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风暴(外四首)

风呼呼撞击落地窗的铝合金

它企图撬动整座大楼，甚至整个岛屿

将一切能掀翻的都掀翻

记得那时我们被发配，天各一方

在北方的黑夜深处，寒冷侵蚀

我听到南方风暴中心发出的呼号

正如此刻不眠的黑暗

蝇罩着南方的稻田

这个时代，谁会在秋的悲剧中

长途跋涉去追寻一条河流的源头

关心一条河流潺潺隐约的方向

谁会在水里放置一只竹篮

插上一朵红色的花朵，像火焰的花朵

照亮南方的雨季

    命运

赖蒙德·戈列格里斯的命运出现巨变的那一天

我在喝酒，在海甸岛木屋喝酒

等待2月14日的夜班车

雪花啤酒真是好。我们从血战到底

换上组队血拼，五个六，五个幺

格列格里斯在科钦菲尔德大桥上遇见她，又在教室遇

见她

雨，一直没有停，里斯本夜车不知何时开动……

    致父亲

……这几日我在想你，父亲

试图在旧历年里召唤你

如果我有法术

或者我是萨满的灵媒

我想面对你，正如你面对时间

我已经感觉到了冷冽的孤独

老屋更朽了，应撑不过两年

晦暗和静寂也是老调子

“唯有旧时光给我们幸福”

因为它不会主动伤害

像朽木结蘑菇，结木耳

一切都会被母亲炼成下酒美食

我们身心需要一点喂养

“……你们在彼此的双手下

越来越丰绕，像秋天的葡萄”

我们没有葡萄树

厨房前是旧年种植的杨桃树

母亲浇灌了几斤红糖水

杨桃每年会开几次花，结几次果子

鸟雀们可吃得欢了，还唱了情歌

我记得萎缩在石板门槛上的影子

被疾病和时间摧毁的身子

被父亲和兄弟抛弃的人子

仍然选择了继续旧历年的守夜

遵循礼俗，春节，清明，端午，中秋

父亲，你宽恕一切，一事无成

父亲，你拒绝死亡，不留存照

你算计好了，或者说，你通透了

所以，让我抱着你，洗过柚叶清水

那时，魁梧的父亲在我怀里如婴儿

你我的一场荒野追逐在此和解

父亲，那个七月初的傍晚，时间甜蜜

如今我想打捞你的一切

包括面对时间和孤独，如何通透

    土地

在这一片即将被地产商征用的红土地上

覆盖着甘蔗、乔木和灌丛，葱郁且衰败

冬天阳光的酥软，洒落在易朽的生命

大地因循四季，妍媸不分地接纳一切生成

面对她，我们的一切争执，贪婪，得失

莫如一粒尘芥一在冬日的尽头

白云高远，像傍晚寻觅巢穴的飞鸟

    忆白鹭

像久违的朋友，忙碌成了遗忘

天然的掩饰，或者遮蔽

只有松懈下来，在床头边

在静僻的山野，村道

我们才真实地听见，幻想——

噢！白鹭！一道白光

兀然自水泽的绿草中掠起

在空中轻盈地滑翔

美妙的弧线，流畅，圆满

噢！草泽的精灵

丰满的躯体，挂在双翼下

不笨重，不迟滞

白鹭，噢！她俯视大地

万物虔诚，面朝蔚蓝天空

白云与太阳嬉戏

白鹭双腿降到嫩草叢

像女皇巡视她的王国

失眠之夜，白鹭来到我的心

草泽的祭祀红布条

绑系在麻竹和鹊肾树枝条上

被日光雨水褪色

巍巍布幡已撤，木棉树峭立

丰茂水草，黄牛悠然

在瓦房与楼房交错的缝隙

藏着土地庙和祠堂

陈亚冰，现居海南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