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都向往忧伤
2020-10-12楚问荆
楚问荆
初三那年,隨着许嵩、徐良和汪苏泷这“QQ音乐三巨头”在中学生中打开知名度,以饶雪漫、郭敬明的作品为代表的青春疼痛小说也在中学生中掀起热潮,全国各地中小学里出现了一批忧伤少年。他们不在意诗和远方,心中怀揣苍凉和忧伤,整日像一朵朵悲伤的云,行走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装忧郁,似乎成了那个时期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的必修课。“怎样看起来才会有忧郁气质”绝杀各类校园八卦,成了我们最常在互联网海域“冲浪”的话题。虽说气质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忧郁气质更是如同玄学一般的存在,但也不能妨碍我们对其心向往之。
那时候,将网络iD改成诸如“微笑掩饰悲伤”“街角蹲寂寞”“淡淡的忧桑”此类忧伤体,是忧郁少男少女的入门首选,安排上配套的“贝多芬也弹不出我的悲伤”“在普罗旺斯的阳光下,歇斯底里地微笑”“塞纳河畔,谁在演奏悲伤”此类“碰瓷”名人、著名景点的个性签名,才勉强说得上是忧伤界的时尚弄潮儿。
而为了将忧伤贯彻到底,把自己打造成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忧伤少年,我们还揣测分析并试图模仿青春疼痛小说中男女主角那种所谓一对视,路人心里就会“咯噔”一下的忧郁迷离的眼神。眯眼走路且眼神放空是我们领悟到的精髓,并身体力行地想营造“眼中有雾化不开”的忧郁效果。殊不知眯着眼走路的自己,在别人眼中就像个睡眠质量不佳的疲惫学生。
忧郁款少年也在一众男生类型中杀出重围,拥有了姓名。
在那个认知浅薄的年纪,相比于那些走在路上突然就硬摆出投篮姿势的“中二”少年,人冷话不多、仿佛自带内敛文艺气质的忧郁款男生,简直是物以稀为贵。
班里新来的转学生满足了我们对忧郁男生的一切幻想,他留着“要想忧郁装到底,大长刘海遮眼睛”的“洗剪吹”发型,成日穿一件黑色外套,1.8米的大个儿,缩在座位上就像是一团黑色的云,每次我看见他,他都看向窗外,眼神迷离。
有一次,我打水时路过他的座位,好奇心驱使我瞟了一眼他的课桌,他摊开的英语作业本上赫然写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生不对,死不起。看到如此简短却又掷地有声、发人深省的句子,我年轻的心瞬间被戳中了。
我断定他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并由此生出了一种眼睛想为他下雨的冲动。阿春这种狂野女孩就完全不买忧郁男孩的账,并对我的行为表示非常不理解,她认为我只是好奇心作祟。事实确是如此,随着那个转学生将一头飘逸的碎发剪成光秃秃的板寸后,我心下暗惊:他的忧郁气质居然就这样随发丝凋零了。我年轻的心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心生失落,遂转身走开。
现在想想,当时真的是为了追求忧郁做了不少努力,但那多是暗含刻板印象的形似,难免荒腔走板。
更好笑的是,我们在最轻松的年纪里说着“颓废”“悲伤”“忧伤”“寂寞”,甚至是“生死”这些沉甸甸的,带着灰暗色调的词,以此来表达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思考,以及少年的与众不同。
那时我们也毫不羞于在QQ空间等熟人聚集的场合公开表达自己的难过情绪,遇到落泪时刻都要拍照发个九宫格,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悲伤。而真等到生活中此起彼伏的巨浪与暗涌让我们领会了词中之义,我们反而都开始学习并习惯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
现在的社交媒体以及社会环境好像也丧失了对负面情绪的宽容,好似所有的悲伤都不值得被提倡、不应该摆在台面上来讨论。但人生多艰,负面情绪对成长的促进作用一样不可或缺,我们不应回避它,而是该坦然地面对并消化它。
毕竟,在人一生的成长过程中,无论名馐山珍宴,还是白菜豆腐汤,都体验过一遭,才不算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