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视线

谙幕晓

其实，摘下那副框架眼镜，真正从心底望進严老师的眼里，就会发现，她那双因熬夜批改作业而布满红血丝的眼中竟也暗含无限的温柔。

来了！窗外那道死亡之凝视！

坐在第三排的纪律委员敏锐地察觉到那道目光正往后排游移，他目不斜视地清咳两声，整间教室随着这声清咳瞬间从二维世界跳入三维：后排打瞌睡的同学悠悠转醒，发呆的人停滞的笔尖缓缓转动，就连窗台蔫蔫的绿豆芽也第一时间挺直了腰板。

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但这间教室确实从几近静止的画面变得生动鲜活，窗外那道视线总能控制气氛的转变。说到这里，不知道你是否有熟悉的感觉了呢？没错，窗外的人正是三班那位不苟言笑的班主任——严老师。她经常在走廊神出鬼没，时常惹得不小心瞥向窗外的同学心惊肉跳。

窗外的巡查是每个人学生时代的噩梦，即使你没做什么事，但有人盯着总会不舒服，于是三班的学生联名写了一封“抗议信”，在某个放学的下午投进了校长信箱。

果然，自此之后，严老师巡查的频率降低了，有时候一连几个星期都不在窗外徘徊。三班的学生以为获得了自由，整日放飞自我，班级纪律从年级第一掉到倒数第二。

纪律委员苦不堪言，平时他的工作仅限于在老师巡查时提醒同学，但现在不管他怎么大喊安静，后排的学生都不理会，甚至出言嘲笑：“班主任都不管，你有什么资格管？”

临近毕业，想要学习的学生受班风的影响，日渐焦躁，他们再次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往校长信箱投了第二封信，那是一封悔过信。

或许我们和严老师因为第一封信有了隔阂，严老师大概已经放弃我们班了。纪律委员失望地想。

严老师得到消息后，二话不说又出现在了教室的窗外，捣乱的学生吓得噤声，纪律委员之前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道视线如此温暖。

严老师的督察成为了三班奋斗的督促，他们也意识到，并不是在草原上脱缰的野马才被称之为自由，脱离了野蛮时代的人类，是亲自动手为自己缚上枷锁的。

卢梭说过：“对个人的绝对自由，那就是对他人的绝对伤害。”纪律委员的初衷没有过错，毕竟谁也不想受到监视，但你换个想法，考场里装的摄像头难道是为了破坏你的自由吗？它是为了公平。

严老师的巡查同样是为了班级的公平：让真正想学习的人能够不受环境影响专心致志。

中考结束的那天，大家聚在一起吃散伙饭。严老师一改往日的严厉，换上了温和的面孔，她撑着下巴，如同龄人一般，说：“我平时对你们太严厉啦，希望你们不要怪我，我只是害怕班上努力学习的同学得不到安静。”

她和三班同学讲了她中学阶段的事，因为她的老师是个乐天派，对班级管理并不上心，性格内向的她受到欺负也只能咽下牙齿和血吞，从那以后，她对自己说，以后若是走上教师岗位，决不能对学生心软。

我就是三班的一名学生，是那个苦不堪言的纪律委员，我真的很庆幸有这样一位老师在无形中默默守护着这个班级，虽然是以这样不近人情的方式。

“好啦，毕业了，不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你们想想，不仅历届师兄师姐‘享受过我的人形监控，下一届学生也难逃我的火眼金睛。这样想是不是好受多了？”严老师摘下眼镜笑着说。

其实，摘下那副框架眼镜，真正从心底望进严老师的眼里，就会发现，她那双因熬夜批改作业而布满红血丝的眼中竟也暗含无限的温柔。

编辑/李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