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清末川边兴学筹资之道
2020-09-29张洁慧
张洁慧
(西藏民族大学 陕西 咸阳 712082)
一、兴学缘起
清末国内国际形势复杂,英国的侵略触角已渐次进入我国藏族聚居区,西藏上层动荡,政局不安。地偏西南的川边,包括今川地甘孜藏族自治州和西藏自治区的昌都,是内地连通西藏的重要关口。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之复杂的时局,使此地更具战略地位,吸引了各方势力的眼光。
当时,清政府添设大员以加强对川边藏族聚居区的经营。不料巴塘事变,清政府所派驻藏帮办大臣凤全,因申请限制寺院喇嘛人数以掣肘寺庙集团势力受戮,更是暴露了川边之地的混乱局面,使这片边藏地区更为朝廷所重。于是,固边保藏求发展,稳定和收拢边地人心,一系列改革在这里兴起。复杂的汉藏及其与回、蒙等其他临近民族之间的关系,落后的经济文化情况,加之乱局中外来文化的渗透,有必要在此处建立起正统的意识形态和文化,以加强统治。兴学,被当时的边务大臣所重视,成为改革必须进行的重要内容和举措。
二、兴学困境
原川边地区在以往政教合一的制度下,寺院教育兴盛,寺院即学校,入学即为僧,以师徒传承为主要方式,所学多为藏传佛教经典及宗教活动的相关技能,普通民众则无法接触到知识教育,正如陈国勇先生所说:“对广大藏族人民来说,文化知识是与他们绝缘的。”[7](P125)
后汉族官员、商人等渐次进入川边地区,因子女的成长需求组织开办义学,所需经费来自汉商公会的资助,但这种教育模式也并非有系统有组织的正规教育。此外更有外国传教士在此传播教义,1903 年建立的华西小学为美国传教士浩格登所办,实行三语教学(汉语、藏语、英语),所设课程较全,可以说是川边近代教育之始,但终不能普及,近代的科学文化知识基本处于一种空白状态。至清末1907 年,锡良奏请在川省设立藏文学堂稿写道:“再,经画边疆之要,在于洞知番情;而欲洞知其情,必自通其语文始……当经饬司筹拨款项,设立藏文学堂……并以经费支绌之故,酌收学费,藉资补助。”[1](P552)锡良陈言兴学的必要性和经费情况,语不通则政难行,官话及藏语专修学堂、师范传习所等均需先后设立起来;除此之外,“新政”的实行,开办警政还需官话学堂、巡警学堂培养所需人才,加之寺院学校和外国传教士所建教会学校所产生的压力,更使兴学之始的经费问题异常紧迫。后来,在赵尔丰等大臣的坚持下,各地学校纷纷办起,有几处土司头人因畏惧兴学会侵害他们的个人利益,以及当地民众因对兴学这一新举措不了解,无心入学等因素要求免办学堂,淡漠的民众意识使得兴学之路举步维艰。这时候,提高边区民众教育意识就显得尤为重要,官府一面劝学一面办学。随着办学成效初显,这些阻力渐渐减弱,转变了对兴学的态度,捐钱捐物去学堂,后社会各界开始捐资办学,筹集资金的渠道也随之逐步拓宽,办学的资金压力有所缓解。
三、筹资来源
1.边务经费拨款。赵尔丰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八月任命为川滇边务大臣,文载“赵尔丰顺应全国废科举、办学校、广兴育才之潮流,以兴学为先,安边御外。”[8](P95)关于关外学务办法咨边务大臣:“至经费一层,关外学务一切经始,尚难约计成数。本藩司暂拟于边务经费项下,划拨银三万两作为关外学务局开办之用,按月自行造报。”[1](P573)后推广办学,也“拟由边务经费项下拨库平银六万两,以资推广办学之用。”[1](P573)当时,关外学务局为兴学管理机构,经过多次请奏拨款,从最初三万两的拨银兴学到1911 年上半年,已有八万两。学务局每年经费所需大约有五万两,因未固定且随拨随支,实际得到兴学经费不过二万两。[4](P11-P17)当时,由于未纳入国家财政,缺乏固定数额的教育经费支撑,加之局势不稳,清朝中央政府国库空虚,面临严峻的财政困境,所能给予的经费更是稀少,所以因经费所限,兴学的许多构想和发展规划未能实现,只是在现有经费下办学渐起,初有效果,后期的兴学之路也是举步维艰。
2.罚没物品变价及罚款:没收番匪之物变价,为办学重要来源。“赵尔丰曾奏以平定巴塘等地没收之物变价,拨充学务经费,得银一万两;铜器连带所提金变价,可得九七平银二万三千九百两;所存关外各物变价,可得九七平银二万零二百七十二两八钱……”[1](P569)再有罚款:“去岁卑职曾将本厅筹办高等小学情形,及罚款银二千两提作修建经费……积之数年,将来添造校舍,不必再为筹款,即可敷用。”[1](P574)在清末川边新政的实施过程中,番匪堪为一患,自发组织或为反对新政的政教人员所暗令进行破坏活动,所以剿匪也是新政实施过程中的重要任务,其所得物品,经变价后可得约二三万两,加之罚款,在兴学经费筹资中的比重也算较大。
3.收息、里、租之款,包括发商生息。赵尔丰奏稿中体现“经调任督臣锡良及臣胡莉川督时,前后发成都、华阳两县,发商生息,为补助关外学生衣履之费。”[1](P570)面行秤息:“该厅秤息与年所收之数,除开支以外,所余之钱专作泰宁学堂经费……由本年起,每年共收秤息若干,学堂经费支钱若干,仍应造报,以备查考,乃可经久无弊。”[1](P573)牛猪肉屠宰:“该员拟抽屠宰肉捐以作学堂经费……所请抽收肉捐之处,着毋庸议。”[1](P573)纳租之款项:“所称丰歉之年,均一律完纳,免致学款虚悬。”[1](P574)这部分款项的支持,足见边务大臣对兴办学务的重视。
4.捐款。捐款主要来自三个方面:一是来自寺庙捐银,“该腊翁寺呼图克图已死九年。兹喇嘛七札旺蓄、罗戎尺春知其不能转世,特将生前所存现银二百两,供放在外应收之银一百六十九两,另水田四块,一并呈交归公,请作地方公益之举……当此开化之初,所谓公益莫要于办学”;[1](P576)二是来自商人捐助之款,“该处汉夷商人,于经纪行用内,每年可捐出银一百数十元,如果商人乐从,亦足补助学费,准即分别转饬,妥善筹办”;[1](P575)三是来自个人捐款,有世袭都司多吉僧格夫妇、绒坝擦喇嘛、同知王典章所捐廉银、藏民四郎雍左所捐存款等。官员、喇嘛、商人以及民众自愿捐款兴学,说明地方百姓顽梗无知,不知汉文、汉语之益,“无向学之心”的心理已经得到转变,开始承认教育的功用,表明川边地区近代科学知识的大门在人们思想上也逐渐被打开了。
5.开垦学田。“教习刘文敷等呈请,将学生父兄共同开垦漥隆村荒地一段,下种三十二剋,作为该处学田,以资奖励劝学。”[1](P582)学田的设置,稍缓了办学的资金压力。
四、资金使用
建立学堂,校舍辟地建修,委员教习薪水、学生吃穿用度等各杂支款项均需资金,现以巡警学堂为例,分析学堂资金使用情况。
*以上各款,除开办经费银300两外,每年共需银5000两。
巡警学堂所需资金项较其他学堂全面详尽,各项支出虽非一致,但可见大概的花销内容与数额。
其他学堂各地情况不一,按实际情况灵活处理。教舍问题:本地若有公房,则可暂借应用,可省较大笔费用;教员雇用及薪酬:有物发物,有银发银,如炉城师范传习所“每人发一骑一驮,不另支发川资。如满一期,而不合用者退,并饬赔交伙食。”[1](P567)学生吃穿用度,例如伙食,巡警学堂,每生每年2 两2 钱。炉城师范传习所简章则规定:“本所监学、教员月支伙食银3 两6 钱,学生同例。惟藏文学生照章月支零用1 两。”[1](P567)
除了这些无法压缩的常规支出外,为鼓励少数民族子弟入学,常常给予民族子弟及兴学有功之人优待条件。对于入学的民族子弟:“其教习修金及书籍、纸张、笔、墨皆由公家出钱办理,不需其家中费一文也。”[10](P206)此外,还将一些“汉式男女服装、剃刀、梳、面巾、头绳、小镜、肥皂、剪刀、针线、笔墨纸砚、书籍等用品”[6](P20)作为奖品赠与学生。对一些优秀学生,给予免差徭乌拉之役以及其他物质奖励;对于在兴学中的有功之人,像从事兴学三年之久且具有工作成效的人给予体恤和鼓舞。赵尔丰据此以奏,“度支部主事吴嘉谟、通判职衔张卜冲、县丞李亨、杨赞贤、文童吕秀生、魏仲余、廖明扬等都曾受此奖励。”[10](P207)这也是值得关注的一笔开销。
五、兴学成果
光绪三十二年(1906 年),第一所官话学堂开始在巴塘兴办,随着设治地方的不断增加,学堂也随之渐次推广。“1908 年设治的巴塘、里塘、乡城、盐井四处共设学堂34 所,有学生1038 人;1909 年7 月,学堂增至39 所,学生人数增至1500 余人;1910 年学堂猛增至122 所,学生人数达3100 余人;1911 年学堂有200 余所,学生达9000 余人。”[8](P95)
兴学成果不仅体现在学堂与学生数的逐年递增中,也体现在入学孩童的待人接物与日常交流中。受教育者,人人知忠君爱国,人人懂白话,人人能言译百字,彬彬有礼,彰显着“礼仪之邦”的文化底蕴,成功架起了一座文化交流互动的桥梁,这也使得在西藏的行政更为顺畅。
川边兴学意义重大,从筹资办学上我们可以看出官话学堂、夷民学堂、师范学堂等各类各地学堂的兴起实属不易。在这个过程中,边地少数民族从最初排斥到出资支持,接受教育,追求知识,接触内地正统文化,从文化交流上使内地与边地少数民族建立起了紧密联系。如徐君教授所说“边地兴学在达到混化种族、开通风气的同时,也把近代化的学堂教育传到了川边,开启了川边近代化教育的先河。”[9](P117)