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汉记

杨楚月

2 0 2 0年1月2 0日早上，当我们全家离开武汉前往越南时，压根没想到我们离开的这座城市会暴发这么大规模的新冠病毒疫情；更没有想到，在疫情最严峻的时候，我们能够回到武汉。

此次越南之行，是在2 0 1 9年的上半年就定好的。1月2 3日突然传来武汉宣布封城的消息，我一下子蒙了，听到大人们的议论，我才知道原来疫情这么严重！不能回武汉了，我们只能暂时留在越南。随着国内形势的不断恶化，越南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随后传出有些地方拒绝湖北人住酒店的消息。我们日益焦虑，回武汉的渴望与日俱增。2 7日，越南政府宣布从2月1日起无限期停掉中国和越南之间所有的往来航班。怎么办？现在别说回武汉了，连中国都回不去了！

我们只能继续滯留在越南。每天都待在酒店里不出去，寻找着任何可以回国的途径。滞留在越南的中国人还建了个群，大家集思广益，看有什么方式可以回国，却都没有想到好办法。就在我们彷徨无助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条新闻，说考虑到滞留在国外的湖北籍公民的实际困难，中国外交部决定派专机接大家回国。大家都激动起来，感觉有了希望。爸爸和叔叔开始尝试给中国驻越南大使馆打电话，但一连打了几天都是占线。我们不敢放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喂，你好……”爸爸终于打通了中国驻胡志明市总领事馆的电话。电话里传出的中文，仿佛一股清泉注入了我们焦灼的心里。爸爸赶紧按领事馆的要求发去了护照号码，办理乘坐包机的手续。其他人则迫不及待地赶紧收拾东西，恨不得马上就到明天。

当晚，我们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去胡志明市，到达胡志明市已是凌晨两三点，没有车去飞机场。我们怕错过这趟包机，最终在寒冷的车站休息厅里等到天亮。天边曙光初现，我们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乘车到了机场，已经有一百多名湖北的老乡在那里等候。我们终于坐上了摆渡车，准备登机。远远地看到停机坪上印有“中国”两个大字的飞机，我忽然感觉好亲切，激动无比。

当我们乘坐的摆渡车靠近飞机时，几个“全副武装”的中国乘务员已在飞机前等候，她们身穿严严实实的防护服，头戴护目镜，手戴防护手套，持额温枪站在舷梯上。看到这阵势，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乘务员大声向我们喊道：“放心，各位！我们是祖国派来接你们回家的，我们保证把你们所有人都安全带回家！”“祖国”x这两个字仿佛有魔力，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接下来乘务员让车内的乘客一个个下来测体温。在舷梯的最下面，一个乘务员拿着额温枪，给每个人测体温，另外一个乘务员则负责记录数据。测完体温后，上到舷梯的中部，这里又有一个乘务员手持喷壶，往每一个人的手上喷洒消毒液。上到舷梯的上部，还有一个乘务员站在机舱前负责分发新的口罩，每个乘客原来戴的旧口罩都被取下，并被集中收集起来处理。最后大家都陆续上了飞机。

飞机即将起飞，广播里传来了乘务长温柔的声音：“这架飞机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党员，其中有一个是中山大学附属医院的主任医师。请大家不要担心。我们既然承担了迎接海外人员回国的任务，就一定会安全地把大家带回家。请大家相信我们，相信国家。”飞机终于起飞了。广播里传来那位医师沉稳的声音，他给我们介绍了预防病毒的相关知识，还用幽默的语言讲述了他总结的“七步洗手法”。乘务人员也每隔一段时间就温柔地与大家说话，缓和紧张的气氛，并给每位乘客测体温。经过将近四个小时的飞行，飞机进入了武汉境内。透过舷窗，我可以看见武汉上空白云皑皑，阳光普照，这片天空就像平常一样美丽、恬静。但谁能想到，就在这壮美的云海下面，我们生活的城市却正在经受着一场空前的灾难。

飞机穿过密布的云层，我终于可以俯看武汉的景象，没有一丝阳光从云层透下来，整个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生气。

下午五点多，我们的飞机降落在天河机场的跑道上。广阔的机场就只有我们乘坐的这一架飞机，显得孤零零的。虽然如此，但大家都还是很激动，我们终于回家了！

下飞机的过程非常漫长，前一排的乘客下飞机后，要等差不多十分钟才轮到后一排的乘客，从第一名乘客开始下飞机至最后一名乘客下飞机，乘务员在机舱口站了近三个小时！

走进机场的候机大厅，宽阔的大厅里面空无一人，空荡荡的大楼内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和隔着口罩急促的呼吸声。过海关时，我们先在一台红外线体温检测仪前测量了体温，然后又被带到机场专门设置的人工复测体温处。在那里几个医务人员已等候多时，他们用测量数据更准确的水银温度计给我们一一复测了体温。在给我们复测体温的过程中，医务人员询问了我们最近十四天的种种情况，并详细记录在案，还留下了我们的住址和电话，以便以后可以追溯。

一道道关卡过完，我们终于出了机场。机场外面，早有一辆大巴在寒夜中等着我们。由于武汉市区实行交通管制，所有车辆禁行，这辆大巴是机场唯一还在运行的大巴。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半。坐在大巴中，往窗外望去，这个城市路灯仍然亮着，但早已没有往日的喧嚣，路上没有一辆车，也看不见一个人，跟我们离开那天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城市。大巴里的人都沉默不语，大家不知道回来后会怎样，不知道明天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因为疫情还在蔓延，战疫还没结束。但毕竟我们回来了，在家里总比在外面好。我们坚信，随着各项措施的有力实施，武汉人民会胜利，全国人民会胜利，中国会胜利！

尽管平时“国家”这个词我听得多说得多，但在此刻才真正深刻地感受到这个词的分量。祖国是什么？祖国像灯塔一样，在我们彷徨无助的时候指引我们冲出黑暗；像大船一般，当我们颠沛流离的时候接我们回到温暖的港湾；像母亲一样，当我们流落在外的时候，不辞辛劳带我们回家，让我们回到她温暖宽广的怀抱。祖国是我们坚强的后盾，我爱伟大的祖国！

（指导老师 徐 菲）

简 评

作者一家在疫情期间滞留越南，返回武汉的经历是第一手资料，作者详细记录了其间周折，深深触动读者。不事雕琢：不讲求什么文采，以感情驾驭文字。夹叙夹议：很多地方简单的一句话，就能给人极为切肤的感触。

我愿意摘取这些带着温度的句子：“远远地看到停机坪上印有‘中国两个大字的飞机，我忽然感觉好亲切”；“‘祖国这两个字仿佛有魔力，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飞机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党员……请大家不要担心”；“乘务员在机舱口站了近三个小时”；“尽管平时‘国家这个词我听得多说得多，但在此刻才真正深刻地感受到这个词的分量”。

可以看到，这次疫情，让小作者成长了很多，懂得体谅别人，愿意理解他人，感受到祖国的温暖，增强家国情怀。这让人备受鼓舞，特别欣慰。

（郭培旺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