计对象的属性且满足其专业标准，审计师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在此过程中导致的困难可能会导致审计师审计不足或过度收费[19]。

在审计费用不公开披露的情况下，寻找替代会计师事务所的途径就只有通过邀请和不请自来这两种方式 (Jeter 与 Shaw)[20]。这样审计客户和其他可替代审计师之间的信息流动就存在局限，潜在的交易成本就可能很高，审计师具有比客户更强的议价能力(Mayhew，2005年)[21]。对于不公开披露审计费用的事务所，审计客户只能获取有限的审计费用信息。考虑替换成本，使得现任审计师比潜在竞争者更有成本优势，在没有公开披露审计费用的情况下，审计客户决定替换其他事务所的成本将会很高。因此，无论审计费用是向上调整还是向下调整，都可能出现在不公开披露审计费用的机制中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理论基础

1.信息不对称

信息不对称理论(Information Asymmetry)认为市场经济是存在缺陷的；市场中获得信息渠道的差异、获取信息量的多寡会使交易者所承担的风险和收益各有不同；拥有充分信息的人员处于优势,而信息匮乏的人员，则处于比较不利的地位[22]。信息不对称理论被广泛应用在研究市场效率及产业中[23-24]。Causholli与Knechel认为审计师和被审计单位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对审计师是更有益的，因为审计是信用品，需要依靠审计师考量被审计单位的特点、专业标准和实际付出的工作投入来满足审计品质的需求。随着全球经济的发展，再投资和业务多样性导致了过度投资，增加信息的复杂性，母公司与子公司之间相互交织的联系，降低了信息的透明度，从而增加审计风险，进而影响审计收费。

2.委托代理

审计服务的实质是委托代理，而委托代理导致了信息的不对称[25-26]。周敏认为市场力量水平的差异可能会以与理论预测相反的方式改变合同条款，导致为了高收费出具虚假审计报告，而畸形的委托代理关系更是打破了三方(企业所有者，经营者与注册会计师)鼎立的格局[27]。

3.交易成本

Coase提出交易成本是获得准确市场信息以及谈判所必须的费用[28]。影响审计费用最主要的因素就是审计成本、更换事务所产生交易成本、审计师学习的启动成本和客户的转换成本。DeAngelo[29]、Magee and Tseng分析的审计服务的多期定价模型都验证了这一观点[30]。

(二)理论分析与提出假设

由于在审计费用未公开披露制度下，被审计方通常对审计人员的努力程度和审计收费信息了解有限，费用公开披露大大扩展了客户面临的审计定价信息集，客户现在对市场上可替换事务所的收费有了更多的了解。鉴于前期多收费客户要求在下一期支付较低的审计费用，预测这种负关联在费用公开披露制度中比在非公开制度中更强。

然而，即使在未公开披露制度下，审计师接触到大量客户，并据此做出审计定价决策。尽管费用公开披露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审计师的费用信息集，但审计师之间的竞争变得更加透明，因为客户可以获得许多低费用的替代方案。因此，相对于非公开披露制度而言，在费用公开披露制度中，审计师提高审计费用的能力受到损害。

公开披露审计费用能够缩减被审计单位与审计师之间在审计费用信息方面的不平等。对于审计客户来说，了解现任审计师的收费水平有助于与审计师重新协商审计费用。与未公开披露审计费用制度相比，收费过高的审计客户可以更容易地从公开披露的收费信息中确定过高收费的程度及范围，并通过更换事务所来威胁现任事务所收取更低的审计费用。因此，预测在审计费用披露后，收费过高的审计客户的审计费用会下调。由此，提出假设1：

假设1：审计费用正残差与审计费用变动之间的负相关关系在披露后显著强于披露前。

由于审计客户和审计师在公开披露审计费用后，对市场上其他审计师收取的费用水平都有一套更为广泛的审计定价信息，因此，客户很有可能看到其现任审计师或非现任审计师向其他公司提供的低审计费。因此，预期在审计费用公开后，审计客户的谈判具有优势，使得审计师的议价能力下降。因此，提出假设2：

假设2：审计费用负残差与审计费用变动之间的负相关关系在披露后显著弱于披露前。

在审计费用不公开披露的情况下，审计客户所能获取的审计费用信息有限。然而审计费用公开披露之后，客户获得业界的收费信息，进而降低更换事务所的成本。基于DeAngelo提出的“审计费用的决定性因素包含审计师学习的启动成本和客户的转换成本”，预测任何一家现任事务所的收费面临的竞争压力，从根本上取决于该事务所的客户能否轻易地转向竞争性事务所，因此更换事务所的高成本赋予了现任审计师更大的定价权。由此，提出假设3：

假设3：更换会计师事务所与审计费用变动之间的相关关系在披露后期显著弱于披露前。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基于证监会发布《公开发行证券的公司信息披露规范问答第6号——支付会计师事务所报酬及其披露》文件的时间，以2001年为时间截点，从国泰安数据库分别选取了2000—2001年、2002—2004年的数据作为披露前后的研究对象。考虑到该文件已经实施十八年，因此另外还选取了2016—2018年的数据，研究公开披露审计费用后期对审计师议价能力的影响是否与披露后初期一致。为了使数据更完整有效，选取了2000年之前上市的840家公司，由于大部分公司都没有披露2000年的审计费用，因此，最终得出73个有效样本。

(二)变量的选取与定义

本研究基于Francis使用的审计定价模型进行了修改。具体的选择如表 1 所示。

1.解释变量

根据Francis等人的研究，当年审计费用与上一年度审计费用间的差额大于零时，定义为审计费用正残差，即POSRES；差额小于零时，定义为审计费用负残差，即NEGRES。

(1)由于在示例期间不要求公开客户业务部门或来自外国业务的销售信息，所以不包含这些变量。

(2)由于审计费用大部分在审计报告揭露日前就已确定，这意味着，审计师在与客户协商审计费用时，已经掌握了有关上一年度审计意见的信息。因此，在审计定价模型中，选择了上一年度审计意见(LAGOP)而不是当前年度意见。

课后延伸环节则可以将在线学习平台和微信群相结合，同时设计线上和线下作业。线上作业力图引导学生的总结、反思和自我建构，而线下作业尽量实物化或者增加趣味性。让成人学生通过微信群分享线下作业的作品和成果，以展示自我和获取关注，从而提升自我成就感。

(3)Mayhew提出非大型事务所应纳入主要分析中，且公共披露理论经过Francis等人测试也适用于非大型事务所，所以设定两个变量(BIG4和BIGLOCAL)来控制会计事务所属性的影响。最后，指标变量CHANGEOFFICE用来确认当年是否更换会计师事务所。

表1 变量选取与定义

2.模型设计

在假设1、假设2中，我们预测审计费用正残差与审计费用变动之间的负相关关系在披露后显著强于披露前，而审计费用负残差与审计费用变动之间的负相关关系则相反；在假设3中，我们预测更换会计师事务所与审计费用变动之间的相关关系在披露后期显著弱于披露前。

为了验证这三个假设，本文用审计费用正残差(POSRES)、审计费用负残差(NEGRES)以及是否更换会计师事务所(CHANGEOFFICE)作为变量设计出如下模型。

如公式(1)所示:

五、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研究选择的三组样本(2000—2001年、2002—2004年、及2016—2018年)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通过三组数据的分析：审计费用的自然对数(LAF)的平均值在2000—2001年时为13.09；在2002—2004年时为13.24；在2016—2018年时为14.21，差异都不大。说明尽管过去多年，但我国审计费用整体变化不大。审计费用的自然对数的最大值与最小值间的差都趋近于4.0，说明在中国会计师事务所个体间的收费差异较大。此外，审计费用正残差(POSRES)的平均值均大于审计费用负残差(NEGRES)，这说明我国审计行业整体上的审计费用是逐年上涨的。

(二)相关系数分析

1.本文对本研究所需的变量进行了相关性分析，得出如下结果：

(2)审计费用负残差与审计费用变动之间的负相关关系在披露后显著弱于披露前。说明在审计费用公开后，被审计客户的谈判具有优势，使得审计师的议价能力下降。

(3)更换会计师事务所与审计费用变动之间的相关关系在披露后期显著弱于披露前。说明审计费用公开后，被审计公司能以更低的成本了解到可替换事务所的收费信息，降低更换事务所的成本，进而削弱审计师的议价能力。

2.此外通过分析我们发现：审计费用(LAF)与资产规模(LTA)、流动资产比率(CATA)、资产负债率(LEV)、资产报酬率(ROA)、上年度审计意见类型(LAGOP)、事务所是否四大(BIG4)、事务所是否十大(BIGLOCAL)呈显著正相关，速动比率(QUICK)、企业当年是否亏损(LOSS)、企业是否更换事务所(CHANGEOFFICE)都与审计费用显著负相关。

3.研究结果表明，审计费用公开披露后的审计费用正残差(POSRES)系数是-0.016，比披露前-0.080更大。这一结果符合假设1，审计费用的公开披露加强了多收费审计客户审计费用的下调，使得审计客户的议价能力有所提升。

4.审计费用公开披露后的审计费用负残差(NEGRES)系数为-0.145，明显小于披露前的-0.072，表明审计费用的公开披露显著降低了审计师提高低收费客户审计费用的能力。这与假设2符合。

5.研究结果显示审计费用公开披露后，更换会计师事务所(CHANGEOFFICE)系数为-0.149，明显小于披露前的-0.044，表明审计费用的公开披露降低了潜在的更换成本，使得审计师议价能力下降。

6.比较审计费用正残差(POSRES)和审计费用负残差(NEGRES)在未公开披露制度下的系数时，我们发现后者的变化幅度略大于前者的变化幅度，这意味着在不公开披露审计费用的情况下，审计客户和审计师具有同等的议价能力。审计费用正残差(POSRES)系数(即-0.016)显著高于审计费用负残差(NEGRES)系数(即-0.145)，这意味着在审计费用公开披露后，审计客户在与审计师议价时，更有优势。综上所述，审计费用的公开披露在审计费用调整过程中，使得审计客户的议价能力大大提高，进而削弱了审计师的议价能力。

7.由2016—2018年的数据分析显示(法律规定披露后期)审计费用正残差(POSRES)系数为-0.003，审计费用负残差(NEGRES)系数为-0.006，趋近于0，这一转变可能是因为审计费用信息披露多年，审计定价的过程已经越来越透明和更加稳定，审计师已经没有可以议价的空间。在披露后期，更换会计师事务所(CHANGEOFFICE)系数为-0.313，明显小于(2001年)披露前的-0.044。说明在这段期间，更换会计师事务所成本对审计费用变动的影响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